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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找袁世凯算帐,为大行皇帝报仇,袁世凯难道会打不还手不成?万一袁世凯因此误会是朝廷派去的人,后果不堪设想啊。所谓‘狗急跳墙,人急上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太后,请太后明断!”
“太后!奴才以性命担保,大行皇帝不是被袁世凯毒杀的。这电报乃是奸人污蔑之辞,奴才恳请太后懿旨,即刻命上海道将那班拍发电报之人拿下,就地正法,慰忠臣,杜讹言。”奕劻大声说道。
他是在害怕啊,虽然他在菩陀峪监督陵工,但消息灵通,京城里的传闻早就传到了他耳朵里,官员百姓都说光绪死得不明不白,前一日还在传膳,后一日就驾崩,死因殊为可疑,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而且据说内务府的人赶去为皇帝料理后事的时候,光绪的尸身已经被太监们放进棺椁了,这事可不寻常,也就是说,连内务府的宗室、觉罗都没瞧见光绪最后一面,但棺椁已合上,又不能将光绪尸身再扒出来看看,如此一来,自然叫人起疑。现在这封电报拍来,更是将那传闻钉得死死的,别以为朝廷能将这封电报内容瞒住,别人口风严,可溥伟那帮惟恐天下不乱的少壮派难道就不能把这电报内容透露出去?他奕劻是袁世凯的后台,袁世凯能爬到现在的高位,全仗着奕劻的庇护,袁世凯也投桃报李,为庆王一派摇旗呐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袁世凯真的因为毒死光绪而被杀,他奕劻“滥保匪类”的罪名也是逃不了的,就算隆裕不跟他奕劻计较,溥伟那帮人又岂会放过这个扳倒他的机会?
大清立国以来,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刀光剑影,从多尔衮到索额图,从年羹尧到肃顺,哪一个权臣不是因为政敌的落井下石而身死族灭?如果他奕劻不在这件事上撇清自己的话,那么下一个倒下的权臣就是他庆王。
溥伟那帮人当真相信是袁世凯毒死了光绪?只怕未必。借机扳倒庆王势力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这毒杀之说也不是不能验证,只要将光绪的尸身交给洋人军医解剖一下就行了,但是,谁有那个胆子提出这个建议?
说到底,这个离间计实在是太阴毒了,策划之人对于朝廷上几个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简直是一清二楚,不愁没人“上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第51章 忠奸难辨(上)
见隆裕太后没有说话,奕匡又说道:“现在北洋军正在陆续南下增援,此时万不可动袁世凯一根毫毛,不然,军心一旦动摇,南方局势就不可收拾了。所以,现在不论端锦说得是真是假,朝廷都不能信以为真,如果这电报上的消息走漏风声,迫不得已也只好借端锦的人头安抚北洋军,就当他是在造谣中伤。”
“庆王,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小恭王溥伟质问道。
“什么话?实在话!”奕匡哼了哼。
“构陷忠良!你这是亡国的话!”溥伟斥责道,面向隆裕叩首,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奴才以为,拍发电报之人乃是真正的朝廷忠臣,该赏不该杀。所谓‘国难见忠臣’,如此危急局面之中,朝廷万不可冷了忠臣之心。”溥伟急忙奏道。
“忠臣那也得分时候。现在这种时候,有的人看上去是朝廷的忠臣,开口闭口的江山社稷,可实际上呢,就是不折不扣的奸臣!”奕匡话里有话。
“庆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太后的面,你仔细说说,到底谁是奸臣?”溥伟瞪着奕匡呵问。
“闭嘴!斗嘴也得看地方!摄政王,你说呢?”隆裕制止了两位王爷的争吵,目光一转,盯着载沣问道。
“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奴才现在心神震荡,实在不敢置喙。唯请太后圣断。”载沣谁也不敢得罪,那电报让他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荡起来,光绪是他嫡亲哥哥,虽说从小抱入皇宫抚养,兄弟俩见面的次数扳着指头都能算清楚,但这并不能隔绝他们的兄弟之情,前几天传闻光绪死得蹊跷,载沣不是没有怀疑过,此时那电报拍来,更是让他心痛如绞。
“你们呢?”隆裕望着其他人,但所有人都垂下头去,没敢说话。其实此刻众人心中多半都认为不排除光绪被人毒死的可能,至于是不是袁世凯干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宫闱秘闻,旁人确实不可随便插嘴,而且,偏偏有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那么自己还是站得远远的为好,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众人都不是傻子,皇帝和太后一前一后接连死去,这种怪事千古未闻,有心人也曾查过,结果发现光绪确实死得非常突然,再联系到慈禧太后死前不仅将袁世凯的后台奕匡派去监督陵寝工程,还将由段祺瑞指挥的北洋第六镇调往外地,这两项举措已很清楚的说明了袁世凯当时岌岌可危的境地,万一光绪不死,出来亲政的话,他袁世凯除了逃亡外国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保住项上人头?
此外,上个月还有传言,说有人打算拥立庆王的儿子载振做皇帝,那时候皇帝和太后还没死呢,至于传言中的“有人”,除了袁世凯还能是谁?
打个颠倒想想,如果自己是袁世凯,会怎么样?逃走?显然不合袁世凯的性格,当年朝鲜开化党事变,面对气势汹汹的朝鲜叛军和日本卫队,他小小营务处会办袁世凯没跑,带着几百人硬是将局面扳了过来,今天他袁世凯拥兵数万,门生故旧遍天下,又怎会抛弃一切做丧家之犬?袁世凯治兵生杀果决,人说他是枭雄,这话没错,既是枭雄,那就会破釜沉舟。
何况,袁世凯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袁氏家族,而是一个势力错综复杂的北洋集团,如果从李鸿章时代算起的话,这个集团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中国政局近四十年,太多的人依附在这个团体中,靠这个团体攫取利益,他们的利益早已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鸿章死后,袁世凯就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如果这个领袖倒下,北洋团体的利益也会遭到损害,谁能保证下一个倒下的不是他们中的某人?谁能保证倒袁只是朝廷的目的,而不是手段?
换句明白一点的话来说:即使袁世凯无心谋害光绪,他手下的这帮北洋干将也绝不会坐视光绪重新掌权!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袁世凯上位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
光绪一死,幼主继位,得到好处最多的是谁?还不是那个北洋集团?还不是他袁世凯?载沣和溥伟说要拿办他,可朝廷顾忌着他手里的北洋军,却真不敢轻易动他,现在革命军兴,朝廷反而还得重用他,到时他振臂一呼,谁又能挡得住他?
可叹,那帮旗人少壮亲贵急着抢权,却也不认真看看时候,和奕匡、张之洞比起来,那帮少壮亲贵简直就是一帮蠢才。
“太后,奴才有个点子,既不用拿袁世凯,又可以弄明白真相。”伺候隆裕的太监总管小德张插嘴道。
“说说。”隆裕不理王公大臣不满的眼神,向太监求计。
“派人去拿李莲英!拿住以后,严刑拷问,叫他说说,大行皇帝晏驾的那天,他到底在干什么?是太后先去的,还是皇上先去的?现在李莲英就在宫里守灵,不用跑到外头拿人,惊扰不了袁世凯。拿下之后,奴才自然有手段叫他开口说实话!”小德张跪下说道。
“好,你这就带人去拿他。”隆裕点了点头,小德张急忙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拿上绳索和棍子,赶去捉拿李莲英。
“若是李莲英不说,怎么办?鸩杀国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拼着一死,也不能连累了族人。”溥伟对于这个办法并不热心,但也没阻拦,在小德张走后,才说出担心。
“这……”隆裕没了主意,再向众人求助,溥伟坚持拿问袁世凯,奕匡坚决反对,两人剑拔弩张,若非那彦图劝阻,两人险些动起手来。
“不如将张之洞叫来?”奕匡建议道。
“奴才以为,袁世凯不是忠臣,却是汉臣,张之洞也是汉臣,汉人都是一条心,所谓‘物伤其类’,所以就不必叫张之洞的起了。”镇国公载泽说道,顿了顿,又道:“至于袁世凯,无论拿是不拿,朝廷得预做防备。依奴才之见,不如派那王回健锐营,统率营兵,再叫人传旨,让步军统领封闭九门,严禁出入。再派王公赶去北洋第一镇和京旗各营,坐镇军中,震慑北洋新军,顺便把留守直隶的北洋第六镇调得远远的,免得变生肘腋,第二镇还没南下的部队也得赶快调到武汉,叫他们和革命军狗咬狗。”
“镇国公所言甚妥,奴才附议。”小恭王急忙说道。
“舍此别无它计,奴才亦附议。”沉默了很久的肃亲王善耆也奏道。
“北洋军都调到南边了,谁来拱卫京城?就靠第一镇,有些力不从心啊。”蒙古王爷那彦图问道。
第52章 忠奸难辨(下)
那王的话让养心殿里又安静下去。
是啊,北洋军都调到外地去了,谁来拱卫京城呢?当年庚子国变,八国联军勒令朝廷拆毁了京津一带的炮台,京城平时的拱卫都是由北洋军负责的。
“可以调毅军回防。现在毅军马队都在安徽进剿熊逆,可步队刚到大沽,还没登船,回防也就是几天的工夫。”善耆说道,顿了顿,又道:“另外,再从口外、山西调些防营,入京拱卫,这些兵不一定打得过南方叛军,可弹压地面还是凑合的。顺便再在口外购买些马匹,就地征募马队,哪里军情紧急就弛赴哪里。”
“那样的话,山西、口外不就空虚了?”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顾着京城再说。”
“可征募防营,购买马匹都要银子,国帑空虚,哪里找来这么多银子?”隆裕问道。
“可以找洋人借洋债。现在美国、英国都盯着粤汉铁路,不肯相让,朝廷大可在其中转圜,谁肯借银子,就把粤汉路交给谁修建,而且比利时人不想把京汉路权交回朝廷,法国也在后面撺掇,朝廷似可在京汉路权上想想办法,看看比、法两国是否愿意续借款。”
“肃王之策乃救时之计,奴才附议。而且京旗第一镇也得扩充,朝廷得自己端着枪杆子,日本皇室有近卫师团,咱也建个禁卫军,兵员就从在京旗人里头挑,朝廷养旗人养了二百年,如今朝廷有难处,总不能一个个的只吃饭不干活吧?再拍电报到日本,把那些留学日本的旗人都召回来,不管学得是不是军事,都给编到禁卫军里充任军官,我就不信,袁世凯能拿朝廷的银子练出北洋军,朝廷自己就练不出禁卫军。”
“这话说得有道理,奴才附议。而且现在就得马上布置,奴才愿去与英国公使商议借款之事,那王也最好立刻就去军营坐镇。”
“那彦图,你这就去健锐营,坐镇营中。军机处也得麻利一点,上谕、懿旨简单着拟,别那么多废话。”隆裕下了决心,见奕劻有话要说,横了他一眼,说道:“庆王,哀家不是不明白你的担心,但朝廷总不能不防备着啊。哀家现在也没拿准主意,捉还是不捉,这得大伙再议。但恭王说得对,万一走漏风声,旗人群情汹汹要为大行皇帝报仇,袁世凯走投无路,若是狗急跳墙,朝廷就困不住他了。话就说这么多了,那彦图,你这就下去吧。”
那彦图急忙跪安,跟着载沣退出养心殿,刚出门就与跑过来的小德张撞了个满怀,他是蒙古王爷,自小骑马摔交,练得身强力壮,倒是没事,那小德张却是摔了个仰面朝天。那彦图也没理会小德张的不满,径自去了,小德张爬起来,奔进养心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