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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看着转过身的男人,全身像被敲了一记闷棍,她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呢。闭上眼睛又睁开,那人还是立在眼前,还叫了她的名字?杜衡像在梦里似的轻轻唤着:“大哥?”
那人顾不得点头,已经大步的走到了杜衡的身边,扶着杜衡的肩声音微微颤抖着:“衡儿,你受委屈了。”
杜衡贪婪的在眼前人的脸上扫视着,她离家多年毫无音讯的大哥,此刻竟然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一霎那,杜衡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不出话,眼泪像断了闸的洪水。
杜衡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一直以来,担惊受怕,忧虑恐惧,她不是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于她而言,早已是一具游走的躯壳。她只是怕,生命中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只是害怕保护不了杜鹃和思衡。多少次梦里惊醒,她都要去两个孩子的房间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可在孩子面前,她还要装作坦然淡定。如今面对着大哥,一个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大哥,她忽然就把所有的疲累卸下了。杜衡的眼泪汩汩的流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泪水。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少尉提醒着:“乔师长,要不要给杜姑娘换个房间?”
杜衡一愣:“乔师长?”
大哥淡淡笑着:“干革命的时候,就把名字改了,乔远。”
杜衡点头恍然,就如赵凌泉改了白青一个道理。
乔师长马上命人在楼后面找了一间朝阳的屋子,把杜衡和两个孩子安顿了进去。看到杜鹃和思衡,乔师长又是一番感慨。他当年从戎,一直在西南边陲,先是打军阀,后来围剿共党,出生入死十几年
,夫人和孩子都先后在战乱里丧了命。
看着灵慧的杜鹃,乔师长摸摸她的头看着杜衡笑道:“这丫头和你时候很像。”一席话得杜衡又想哭又想笑。
那晚,思衡睡得最早,杜衡和大哥一直聊着,杜鹃猫在杜衡的怀里,一直在听着。多少年分离,多少年的颠簸,一时都有些诉不尽。
乔师长把周部长官邸的两处院子腾了出来,一处三层楼用来自己办公,另一处让杜衡带着孩子住着。剩下的院落,关着周部长官邸原来的亲眷和下人,由顾少尉带着人逐一盘查,再做决定如何处置。
杜仲一直托人打探着杜衡的消息,杜衡和乔师长相认没几天,杜仲也寻了来。杜家的三人,终于在西南的重庆得到了团聚。杜衡看着佩兰怀里新的“杜若”,心里不上的滋味。鱼死了,石南死了,白青死了,所有的过往,都散了。甜甜笑着的孩子,将开始新的人生吧。一瞬间,杜衡有些失神。
没过两天,又有士兵向杜衡报告,有人求见。杜衡一愣,还有人找她?忙问着:“来人有没有是谁?”
士兵回答着:“她们是赵家的人。”
杜衡的心咯噔了一下,心忽然揪到了嗓子眼,又逐渐恢复了平静。赵家,一个既遥远,又亲近,既疏离,又揪心的称呼。尽管她知道终归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早晚。可还是心里有些疼。杜衡淡淡笑笑:“请进来吧。”着对身边的人吩咐着,“把思衡领出来。”
不多时,士兵领着门外的人走了进来,杜衡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赵老太太被茯苓搀扶着,豺羽,冬桑,双叶都跟了进来。看到杜衡,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却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
豺羽是欣喜,冬桑双叶恨不得拔脚就跑过来。茯苓脸上的神情最复杂,而赵老太太,却着实让杜衡吓了一跳,昔日那个争强好胜的妇人,如今头发全白,形如槁木,脸上乌青,也不过是五六十岁,竟然像耄耋之人。
杜衡看着赵老太太,心里忽然酸酸的,这是他的母亲,他的家人啊。想起他,她的心忽然像被摘了似的疼痛着。这时下人从后院把思衡领了过来。思衡正在后院和杜鹃玩钻假山的游戏,跑的一头是汗,也顾不得看屋里还有许多人,就一头扎进了杜衡的怀里,嚷嚷着:“衡姨,热死了,我要喝水。”
思衡的动作让茯苓的心像被扎了似的疼,那是她的儿子啊。才分别不过七八月,竟然和杜衡那么亲热,可是,他不该亲热吗?应该的,一时间,茯苓心里五味杂陈的疼痛。而赵老太太看着孩子和杜
衡心里亲近,也有丝不是滋味。
杜鹃从后面跑着追了过来嬉笑着,正要笑话思衡,忽然瞧见一屋子的人,笑意敛去,抿上了唇。
杜衡爱怜的揉了揉思衡的头发,温声着:“告诉你好几回了,玩累了不能马上喝水,要歇一歇才行。”着咬咬牙,声音有些微颤的着:“你看看谁来了?”
思衡这才抬起了头,看了看来人,愣了一下,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一声“娘——”喊得撕心裂肺,让所有人都几乎落下泪来。
☆、国之殇:寒衣
杜衡心扯得很疼。再多的疼爱又怎比的过亲生母子的舐犊情深。她看着思衡扎在茯苓怀里嚎啕大哭着,茯苓搂着思衡全身颤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摩挲着思衡,看到思衡健健壮壮的,才放下心来。渐渐止住了哭。
赵老太太摸着健康的思衡,看向杜衡,第一次声音微颤着道:“衡儿,谢谢你。”
杜衡微微屈膝,向赵老太太做了个礼,那个礼数,依旧是旧时媳妇向婆婆行的礼,轻声唤了一句:“老太太。”茯苓的心颤了一下,杜衡的礼数,表明她并未当自己是已被休的媳妇,难道她还要按赵家少奶奶的身份再回去吗?但此刻,她已没有了先前的纠结,从前她是害怕杜衡回去的,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她看见杜衡,就仿佛看见了少爷。她不上这种感觉,她和他,是那么的相似。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她看不懂,达不到,走不进的境界。
赵老太太第一次抬手去扶了杜衡,这个儿媳,她到如今才真正的看懂。她的儿子是有眼光的。而她的偏见,也许或多或少,都是因了石南对她的那份狂热和赤诚,那是她耗尽了一辈子的时光,一辈子的心血,都未曾在她的丈夫那里得到的情愫。赵老太太拍了拍杜衡的手,似乎有许多话,却只了一句:“衡儿,赵家会一直感谢你。”顿了顿,又道,“日后,你自己多保重。”
按着旧礼,即便是丈夫去世,妻子也是夫家的人,要在夫家守寡一生。但杜衡却该怎么回赵家呢?一则,石南生前就已经把她休了,而且族谱除了名,石南一死,再无人有权将她重新收回赵家;二则,杜衡是受过新思想的,让她服侍着赵老太太去过后半辈子,赵老太太也几分不忍。她既然无子无牵挂,过个几年,再寻户好人家嫁了,也算个福分。
杜衡心中也了然,她虽不以赵家下堂妻的身份自居,却也从未动过回赵家的念头。她和那个家,终究已是相隔千里了。她淡淡笑笑:“多谢老太太成全。”看了看思衡着,“日后若是得空,也可带着思衡多走动走动。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大哥。”
赵老太太点头。又叙了几句,赵家便要起身回去。思衡临走的时候,仍然不住的回头看着杜衡和杜鹃,孩子还,只当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相见容易,对杜鹃嘻嘻笑着:“下次藏个地方,你一定找不到。”又对杜衡着:“衡姨,过几天我就来找你。”
杜衡不舍的凝望着思衡挥手笑道:“好,衡姨等着你,记得温习功课,不要总是贪玩。”
杜衡独留下了双叶,再陪她住几日。二人数载未见,抱头哭了笑,
笑了哭,双叶和杜衡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双叶住了三日,从双叶和冬桑的婚事,聊到杜衡和石南的往昔,不免又是唏嘘,又是洒泪。
到鱼,双叶叹道:“那锦葵一辈子算计,怎么就没算计到自己会饿死呢。可见人心不能坏的。后来我听素问,那年戏台出事,也是她割的绳子呢,那晚她回来的很晚,素问就起了疑,又听匠人是有人割了绳子,素问便知道是锦葵做的。只不过锦葵有老太太撑腰,她一直没敢。直到锦葵被少爷关了起来,才敢讲给我们。”
杜衡淡笑着摇头:“都过去了。”人已经都去了,往事已矣。
杜鹃不会忘记,那样的夜晚,在昏昏的烛光里,她听着姑姑和另一个姑姑讲着往事,两个年轻的女子,却都是一脸的沧桑。杜鹃觉得很美,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日,也有那种淡然和风霜。她的印象里,姑姑的这份淡然,便是女人的极致了。
双叶住了三天才走,临别时,杜衡把手里的镯子摘了一只给她:“这个留着给思衡吧,将来他若是娶了媳妇,我总是要有点心意的。只这个还能留些时日,当个宝贝。你帮他收着吧。”看双叶一愣,杜衡接着道:“不要让茯苓知道,她也许会不高兴。”
双叶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杜衡这是从未把自己当成赵家以外的人啊。连思衡娶亲都想着了。双叶把镯子细细收起,点头道:“我会交给他的。”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定了下来。杜鹃在重庆上了新的官学,里面都是国民政府高官要员的子弟。为了名正言顺读官学,杜鹃的学名跟着大伯的姓,改成了乔鹃。而乔远看着整天失魂落魄的杜衡,心下几分着急,顾少尉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也没家眷,乔远有心把顾少尉和杜衡凑一起,便时不时的喊着顾少尉来家中吃饭。
几次三番,杜衡也看出了端倪。顾少尉自然也有此心,往杜家跑的更勤。佩兰几分担忧,私下和杜仲念叨:“你有时间和大哥吧,不急在一时。衡儿对石南的情分,不是寻常一个男人能替代。别弄巧成拙,让衡儿心里不痛快。”
杜仲愣怔着:“衡儿没反对呀,我看那个姓顾的蛮不错,斯斯文文的,不像一般当兵的那么粗俗,衡儿也和他话聊天呢。”
佩兰摇头道:“衡儿越是这样,心里直怕越不痛快。她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心里越难受,面子上越掩的过去。给她点时间缓缓。”
杜仲“哦”了一声,“大哥去成都了,等他过几天回来我就和他,他忒着急。”
却是还没等到乔远回来,第二天,
杜衡就不见了。佩兰一早找杜衡便找不到,看到杜鹃在假山边看书,不禁走过去问着:“见你姑姑没?”杜鹃摇头。佩兰一眼看到杜鹃手上的镯子,圈大的直晃荡的要掉,忙伸手抓过去:“这是哪来的?”
杜鹃回答着:“姑姑昨晚给我的,还给了一身裙子。是让我保存着。不过又要是哪天必须得扔掉,就扔掉吧,东西没人重要,只要有人在,比什么都好。”杜鹃一板一眼的学着杜衡的话,忽然愣了一下,心里有丝阴郁,“娘,姑姑哪去了?”
佩兰心中直觉得不好,又里里外外找了一番,找到了杜衡留的一封信,叮嘱家中每个人保重。结尾处只了一句:“大哥,二哥,嫂子,不要再为我担心。再过十天就是十月初一了,我要去看看石南,他等我太久了。”
佩兰看到这封信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滑到了地上,杜鹃急的直喊人,不多时杜仲和下人赶了过来,看到杜衡的信,杜仲气的直拍大腿:“这个衡儿,怎么死脑筋啊。扬州现在都是日本人,别人躲还来不及,她回去做什么?!”
佩兰哭出了声:“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