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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妃立即把这张纸撕了个粉碎,又摔在地上跺了好几下。她看着结了蛛丝的雕梁画栋,恨恨地想,这个挨千刀的,每回入了宫都会把她勾到撷芳殿去,自己痛快一阵,然后就回关外,把她抛诸脑后了,这次叫她帮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忙,他都不肯帮,哼,别以为她不知道那狐狸精的事,今天晚上她就要问她一个明白,要不然,鱼死网破,与皇帝嫔妃通奸,足够他株连家人的了。
撷芳殿的碧绿琉璃瓦下,只挂着两盏惨淡的羊角宫灯,月色昏暗,黑魆魆的人影拉长了,如鬼蜮的魅影。
虽然看不清,承泽亲王还是换上一身清爽的宝蓝箭袖,在寝殿里等着她,该打发的人都已经叫他打发干净了,引康妃进来的,是他多年笼络的心腹。所以当硕塞一看到康妃苍白狭长的影子转过来,带她进来的小太监早已转身离去了。
硕塞早已急不可耐,热情如火地扑上去,转眼间就把康妃压在了榻上。康妃只觉得身上压着的男子遍体滚烫,只有腰间玉带冰凉地硌在她的胸前,不几下就把她胸前的两片薄薄地蝉翼纱揉得七零八落。
康妃瘦小的身躯被高大的阴影覆着,她怨毒已极,又推不开眼前之人,只能任窗棂中筛落的月影,在她光洁的胸前滑来滑去。
康妃气愤极了,低呼一声:“有人!”
硕塞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就住了手,拢拢衣裳撑起身子往外看,趁着他这一放松的工夫,康妃从他身下哧溜钻了出去,一转身,就坐在对面的红木小椅上,理衣整鬓,昂头只看着一边的雕绘的彩画,并没有半分理硕塞的意思。
硕塞见她今日不同以往,便知定有缘故,她失子失宠,无牵无挂,硕塞也不想把她惹急了,便一面整了整衣裳,一面走到她的身边,讨好地笑道:“宝贝儿,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说出来,爷给你开解开解。”
康妃深不见底的眸子对上他的目光,硕塞只觉得她瞳仁深处射出的寒光,凛凛的,直刺到人的心里去,硕塞不禁抖了一下,当然,他立刻就控制住了,一个威风赫赫的将军,被一个柔弱女子看得发抖,硕塞不愿意承认这个丢人的事实。
康妃轻轻一笑,却笑得诡谲莫测,“妾身哪里敢叫爷来开解,爷是多么高贵的身份,哪里会屈尊为妾身办事呢?”
硕塞一怔,立时明白了康妃的意思,前几日她曾捎信给他,叫他在御前说皇上给他看的那幅《游春图》是假的,这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可是……
硕塞满面的惊疑一忽儿变作了笑意,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那件事儿啊,唉……”其实硕塞也觉得很挠头,双手轻轻抚在康妃柔润的肩头,赔笑道,“那件事么……本王确实有难处,我……”
康妃嘴角含着冷若冰霜的笑意,说道:“难处?不就是为了皇上跟前那个没根儿的东西吗?”
硕塞见康妃点破,索性承认,轻轻替她捶捏着肩,笑道:“不错!可是高副总管是我好不容易才笼络到的人,他在御前也算得脸的,又肯对本王忠心……”
硕塞很清楚,若是说出那幅画有假,吴良辅固然是难辞其咎,可高凤鸣也会被牵连进去,他了解这位皇帝的性子,一旦觉得身边人不牢靠,那是宁可罚错,也不会不罚的,到时候,高凤鸣一定不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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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章 溃于蚁穴
康妃俏笑道:“是很忠心——太忠心了;连自家妹子都舍得捧出来给王爷消遣,真是掏心掏肺啊!”
硕塞心口冷了一下;蓦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康妃瞟了他一眼;硕塞精壮的肌肉在月华下湛着淡蓝色的光泽;“王爷在宫里有人手;就不许妾身在外头有人手了——哼,这一对兄妹也真是绝了,兄长做了阉宦,妹子就红杏出墙,勾三搭四!”康妃大概忘了她此时也正在幽会。
硕塞对那高凤鸣的妹子谈不上十分喜欢,不过就是家有悍妇,每每从关外回来,也不想踏入王府半步,康妃深居宫中,又不敢频繁私会,恰巧有这样一个机缘,那高凤鸣的妹子嫁了个商家,夫君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外头做生意,一来二去的,硕塞便同她作了个露水夫妻,高凤鸣见妹子攀上王爷这棵大树,还有个不奉承的?自此更是伏侍得殷勤了,如此已渐渐成了硕塞的心腹。
康妃随手拣了案上一颗青梅,噙在嘴里,笑盈盈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自以为做的精细,却不知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硕塞看见她吃醋时亦嗔亦怒的脸庞,倒比平日更添妩媚韵致,不禁心口发热,色胆顿生,想着无论如何,今日好不容易将她赚到这儿来,先成就了这一番颠鸾倒凤再说,想到这儿,硕塞一把将康妃搂在怀里,哄道:“我的心肝儿肉儿,也不怨你生气,那高凤鸣的妹子如何比得你,但是只有一样,叫本王恋恋不舍,所以当初才与她有了交情!”
康妃一听,怒意更甚,厉声道:“什么?”
硕塞眯眼一笑道:“她眉眼处与你有几分相似,所以——你知道本王要入宫与你相会,得费多少周折,本王是不怕得罪君王的,只怕叫你受牵累。”
康妃明知道硕塞所言没几分可信,但她终究是个女人,明知这甜言蜜语是有毒的醴酪,也还是心甘情愿地饮下,硕塞趁她一失神的工夫,两臂一使力,又将她抱到榻上去了。
清淡的荷香随风入室,沁得一室皆香,淑懿看着四阿哥在床上爬来爬去,含笑给她缝着肚兜,乳娘坐在床边,一面防着四阿哥跌下来,一面说:“啊呀,啊呀,咱们四阿哥从小就手足就有劲儿,夜里睡觉时可别翻身,只一翻身,便砸得摇床‘咚’的一响,那声音简直像个大人在跟前睡着,奴婢就只担心他蹬了被子,总要起身看看。”
淑懿温和道:“富察姐姐辛苦了,所以本宫给四阿哥做了个肚兜,如今天气渐渐地热了,穿上这个,纵是夜里蹬了被子也不怕的。”
这位乳娘是梅氏千挑万选了才荐进宫来的,原也是董鄂氏家生奴婢,家里长辈也是董鄂府伺候了好几辈子了,她的额娘原是费扬古的乳娘,淑懿一直依着费扬古的称呼,叫她“姐姐”。
富察氏也是大家子丫鬟出身,极会说话,笑道:“这些肚兜围嘴之类,奴婢倒是也会做,只不过做得糙些,哪如娘娘这般巧手?光看这两条鱼,就如同活的一样。”
淑懿看着她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做活去了。
四阿哥仍旧肉团子一般滚来滚去,滚到高兴处,自己只咯咯地笑,淑懿听在耳里,真是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三个人正在这里有说有笑,忽然素篆掀开银红撒花软帘进来,对淑懿神神秘秘道:“娘娘,淑惠妃跟前的娜仁来求见娘娘。”
淑懿也不禁迷茫了一瞬:“她?”
淑惠妃禁足之后,整个钟粹宫里只有娜仁可以自由出入,负责领份例,接赏赐,淑懿念着淑惠妃总是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因此格外厚待,宫里人见皇后如此,又看在太后的面上,倒也没人敢为难淑惠妃。
难道有哪个不知好歹地又惹了淑惠妃?
素篆见淑懿沉吟不语,只悄悄地道:“奴婢就怕钟粹宫那一位找事,本想叫娜仁有什么事先跟奴婢说,叫奴婢前来传话儿的,可娜仁说,她回禀的是极要紧的事,必得跟娘娘当面禀明,若娘娘没空,她大可在这儿等着,若娘娘今日都没空,那她明日再来!哼,若是旁人,奴婢早就打发了她,可淑惠妃到底是太后一家子的——唉,真真讨厌!”
淑懿按下她纤细的手腕,柔声道:“你这样做很对,娜仁是淑惠妃带进宫里来的,她家的奴婢,若无大过,却是打不得撵不得。”
素篆犹自忿然,道:“说什么您也是皇后呢!难道由着她来胡闹?”
淑懿挑唇笑道:“淑惠妃已经禁足了,还能翻上天去不成!你先别着急,本宫冷眼瞧着娜仁,倒不是个不知事的,且看她有什么事!”
说着,淑懿撂下笸箩里五色的珠儿线,一径向正殿里去了。
娜仁见了淑懿,倒也知礼,曲身行了个双礼,回禀道:“娘娘日理万机,奴婢搅扰了!”
淑懿和气而不失威严地笑道:“好说!本宫这个位子,就是个不得清闲的,若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就是三更半夜来了,本宫也说不得什么,不知你家小主有什么急事?”
淑懿的潜台词是,若真是千钧一发的事,多忙本宫也得见你,若是无事生非,可别怪本宫申斥了。
娜仁却一丝不乱,镇静地笑道:“没有大事,怎么敢来劳动娘娘!”说着,就把手里捧着的一只绘五彩杜鹃的漆木匣子递了上去。
淑懿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是一件淡银色蝉翼纱的常服,只淡淡地绣着几朵樱粉色的小碎花,这常服虽素净,却是嫔妃之物,上用的蝉翼纱虽珍贵,但手里这纱的成色,却是不大好的,承乾宫里得的蝉翼纱,断没有这等黯淡无光的,织得还稀稀拉拉的,淑懿遂问了一句:“这是淑惠妃的衣裳?”
娜仁笑道:“这是翊坤宫的白兰在给她们娘娘收拾衣裳时看到的,娘娘看这里。”说着,上前一步,扯开这件衣裳,淑懿只见胸前的一块纱已经被挂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黑洞洞的,这衣裳显然是不能穿的了,娜仁又笑道,“白兰来了承乾宫几趟,都被门口当值的姐姐给撵回去了,她不得已,才托奴婢找我们娘娘想办法,还说,若要知道这衣裳是怎么毁的,只消皇后娘娘去撷芳殿,寻着承泽亲王遗下的玉带就好。”
白兰自从被康妃拘禁起来,倒也老实了不少,后来翊坤宫的奴婢有门路的托门路,都一个个离去了,人手渐渐少了,康妃无法,不得已叫白兰做起浣洗的粗重活计,白兰倒也可以四处走动走动,她早就觉得康妃形迹可疑,留心跟了几回,就觉得她与承泽亲王不大清楚,
那日她在窗根儿底下听见白芷问康妃关于硕塞的事,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第二天她在收拾康妃衣裳时,发现前襟上挂破之处,想着康妃素来小心之人,怎会把心爱的衣裳弄坏的?白兰心思机巧,忽而忆起承泽亲王有一条锦绣双色嵌珊瑚红宝的玉带,带上的金钩光华灿灿,只是看着有些锋利,她存心寻康妃的错处寻了好久,这回两下里一对起来,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本想亲来承乾宫回禀的,但当值的小宫女见她是翊坤宫的人,以为是康妃遣来寻衅的,回回都说皇后忙着,不叫她进去,要说这白兰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当初她瞧着淑惠妃一入宫,就风头极盛,所以曾着意结交过娜仁,这次她不过在僻静处等着,遇着娜仁时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一开始还担心娜仁不会与她管这闲事,没想到淑惠妃早就因着入宫第一夜守空房的事,与康妃结下了大大的梁子,虽是顺治的有意安排,淑惠妃却一直痛恨康妃,娜仁见眼前头就有叫康妃倒霉的好机会,焉能放过?所以二话不说,就来向淑懿禀报了,此时淑惠妃却还是丝毫不知,娜仁是个稳当人,想着要等康妃真的倒了霉,再对淑惠妃说,免得万一不遂人愿,大家空欢喜一场。
淑懿如头顶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