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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辩解之下,熊成基顿时无话可说,论口才,他确实不如杨度这个学贯中西的人物。
黄兴毕竟年长许多,杨度那一套唬得了熊成基,却唬不了他黄克强,怎么说,他黄先生也是当年同盟会的“三巨头”之一,现在“三巨头”中那位孙先生因为“广东事变”的事情而威望大减,宋教仁也遇刺身亡,所以,现在的黄兴实际上就是联合阵线里那些同盟会出身的成员的主心骨,在国会里也是相当有号召力的。
“皙子,你这话也不对,人不可能永远不犯错误,赵振华虽然有勇有谋,黄某自问远远不如,但是现在国际局势和国内局势都很复杂,如果稍微有些闪失,共和之后好不容易恢复的安定局面恐怕就不能维持了,所以,依黄某之见,这个内阁总理的撤消确实过于仓促了,总统也过于心急了些,中枢的收权也是需要时间的。”
黄兴这话说得有些直白,就差直接说是赵北指使黎元洪和汤化龙这两个走狗策划了内阁总理撤消案了。
“这么说,黄先生也是赞成撤消内阁总理的,只不过认为不应该这么仓促。”
杨度立刻抓住了黄兴这话里的漏洞,并立即进行了反击,他这么一说,黄兴的那几句话立刻变了味,就连熊成基也颇觉奇怪,看了黄兴几眼。
黄兴一时有些语塞,正琢磨着如何辩驳时,却听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
“老爷,刚才侍从室挂了个电话,叫老爷赶紧给侍从室回个电话,说有要事商议。”
“两位,稍坐,我去去就回。”杨度急忙起身,跟着那仆人去了。
杨度走后,熊成基小声问黄兴:“黄兄,依你之见,这个‘内阁总理撤消案’是否真是出于振华的策划?”
黄兴叹了口气,小声反问:“味根,你的看法呢?”
熊成基沉吟片刻,说道:“依我之见,振华是个真正的革命者,虽然在某些事情上过于独断专行了,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道理的,即使现在看不明白,将来也可以看明白的,他做的所有事情,对于咱们国家来讲,都是有利的。我倒是不担心振华自己的思想,我担心的是他身边的人,比如说这个杨皙子,这个人可是当年的‘君宪先锋’,一向坚信强人政治,这样一个人,振华却将他调去身边,未免有些卤莽了,虽然此人对宪政也非常了解,可是他对于咱们国家的国民素质一向是没有什么信心的。”
黄兴正色道:“味根,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仔细想一想,赵振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将杨皙子调去侍从室做秘书长,那可是关键职位,为什么他不将联合阵线的人调去担任侍从室秘书长?我曾向他推荐过许多有见识、有学问的同盟会员去辅佐他,这些人革命立场坚定,绝不是那种投机分子,可是赵振华却将这些人放在一边,这本身已很说明问题了。至于国民素质么,这一点杨皙子倒是没有看错,不要说那些目不识丁的国民了,便是国会里的那些缙绅出身的议员们,又有几个人知道什么叫‘宪政’?这次‘内阁总理撤消案’一提出,那帮国会议员们就跟着起哄,不然,这个决议哪能那么容易通过?其实啊,许多国会议员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宪政的概念,他们只不过是想做从龙的功臣罢了,这种国民素质,你能指望他们捍卫宪法么?”
“你是说,振华不相信革命同志?不会,不会。振华绝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他为什么叫我帮他整理党务?党务,这可是重中之重,是联合阵线维护团结、控制国会的关键。”熊成基连连摇头。
“人是会变的。味根,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到一定年纪,你是琢磨不明白的。”
黄兴又叹了口气,本想继续说下去的,但这时却听到脚步声,于是便捧着茶杯喝了口茶,这时才发现那杯子里的茶早已冰凉。
“两位,那电话是总统亲自打过来的,他叫我去总统府帮着处理几件公务。刚才与总统通电话的时候,我将二位过来的事情也告诉了总统,总统很高兴,他也请你们二位一起跟我过去,那汽车已经派过来了,咱们稍坐片刻,听见喇叭响,咱们就去总统府吧。”
杨度走回厢房,说了几句,然后吩咐仆人换热茶,与黄兴和熊成基相坐无言,确实,他们确实已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十多分钟后,几声喇叭在这座小院外头响了起来,杨度起身,走在前头,仆人则领着黄兴和熊成基走在后头,本来两人是不想就这么去见赵北的,可是既然总统已经邀请他们过去,这不去的话又实在很没有礼貌,何况两人的心结也确实需要总统给解一解,于是,也跟着杨度上了汽车,径往总统府行去。
第489章 食古不化
福特牌小汽车载着杨度、黄兴、熊成基进了总统府,却未去公务区,而是直驶西花园,等到了地方汽车停下,黄兴和熊成基下车一看,却见眼前一座前清时候留下的宫殿已被粉刷得焕然一新,殿里殿外的士兵进进出出,将一些桌椅板凳、办公用品搬进宫殿,顺便将里头的那些前清时候的文物或者破烂搬出宫殿,虽然这外头是冰天雪地,可是里头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桌子摆在这里,屏风摆在门后。”
宫殿里头传来秦四虎的喊声,这就表示,总统即使不在宫殿里头,也离此不远,卫队长基本上是总统的贴身保镖,总统在哪里,秦四虎也基本上在哪里。
“总统在这里?”
虽然已听见了秦四虎的声音,可是熊成基还是有些奇怪,左右张望,拉住一名正扛着一卷地毯往宫殿里走的侍从室副官询问。
副官抬手向西边一指,说道:“总统现在不在这里,刚才陪着夫人去了南海子那边,说是要去欣赏雪景。”
或许是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卫队长秦四虎急忙奔了出来,赶到熊成基等人跟前,笑着说道:“几位,你们这动作可够慢的,总统说了,几位过来之后,就请移步南海瀛台,总统在那里欣赏雪景呢。这么着吧,我陪几位赶过去。”
说完,拉住那名副官叮嘱几句,便整了整武装带,走在前头,领着杨度、黄兴、熊成基等人向西边走去。
南海离几人赶到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不多时便到了这座池塘边,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那池塘中间的小岛瀛台几乎看不清了,本来秦四虎是想用岸边一艘小船载着几人赶去瀛台的,可是杨度担心翻船,于是几人只能通过那座连接小岛与岸上的小石桥上岛,这绕了个大圈才上了岛,雪片纷飞中隐约听见有人在西头吟诗,于是寻着声音赶了过去,正好听到最后几句诗。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听到最后一句,杨度强忍住笑,向身边的黄兴和熊成基望了两眼,见两人也是有些愕然,显然,他们都被这总统吟出的最后那一句诗的狂放不羁给震慑住了。
没错,吟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民国的大总统赵北先生,当然,这首诗压根就不是赵北自己的作品,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
等走到近前,杨度等人这才看清楚,赵北此刻正站在这南海边的一座凉亭里,身边簇拥着一帮文武近臣,文臣个个洋装革履,武臣人人军装笔挺,其中的不少人手里还都拿着东西,武官是马鞭,文官则是公文包,这帮属下不是侍从室的就是督政处的,都是总统的趁手工具。
这时总统也已得到秦四虎禀报,转身向已经停住脚步的杨度等人招了招手。
“皙子、克强、味根,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诗兴大发,即兴做了首诗,你们给评价评价。”
杨度、黄兴、熊成基走进凉亭,一名副官递过去一个笔记本,那上头写着一首诗,正是刚才那“冻死苍蝇未足奇”的狂放不羁之作。
“若无最后一句,这首诗也算中规中矩之作。”杨度也知道,这位总统不是那种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所以也就实话实说。
“皙子,你呀,就是过于沉迷过去的那一套了,这首诗讲的就是一个狂放不羁。咱们革命军人出身的人,就是要有这股子狂放不羁的热情,如此才能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这也是知音难觅啊。”
既然对方不是知音,那么赵北也就毫不客气的收回了笔记本,不过却没给那名副官,而是交到总统夫人手里。
“巧儿,这首诗好好保管,若干年后,说不定就是一段历史的见证。”
看到夫君一本正经的模样,翠旖也是忍住了笑,点了点头,那脸蛋也微红起来,却也不知是新婚燕尔之后的羞涩,还是被那冷风吹的。
“原来雪堂先生也在这里。”
杨度这时才认出一名旧相识,既不是侍从室的,也不是督政处的,乃是一名闲人,于是上前见礼,但是黄兴和熊成基却不认识那人,总统便为两人引见。
“克强,味根,这位是罗振玉先生,字叔言,号雪堂,祖籍浙江,客居江苏,前清时候,他先后做过张之洞、岑春煊等地方大员的幕僚,那座江苏师范学堂就是罗先生创办的,他也是学堂监督,革命爆发的时候,他在京师大学堂担任农科监督,如果不是革命爆发的话,他还准备去日本留学的,罗先生对于农学非常有见识,当年他与人在上海创办农学社,还出版了《农学报》,那套《农学丛书》也是他主持编撰的,现在我国农业技术之落后,粮食作物产量之低下,都是骇人听闻的,所以,今天罗先生过来之后,我就向他咨询一下农业上的事情。现在中枢打算建立几所农业专科学校,罗先生可以为中枢参谋参谋。”
黄兴与熊成基早就听说赵北打算组建专门的农业学校,不过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快总统就着手准备了,中国是农业大国,但却不是强国,“无农不稳”,这句话两人也是明白的,于是急忙上前与罗振玉见礼。
罗振玉也是客气,说道:“其实,鄙人是岑云阶(岑春煊)请过来的,为总统做参谋还是其次,鄙人主要是想毛遂自荐去甘肃的,那里有个地方叫敦煌,九年之前,英国冒险家斯坦因和法国冒险家伯希和在那里发现了一座洞窟,从那洞窟里盗取了大量文卷、经书,前些天我听说伯希和在北京露面,专门前往拜会,看了看他带的那些经文、文卷,发现均为唐代手本,价值连城,如此国宝流失于洋人之手,鄙人是痛心疾首啊,听那伯希和说,敦煌洞窟之中尚有数千卷未及运出的古代文卷,鄙人恨不得飞去甘肃,听说总统麾下有飞机队,这不,鄙人就赶来了,想请总统批个条子,用飞机送我去甘肃,一日行千里,关山渡若飞,可是总统却不同意。”
见罗振玉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赵北笑道:“罗先生,飞机现在可飞不了那么远,沿途没有汽油可加,你是飞不到敦煌的,再说了,你对农业很有心得,国学只是你的休闲之乐,怎可舍本逐末?敦煌那边你就放宽心,我已电告甘肃方面,务必尽快封闭洞窟,并派兵守卫,禁止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洋人盗卖。现在咱们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但是等将来咱们腾出手来,就把这些国宝好好研究研究,不仅敦煌的文卷要研究,那甲骨文也是要研究的,这都是罗先生的兴趣所在,我也不会打搅你的雅兴,不过目前,这最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把农业办好,首先要让国民吃得饱饭,然后才能去想别的事情。”
罗振玉苦笑道:“其实,我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