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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妃忽然抬起头,对着淑懿,轻轻一笑,道:“皇后真是好算计!想必只待嫔妾一死,你的四阿哥,就可以被立为太子了吧!”
淑懿眸色一沉,“四阿哥已经记名在你那里,比起有强大外戚的皇子,太后自然会更支持立一个生母早逝的皇子为太子!但这不是本宫的算计,是你自己行止不端,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康妃倏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淑懿说道:“你说的不错,你生了儿子又如何?千载万世,人人都只会以为我才是未来皇帝的生母,而你这个皇后,不仍然背负着博尔济吉特的姓氏走下去吗?”
淑懿平静地笑了一笑,:“不错,世上有些事,若想求百世的名声,就别想着眼前的实惠,而眼前过得平和幸福的,也许在后人眼里,只是一个悲哀的失败者。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不过,若叫康妃你来选,不知你是会选一个万世的虚名儿,还是选眼前的好处?”
“你……”康妃怔住,其实她都想要,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她还是什么都想要,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什么东西都必须是她的最好。
可是淑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就淡然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为这个问题费神,因为,你没有别的路可选!”
康妃明白了,今日淑懿请她来,根本不是约她来谈判的,而是通知她必须要做的事,她没得选择,没得反抗,反抗的结局比听从淑懿的建议更糟糕。
已经没有说再去的必要了,康妃毅然转身,向殿外走去,远远地,传来淑懿既清晰又遥远的声音,“嫔妃自戕是大罪,你还是做得自然些。”
半月之后,康妃佟佳氏病逝于翊坤宫,据她身边的宫女说,康妃这次的病来热凶猛,虽然经太医诊治开了药方,无奈药石无灵,香消玉殒。
皇太后对康妃的逝世表示了极大的哀痛,据说私下里哭了好几回,皇帝也伤感皇子幼年失母,不日,便追封康妃为孝康章皇后,其子既是嫡出,顺理成章地也就立为太子,只是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般的尊荣,虽然令康妃在生前日思夜想,当真正变为现实的时候,她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海蓉的儿子继续养在储秀宫,因为嬷嬷是宁悫妃原先的心腹,所以孝庄和皇帝都对现状不加置喙,淑懿本不想沾手二阿哥的事,但她如今做了皇后,总要作些样子出来,又加上这几日恭靖妃闹腾着卧病不起,请大医,诊脉,吃药,淋淋漓漓耗了十几日,淑懿若不闻不问,又不大好,所以这一日晨省之后,便约着端顺妃和恪妃去瞧她。
恪妃拍了拍绣满五彩折枝杜鹃的袖子,轻笑道:“二位姐姐去看她吧,西六宫这个月的账册还没理好,妹妹要赶着理清了,还要备着三日后发月例呢!”
淑懿和端顺妃都知道,其实是因为恪妃与恭靖妃同在妃位,而恪妃如今却掌着协理六宫之权,恭靖妃难免有些忿忿,平日里就常乔张作致地与恪妃较劲,不是说克扣了她的份例,就是嫌派过来的绫罗绸缎是旁人挑剩下的,恪妃开始还细细与她解说,如是几次之后,也知道她是在找茬,便不予理会,偏恭靖妃是个没眼色的,继续拿着细枝末节的小事去找恪妃的麻烦,恪妃急了,连找了恭靖妃的一两个大错处,狠狠地训诫了一番,虽然打压了恭靖妃的气焰,但两人更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淑懿这时听恪妃不想去,也不勉强,顺嘴答应道:“到底是各宫的月例要紧,本宫与端妹妹去看看她,她的面子也尽够了!”
恪妃心里对恭靖妃十分的不屑,当下暗暗撇了撇嘴,笑道:“可不是么!皇后娘娘去看了她,她也该知足了!”
三人一起走入西六宫的长街,便各自分别,储秀宫在西六宫中属于修葺得较为华丽的,五彩的廊柱,飞扬的檐角,处处显示着巍峨的皇家气派,恭靖妃住在朝阳的前殿,淑懿和端顺妃走进去,见有两个粗使的宫女正在扫院子浇花,看见主子来了,忙敛衽行礼,淑懿笑问道:“你家娘娘可好些了么?”
小宫女张口欲答,只听屋里传来呜呜的哭声:“亲娘不积德的兔崽子,不识好歹!本宫想把他养在自己膝下,是抬举了她,还当自己多金贵呢!呸!不愿意叫本宫养,本宫还不稀罕呢,一年半载的,本宫自己生一个,比他还高贵些呢!”
恭靖妃不知淑懿进来,仍然旁若无人地大声吵嚷,尽显泼妇本色,云珠和纤梗听着有趣,只憋着一肚子笑,却不敢显出来。
里面恭靖妃的贴身侍女花珠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且消消火,吴嬷嬷不过是说娘娘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二阿哥,所以才禀了恪妃,移居后殿去住的,娘娘别多心!”
扶着端顺妃的纤梗悄悄地对淑懿和端顺妃说:“恭靖妃自搬了这里来之后,屡屡对二阿哥表现慈母情怀,哼!谁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么?宁悫妃留下的乳母是个机灵的,从来不叫恭靖妃靠二阿哥的边儿,这回更是就着恭靖妃生病的事儿,直接搬到后殿去了,恭靖妃所以才恨那乳母,又恨恪妃是故意拆她的台,日日在宫里骂个不休呢!”
淑懿阖了一阖眼,道:“她想抚养二阿哥,本也无可厚非,可一旦事有不成,便在宫里吵吵嚷嚷,成个什么体统?”
一面说着,一面就踏进恭靖妃的寝殿里去了。
恭靖妃正在那里哭天抹泪,一见淑懿进来,便如老鼠见了猫,立即就老实了,可那满脸的泪痕和满地的碎瓷片,却是来不及收拾了。
花珠忙着给淑懿和端顺妃上茶,淑懿笑道:“听说妹妹病了,本宫来瞧一瞧,不知太医给开的方子可有效么?”
恭靖妃突然从昏天黑地的吵闹中爬出来,要装贤良女子,一下子有点转换不过角色来,又想到方才的吵嚷一定被淑懿听见了,更加不好意思,满面羞红道:“好。。。。。。好一些了。。。。。。只是还没好全。”
淑懿点了点头,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妹妹只管好生养病即可,旁的事先一概别理,本宫奉劝妹妹一句,气伤肝,恼伤肺,妹妹若要想病好得快些,还是心平气和为好,妹妹年纪轻轻,日子还长着了,若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身子,不值当的!”
恭靖妃脸快红到耳根了,只好唯唯地应着。
淑懿又转过脸来,对花珠道:“你也是储秀宫的大宫女了,你家娘娘若平日有个心烦意乱时,你该好生的劝着才是,不然,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来回本宫,若是侍候的不尽心,回头本宫再来,你家娘娘却还是这般病弱的模样,本宫就只管问你的过错。”
花珠知道这位皇后不是好欺瞒的,表面温和,内心却极有主意,当下只得一口一个“是”的答应着。
出了恭靖妃的寝殿,淑懿却不回去,直接穿过抄手游廊,走过月洞,沿着一小溜开得极盛的月桂,转入后殿去,一面回头对端顺妃笑道:“咱们去看看二阿哥和四格格。”
夏末初秋的时节,丝丝凉风吹过来,掠过庭中芳草花树的枝桠细蕊,将缕缕清芬送入鼻端,淑懿不禁微笑,难得养着两个孩子的地方,还能这般干净整洁。
后殿地方虽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梅贵人和兰贵人自从搬来这里之后,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清静自守,百事不问,对下人约束地也比从前严格了,所以虽然是青天白日的,这两位门前却如山野之中的竹篱茅舍,静得能拧出水来,只有廊前的柱子上几根衣桁,衣桁上满满地搭着抹胸,短襦,帔帛,羽缎,纹绵,蝉翼纱,桃红,翠绿,烟蓝,算是与宫中的繁华与热闹有一点灵犀。
后殿的左右两边,也是衣桁,也满满地搭着衣裳,却是各色各样的小缎被,小锦褥,幼儿的围嘴,肚兜和小衣小裤,如今是秋天了,连夹衣夹裤也拿出来晾晒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储秀宫花团锦簇呃,呵呵~~~~~~~~~~~~
正文 第二百七章 淑懿支招
端顺妃带着一丝羡慕地笑道:“梅贵人和兰贵人的门前;一看就是爱俏的女儿家住的;这些衣裳鲜色都俊得很,而乌雅福晋和二阿哥的门前,一看就是有孩子的;连半件大人的衣裳都没有,只有小孩子的衣裳。”
淑懿望了望两边,先还是微微地含着笑;后来眉头却越蹙越紧;不禁瞥了乌雅福晋那边一眼,冷笑道:“竟敢把二阿哥不放在眼里!”
端顺妃不解,看着淑懿道:“娘娘何出此言呢!”
淑懿指着两边的衣桁;沉声道:“妹妹看这两边晾晒的衣裳,都是谁的?”
端顺妃细细一看,果然衣桁上的衣裳,乍一看虽然都是幼儿衣裳,却只是粉红,大红,浅朱,秋香几色,多是些女孩所用,更无一件男孩子用的金龙锦被,福寿衣衫,端顺点头道:“果然多是四格格的东西,可。。。。。。可这事,也不好说,照顾二阿哥的吴嬷嬷只是个奴才,还是先前宁悫妃荐进宫里的人,乌雅福晋要硬说是二阿哥谦让,主动让四格格的衣裳晾在自己门前,咱们又该如何?毕竟吴嬷嬷是要与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也不敢得罪了她。”
淑懿冷哼道:“二阿哥谦让?一入秋就是连绵细雨,天都阴了这么久了,好容易今儿天儿好,你瞧各宫各院都忙着晾晒衣裳被褥呢,二阿哥那里也必是积存了许多东西要晾的,小孩子换洗的又多——哼,宁悫妃虽然罪有应得,本宫却不能对二阿哥不闻不问,不然,若闹出大事来,只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会说本宫这个嫡母苛待庶子了。”
端顺妃想了想也有道理,因说道:“咱们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二阿哥,问问他的乳母,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淑懿也正有此意,就携着端顺妃一同进去,吴嬷嬷正把二阿哥放在炕沿上,一口一口地喂八宝甜酪呢。
一见了二阿哥,淑懿就叹了口气,二阿哥比她的四阿哥还大些,却还不及四阿哥高,更不及四阿哥健壮,干瘦枯黄的面皮,倒像是营养不良,一双眼睛倒是极为灵活,骨碌碌地看着四周,一会想摸摸这里,一会又想摸摸那里,总不肯老老实实吃饭,吴嬷嬷年迈体衰,又看不住她,眼看孩子要从炕上滚下来,端顺妃忙跑过去,一把扶住,动作轻柔地抱在怀里,哄劝道:“二阿哥乖啊,好好坐着,咱们先吃饭,吃饱了饭,才好出去玩啊!”
二阿哥大约是看吴嬷嬷老树皮般的脸面看得久了,乍然见到端顺妃这样柔声细气的一位美丽妇人,一双眼睛含着和蔼的微笑,不由得喜欢,冲端顺妃咯咯笑了两声,竟顺从地坐在床沿上,继续吃起粥来。
吴嬷嬷亦十分感激,蹙缩如核桃般的脸也绽开了笑容,道:“二阿哥平日都不喜旁人抱他,娘娘一抱,他却这样乖,可见与娘娘有缘。”
端顺妃赧然一笑,吴嬷嬷又怕二阿哥磨来蹭去,弄污了端顺妃的衣裳,忙回身去拿细棉手巾,一回头之间,却见淑懿不声不响地已立在门口了,吴嬷嬷惊了一下,立即跪下行礼道:“娘娘在此,老奴眼拙,不知娘娘驾到!”
淑懿叫云珠把吴嬷嬷扶起来,笑道:“不妨的,本宫也是突然想来看看二阿哥,旁人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淑懿才突然注意到,怎么二阿哥屋里屋外,只有这位吴嬷嬷在伺候,连个粗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