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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杯心里感动,“你们……何必为我做到此种地步。”
“说什么呢,我只不过也想玩玩射箭,这大过年的,也好有个好兆头,”韵娘只笑道,“我估摸着也有旁人想一齐玩的,我去约了来!”说罢快步离去。
采娘也忙向掷杯摆手,“你可别说那个‘谢’字,太肉麻,我也去找找,咱们一会演武场见!”
掷杯想说的话被她二人堵在心中,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禁心中酸软:这种情谊,确实不能只说一个“谢”便罢了。
皇家园囿颇为不凡,一山一水都隐含深意。往南几十步是一道弯弯曲曲的流水,众人沿着水流走上一小段路,一处掩映在花木丛中的院子便露出了飞檐。
这宫内官家贵人虽多,但都是谨静有礼的,此时见一群人闹哄哄的穿园而过,不由得都起了好奇之意,有些性子爱热闹的跟是寻了相熟的询问,不多时一传十十传百,倒热热闹闹围了好些人来,加上采娘与韵娘相邀的,也凑了几十人,想要一同射箭取乐。
安定县主与弘化公主虽然骄纵,也不敢阻了这些贵妇人的兴致,便顺水推舟的应了,再不好提掷杯与那阿离独自争锋的话头。
不多时见着一处轩场,四下里旌旗招展,却是极大,中间土地平整,半分积雪也无,只露着光秃秃的土地,似乎是跑马玩马球的场子,马球长南侧便是数间敞厅,四壁上悬着许多弓箭,面前长长的一条箭道,迎面一个高高的敞篷,蓬内悬着五色皮鹄。
那敞篷从敞厅一路直接过去,均用五彩绫罗覆盖其上,却是为了怕遇到阴雨天气,恐湿了翎花箭羽所设。
掷杯细心瞅了那阿离,见她一贯冷淡的眉眼突然猛一紧缩,整个眼睛都亮了,右手不自觉地伸缩几下,虽未开口说话,也透出十分技痒的劲来。
这必是强敌!掷杯精神一凛,也有了欲一较高下的念头,便从架子上取了一张弓,开了一开。安定县主也取过一张弓来,冲着弘化公主摇晃一下,“怎么样,咱们也来比一比?”
“比就比!”弘化公主一昂头,“我还怕你了不成?”
便有爱凑热闹的数人一齐笑了起来,“贵女们端得好兴致,说不得我们也得献丑了!”便有数个技痒的贵夫人也取过弓来,一旁自有宫婢取了箭矢,远远的五色皮鹄那里也有宫婢站了,预备替诸位夫人裁判。
一时众人俱射了三箭,那边宫婢高声唱了众人成绩,却是弘化公主、安定县主、掷杯、阿离、采娘韵娘并几个贵妇三箭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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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众人俱射了三箭,那边宫婢高声唱了众人成绩,却是弘化公主、安定县主、掷杯、阿离、采娘韵娘并几个贵妇三箭全中。
弘化公主高声呼道,“再来,再来!”说着又张弓连射数箭,一时到第七支箭上却因胳膊上没了力气而射失了。
安定县主高声笑道,“瞧我的!”也张弓射起来。公主县主二人本就年岁相同,力气也是相似,竟然同在第七支上射失了。安定县主气的把弓往地上一丢,“可恶!咱们再来?”
掷杯因向那冷冰冰的阿离笑道,“咱们也定下个章程来——不如此局先射上十箭!”
说罢弓弦俱颤,掷杯立在原地,脚如根扎,霎时间只闻箭弦“嗡嗡”作响,一箭快似一箭,眨眼间十只箭矢一齐离弦,只向远处五彩皮鹄那射去!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半响方听那边宫婢高呼:“——十只全中!”
“好样的!”采娘猛地拍手笑道,连那阿离的目光中都有了热切之意,“你居然还有余力,果然不错。”
寡言的阿离脸上的惊讶之色,引得掷杯面上笑吟吟的,她将箭囊递给阿离,“瞧你的了!”
阿离取过箭矢,也不多言,一拍肩头长弓,搭箭开弦,竟然也同掷杯一样,一箭快似一箭,一箭赶似一箭,直到箭囊中只剩最后一支白羽箭,方高呼一声:“破空!”
只听箭弦一声巨响,翎羽破空而去,发出巨大的声响,眼见居然赶上了倒数第二支长箭,然后只闻箭靶那边一声巨响!
众人皆探头而望,窃窃私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吓死人了……”
唯有掷杯,不去瞧那箭靶,反倒扭头去瞧那阿离。只见那阿离僵着一张俏脸,正悄悄地把那张拉断了箭弦的长弓背在身后,因发觉掷杯正瞧着自己,顿时拿左手按了仍旧颤抖不已的右手,冲着掷杯挤出一副似哭似笑,极其难看的笑脸来。
掷杯心里暗暗叹了口起,刚要说话,却听得众人一片欢呼,那个清亮的宫婢之声夹杂在众人声中,仍旧清晰可辨:
“十矢全中,炸裂箭靶!”
安定县主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力气倒是不小,可惜咱们射箭,不过为了消遣……本是图得舒畅筋骨,流动血脉,倒并非为了射杀性命。”
弘化公主笑道,“少说这小家子气的话,我们阿离却本就为了射杀猛兽,聊以生计;那软绵绵的箭法,倒是学不会呢!”
采娘在一旁笑道,“要我说两人都射的好——只是箭靶都坏了,还有什么可玩的,不如算个平局吧?”
采娘乃北方氏族太原王氏之旁支,嫁与陈郡谢氏为妻,认真说来,只凭着两大名门之后,便连弘化公主跟安定县主都不敢过于疏忽了她,便不免各退一步道,“算做平手便罢了!”
“不行!”谁知道那阿离却不答应,冷着一副面孔,“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弘化公主皱了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阿离只是转身扭头,从架子上又取下一张弓来,以手按着弓弦,瞧向掷杯,“再来!”
掷杯皱着眉头瞧着她的右手,“你这又是何苦……”
那阿离眼中似有火烧,然而毕竟是个不擅言辞的,只一个劲的地道,“再来,再来!”
无论他此刻究竟为了什么如此坚持,然而她眼中对于弓箭一道的热情却是骗不了人的,又何止是热情,简直如同疯癫一般,众人阻拦不住,韵娘便蹙着眉尖道:“连箭靶都射碎了,可还拿什么玩呢?”
那阿离目光炯炯随意扫过去,突然见到一旁预备下的各样食碟,突然眼睛一亮,用手一指,“就那个吧!”
掷杯顺着望过去,只瞧见那却是一盘黄米角黍蒸制的粉团,被切成小块,放置于漆盘之中,安定县主见了不禁奇道,“这也能射?”而后充满兴致地笑道,“那就选这个吧。”
便有宫婢将漆盘远远的送去对面,掷杯持弓,遥遥望去,只见那盘中粉团只隐约能瞧见黄色的一点,采娘便替她捏了把汗,悄声问掷杯,“能行么?”
阿离握紧了弓,连连在弓弦之上弹拨数下,毫不谦让的挤到掷杯身前,“既然是我提议的,自然是我先来!”
说罢尚不等掷杯开口,已拉满了弓弦,一箭射出去!
只见箭矢破空而去,转瞬就来到对面!
谁料那粉团表面滑腻,切得又小,箭头一触即歪,却滑脱到了一旁!众人提心吊胆的看了,不免纷纷哀叹,“可惜!”
掷杯此时也瞧出这其中的不容易来,不禁捏紧了手中长弓,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一直未能射出箭去。
正在此刻,那边突然来了一行人,皆是衣饰华美,边龙行虎步,边纵声欢笑而来。其中更有一人略带病容,远远便笑问道,“弘化,你们倒有雅兴,如此雪后初晴,正适合此种风雅之事。”
这边诸人皆似大浪拍过一般弯下腰去,只有几个身份尤其高贵的夫人仅仅颌首与那人微笑。
韵娘趁着众人施礼的功夫,在一旁悄声向掷杯道,“说话的那是秦王,如今圣上的子侄之辈;在他身边,分别为当今圣上之子,乃齐王杨暕、赵王杨杲……”
掷杯偷眼望去,只瞧着眼前立着数十个人,俱是锦衣华服,华茂春松,当前的几个虽形貌不一,气度却尤其非凡,然而却有一人,风姿特秀,虽站在众人之中,却一下跳脱而出,直扑入掷杯眼中,掷杯便是一愣,一双琥珀眸子只黏在那人身上,再也无法稍离,连自己失态得站起身来也不知晓,只愣道,“阿弟——”
杜尉迟照样不理她这亲切的叫唤,只向着那粉团的方向,手搭凉棚,遥遥的看了,“这倒是个新奇的法子。”
秦王像是与他很熟络的模样,闻言笑着怕了他的肩,“怎么,你也手痒了不成?”
齐王杨暕身材尤其壮硕,开口说话之际亦是声如洪钟,“我们刚刚远远瞧了,”他随手一指掷杯以及阿离,“她们两个倒是难得的,英雄不让须眉。”
杜尉迟蹙着眉间,并不曾答秦王的话,径自取了架子上一张长弓,双手用力,拉满弓弦,然后猛然一松,那弓弦“嗡”地一声弹了回去。
那秦王见着杜尉迟皱起的眉尖,不禁笑道,“可是嫌这弓力不足?”掷杯微微点头,终于开口道,“确实是稍觉软了些。”
秦王便一叠声的吩咐随侍的军士去取强弓来,杜尉迟开了一石弓,还是摇头,旁边随即便奉上两石,直到三石弓杜尉迟方才点了头,周围众人不禁聒噪道,“大郎好大的力气!”
自从秦王等人来,掷杯早被遗忘在一边,此刻掷杯瞧了不禁也心底暗自啧舌,究竟从何时起,那个记忆中一直跟着自己后面,爱哭常受人欺负的孩子,竟然长成了如今这幅气宇轩昂的模样?
掷杯瞧着自己手中的五斗弓,心中怅然,一时竟没了争强好胜的心,将手中长弓背在身后,仿佛想偷偷藏起来似的,而后不免瞄一眼阿离,见那个冷漠至极的姑娘正睁大了眼睛,眼珠错也不错的直盯了杜尉迟。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嗡”一声弦响!
“中了!”而后是众人轰然叫好之声,连宫婢的声音都分明扬了起来:“射中了!”
秦王因向杜尉迟笑道,“大郎果然好武艺!”杜尉迟昂着头,快步向那边行去,阿离也似有不信之意,往前也迈了几步,竟像是看直了眼。
杜尉迟脚步轻便,转眼间便来到放置漆盘的箭靶那边,只见小小的粉团正中,端端正正的插了一支长箭——最让人啧啧称道的便是,竟不知这杜尉迟是如何使力的,那箭矢穿透粉团,却并未将粉团带出盘外。
杜尉迟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箭梢,将箭矢高举过头,这时人群之中几个好武的皇子贵人更是使足了气力叫好。然而此刻一个面目方正的中年将领猛然惊道,“这不可能!”
秦王睥睨地瞄了那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尉迟将军,事实俱在,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将军抿紧了唇角,再不多言一句,秦王以袖掩了面,悄无声息的弯了嘴角。
远远的那边杜尉迟举箭过头,享受了众人的欢呼之后,一口咬下那箭矢之上的粉团,随意嚼了几下咽入腹中,而后朝着这边轻佻地勾了勾小指,“若想胜过我家阿姊,先胜了我这个当弟的再说!”
阿离神色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过弓箭,张弓便是一箭射出:“休想!”
“阿弟!”掷杯一声惊呼!
再瞧杜尉迟更不惊慌,将手中长箭搭上弓弦,也没见他如何瞄准,便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两箭与空中相遇,却是杜尉迟那支大力沉,一下子竟将阿离那支磕在一旁,斜斜地飞了出去,不过片刻便颓然落地。
然而杜尉迟这支箭去势不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