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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外婆怔了一下:“他留了股份给杜家?”神情很震动。赵以敬点头。外婆低下了头思索沉吟着,过了会儿轻轻摇头笑着:“那情分,也不是给我们的。”
弟弟忍不住插嘴道:“这都是什么,听不懂了。”爸妈也面面相觑,这事情,外婆从没和我们提过分毫。我不知道外婆和赵以敬的祖父间,有着什么瓜葛,似乎有种很隐晦的联系。我想问,但是看着外婆落寞的神色,一时也问不出口,只是由不住问着:“外婆,那我们和杜家,是什么关系?”
外婆抬眸看着我,又看了看爸妈说道:“没什么关系,我小的时候,在杜衡身边呆过一阵子。直到她去世,我也在她跟前。”转而看着赵以敬问着:“上次看到你,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栖霞村的?”
大家的目光又转向赵以敬,赵以敬勾起唇角,淡淡说着:“祖父并没有提过向您要成悦锦的往事,但是可以看出来,他直到去世,也仍然挂怀着杜家的人。虽然后来失去了联系,临终前也仍然要把股份留给她们。我的确一直很想找成悦锦,最早看到清扬的时候,留意过她的人事资料,知道是这个镇上的,这里盛产丝绸,有次正好在南京有时间,便过来打听了打听。”赵以敬说的这次,应该是和姚清莲第一次回到老家的小镇。
“但是当时打听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消息。很遗憾。后来姚小姐说她那里有成悦锦,但是我明白那不是真正的成悦锦,又得知您和她家是亲戚,就很自然的查了查,不过查的很费劲,直到前阵子,才有个朋友从档案馆翻到了一点资料。我便来您这里问问。”
赵以敬说的很云淡风轻,但我却把他的话字斟句酌起来,也许这些细节,我才能理解的到。他看到我眉眼熟悉,会觉的我和杜衡有瓜葛,翻了我的人事资料,知道我的老家,便趁着姚清莲回来,一起回到了小镇探问。只是外婆的身份不好查。而姚清莲也是聪明绝顶,并没有傻乎乎的以为赵以敬是为了她才到小镇,而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赵以敬的目的。这才叫高手过招吧?和姚清莲比起来,我的确弱爆了。
之后姚清莲拿出了赵以敬一直想要的成悦锦,说出自己是杜家后人的身份,赵以敬找不到真的,便用假的将计就计瞒过赵家其他人,两个人做起了交易。但是最后,赵以敬终于查到了真正的成悦锦,原来最有可能在外婆的手里,于是我这个备胎,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
这样的逻辑,才是正确的。可惜我的脑子永远比人家慢了不止半拍。我心中凄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就想喝,却被赵以敬一把按住了手,目光几丝心痛:“清扬!”
我看着他幽幽的笑了:“如今没有成悦锦了,已经烧了。以敬,你可以重新做决定。”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赵以敬的眉眼里全是心疼纠缠,“是,我想找到成悦锦,但锦和我对你的感情,是两码事。”
我用力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按着,动弹不得。当着全家人的面,我拼命忍着要掉下来的泪水,勉强挤着笑脸:“你要明白,你要的成悦锦已经真的没了…”
“没了就没了。”赵以敬的声音忽然变大,看着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清寒,“我要的是你,不是锦。”这句话掷地有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刚才还叽叽咕咕的暖暖和晓黎也看着他发愣。
赵以敬索性站了起来,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先看了看外婆,又看看我的父母家人说着:“各位长辈都在这里。我的话也许有些冒昧。我是在商言商,我也想找成悦锦振兴祖业,但是我对清扬,”赵以敬顿了一下,他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他用力说道:“我爱她,从来没有过别的念头。”说完这句话,他把杯里的酒全喝了下去。诚恳的看着外婆和父母说道:“有没有锦,我都要娶她。也希望长辈们同意。”
记忆里,他只说过一次爱我,那是在夜半无人低语时,没想到第二次的爱我,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一时间我的脸臊的绯红,刚才的凄惶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女人真的是个奇怪的动物,前一秒钟还在患得患失,后一秒钟就已经心如鹿撞。也许只是因为决定你快乐幸福的那个人,真的已经驻扎在你的心里,并且可以当着你的家人,给你一份一生一世的承诺。
外婆细细看着赵以敬,眸中一丝迟疑的神色,半晌释然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自然好。”外婆这句话,让屋里方才还有些紧绷的气氛松懈了下来,爸爸和弟弟的话也多了起来,也纷纷和赵以敬来回聊着,喝着。到后来高兴,爸爸嘱咐弟弟道:“把以敬拿来的丝绸,系到外面的枣树上去。”
玫瑰红的绸缎,那夜,飘在了我家的树上,迎着初冬的微风,轻舞飞扬
☆、新时新锦新成悦
那晚一直热闹到很晚,爸爸,弟弟,赵以敬三个男人喝的意兴阑珊;小真看着暖暖和晓黎,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朋友一见如故的嬉笑玩闹着。妈妈挨我坐着,忙不迭的问着我这两年的生活,一个人带着暖暖好不好之类,外婆看着一家人,笑得盈盈。
我一直想找机会再问问外婆杜衡的故事,只是那夜,太热闹,太欢腾,人生总是相逢相聚少,离别思念长,才显得那短暂的相聚,是格外的珍贵。到了十一点多,暖暖和晓黎都困得不行,弟弟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我拿了爸妈家里的钥匙,和赵以敬带着暖暖回去住。
爸妈的屋子也是白墙灰瓦的平房,在月夜清辉里静静的伫立着,门前的小桥青石板,还如旧时一样细细窄窄,车开不进来,赵以敬把车停在了巷子外的空地,抱着已经睡着的暖暖,和我一起并肩走在小路上。暖暖的身上裹着赵以敬的外套。斯人斯景,一瞬间,我的心里满满的。
“我的家就在那边第三户。”我伸手指着。
“我知道。”赵以敬淡淡的笑看着我。
“你怎么又知道?”我愣住了,在他面前总像没有办法被他事无巨细的熟悉,我这次真的惊讶了,“你别说也来过我家里?”
“第一次来这个镇子,我本来只想打听成悦锦,但最后,”赵以敬摇头笑笑,深看着我说道:“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探问着宋清扬的家在哪里?当时特意匆匆开车路过扫了一眼。”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掩唇轻笑道:“几年前扫了一眼就记得这么清楚?”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想着赵以敬心里好奇却一本正经装路过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不止。”赵以敬顿住了步子,看着我说道:“后来有事经过,都会特意看看。尤其在不能见你的那段日子,有次路过这里,停车看着你家门口,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那时我就问自己,什么时候,我能堂堂正正走进这个门?”我愣在了那里,我的确从没想过,在我煎熬的时候,他也在煎熬着。在我为进不了他家的门忧郁落泪的时候,他也在同样的徘徊低叹。我的心里忽然就酸酸的。
“最近一次,有笔生意恰好离你这里不远,我转道过来,心情好,你家巷子后头有个小铺子吧?我还在那买了包烟抽。”赵以敬说着看我浅笑,“后来正好你打电话说在公司楼下要见我,那天的车开的高兴,一路飚了回去,全程180。”
我忽然想起了姚清莲约我谈交易的那个下午,赵以敬轻快的声音。从老家到南京的路并不是高速,居然能开到180,也算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看着刚毅果断的赵以敬,背后竟然也有这样的小心思,我的心里一时波涛翻滚,抬眸看着他眼里的深情,浓的让人心碎。情到浓时,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化醉。
我的脸有些发烫,转身在前面缓缓走着,嗅着空气里的舒爽清香,只觉得所有的阴霾,都散了去。
把暖暖放到床上,铺盖好被子,看着她熟睡的小脸,我轻轻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抿了抿。一抬眸,赵以敬正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和暖暖笑意浓浓。我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把暖暖这边的屋门关上到了客厅,却被赵以敬从身后揽上,声音低沉动情:“我们再要个孩子吧。”我扭捏着:“一个就挺好。”
赵以敬的吻已经凑上耳边鬓角:“谁说的,凑个好字,才是真的好。”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用情的把我揉上,吻从耳边到脸颊,汹涌的覆到了唇上,我伸手扶上他的腰,只一瞬,便被他紧紧的拥在怀里。一如当初的激烈,一如当初的动情,像丝绸一样,如水的化在了他的身下。
当潮水般的激情褪去后,躺在他身边的我几分慵懒,我缩在他的胸前笑道:“这间屋子是我以前的闺房呢,今天提前让你占了。”
“人都是我的,房间还不是该我用。”赵以敬笑得闷闷的,靠在床头抚着我的头发,他的掌心很暖,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安宁,从我的心底漾起。就这样,该有多好。
第二天一早,赵以敬还要赶回公司,我们三人开车到弟弟那里,好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带着暖暖多住两天。进了弟弟家里的院子,外婆正站在枣树前,细细看着昨晚系上的丝绸。看到我和赵以敬进来,淡淡的笑着说:“起来了?”
“嗯。”我应着,走到外婆身边揽着她的肩笑道:“这丝绸好不好?是以敬的公司新生产的呢。”
“很好。”外婆仔细的揣摩着树上的丝绸,说着:“如果说柔软,手感,都比当年的成悦锦还好了不少。”
赵以敬上前了一步说着:“只是可惜没有见过真正的成悦锦。不知道有几分相似?”
“成悦锦最大的特点,是颜色,每种颜色都不是单色,泛着五彩。”外婆定声说着,我在一旁不由点头,在我虚幻的记忆里,赵石南和杜衡一起染色成锦似乎就在昨日,只是那锦的颜色,也确实无法记清。外婆接着说道:“你这个,已经有几分像,颜色再进进,就差不多成了。”
“如果知道当年的染色配方,是不是就可以染出来了?”我不由的问着。外婆摇头:“那我就不懂了。”
赵以敬摆手道:“不是那么简单。如今的工艺和过去完全不同,就算知道配方,也不可能再放到大锅里去煮,去染。那套染色方法,已经过时作废了。”
“过时了…”外婆低头沉吟,眉眼间几许失落,轻轻叹着气:“是啊,八十多年了,也确实过时了”
“想出五彩色的效果,我那里正在研发,前天又购了一个专利,这次应该可以做出五彩的锦。”赵以敬看着外婆,信心满满,“现在的技术很发达,失去的东西,可以用另种方式找回来。”
外婆的身子动了一下,看着赵以敬神色有些震动,半晌说着:“这样最好,我也不必为当年迫不得已烧掉成悦锦耿耿于怀。”外婆眸里的怅然少了许多。
我能理解外婆的感受,如果真的成悦锦被烧掉,外婆心里的不舍和愧疚,必然不少于赵家的人。也许,这也是外婆一直不愿提起往事的缘由。
我心里一动,问着赵以敬:“可是地标怎么办?没有传世的实物,你的新面料不可能申请地标的。”
赵以敬淡淡道:“那就不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