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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现在的醇王府就是鸟笼,载沣就是这鸟笼里的那只小鸟,活着,但毫无自由。
自从共和政府将王府里头的电话拆走之后,载沣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几乎就只有报纸了,每日眺望完紫禁城后,他总是要将那几份订阅的报纸仔仔细细的看上几遍。
载沣平日阅报都是在宝翰堂,这里既是醇亲王府的大书房,也是载沣的起居室,以前做摄政王的时候,载沣还会时不时的出去走走,但自从被赶出紫禁城后,他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这宝翰堂里,不是看书看报,便是写字作画,倒也悠闲。
像往常一样,眺望完了紫禁城后,载沣由几名包衣奴才伺候着回了宝翰堂,几张当天的报纸已整整齐齐的摆在了书桌上,几张京城容锦斋的宣纸也平整的铺在桌上,一名包衣奴才已手持狼毫笔立在桌边,只要载沣愿意,随时可以挥洒才情。
不过今日的载沣显然没有心情写字作画,就连阅报的兴趣也提不起来,进了书房,将手一摆,屋里所有仆人都退了下去,就剩下载沣一人端坐在书桌后呆了半晌。
等书房里的那座西洋座钟敲响钟铃,载沣这才回过神,于是拉开抽屉,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看了又看。
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没有抬头,只有短短的几行蝇头小字,如果放在以前,这信根本就呈不到载沣眼前,但是现在情势不同,因为这封信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飞到载沣书房里的。
昨日载沣回书房阅报,刚一翻开头一张报纸,就看见了盖在报纸下的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当时就颇觉惊讶,因为按照常理,王府里头的人是不可能与外头的人取得直接联系的,就算是管家张文治,每次出府回府也都必须接受士兵们的搜身检查,别说是一封信,便是一张纸条也休想带回王府。
用民国政府的话来说,这是为了防止清室废帝被满清顽固派利用,据说是共和军总司令赵北的提议,自从建国战争爆发以来,那些看守王府的士兵一直在利用这个借口禁止王府里的人与外界沟通消息,便是载沣所看的报纸也都是由士兵送进王府的,所以,除非是士兵默许,否则,任何信件都不可能送到载沣面前。
不过这封来历不明的信到底还是送到了载沣面前,虽然载沣想不明白这封信到底是怎么送进王府的,但是那信上的内容却叫他惊讶之极。
那其实是一封表忠信,内容除了拍载沣的马屁之外,剩下的就是鼓吹清朝复辟的事情,按照那信上的说法,自从清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后,一些封疆大吏已秘密策划了一个营救计划,打算将废帝溥仪从被软禁的醇王府救出去,带领八旗遗老遗少复国。
昨日看完信后,载沣吓得不轻,昨晚一夜未合眼,琢磨着这“复国大业”的可行性,最后却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这封信可能是民国政府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想对清室赶尽杀绝,所以故意派人送来一封信,想以此为借口消灭醇王府里的所有人犯,最不济,也要取消那个“退位清室优待条件”。
现在听说袁世凯的北洋正在闹财政危机,南方的革命军政府也在闹财政危机,他们肯定是觉得清室优待条件太优厚了,所以想赖帐,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干掉满清皇室成员,这样他们就不必再给皇室优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是一个圈套。
第272章 笼中之鸟(下)
载沣越往深处想,这心里就越是恐慌,其实优待不优待他现在已不怎么在乎了,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保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废帝溥仪是他载沣的儿子,他载沣就是实际上的太上皇,如果民国政府打算斩草除根的话,他们父子俩是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给这大清国陪葬。
翻翻史书,哪个新朝鼎定之后不是对前朝皇室成员大开杀戒的?当年大清国入据中原,同样也对明朝的皇室成员实行斩草除根行动,谁能保证现在的民国政府不会有样学样,对清朝皇室赶尽杀绝?
所以啊,从早上起床之后起,载沣就一直在考虑是否将这封信交出去,以此证明自己绝无复辟之野心?
或许这封信并不是民国政府想赶尽杀绝,而是他们投石问路之举?或许他们只是想看看载沣是不是正在策划复辟?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载沣将这封信交出去恐怕就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办法。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这封信真的是一心复辟大清王朝的忠臣送进王府的呢?交出信只能加重民国政府的猜忌,到时候载沣是住王府还是住陆军监狱就不好说了。
现在的载沣虽然是笼中之鸟,可毕竟吃喝不愁,还有奴才伺候,若是因为这封信而被转到别的地方软禁甚至是关押,只怕是连这笼中之鸟都做不成了。
所以,直到现在载沣也没拿定主意如何处置这封信,是上缴还是销毁?是留下还是假装没有看见?
载沣很是痛恨自己这种犹犹豫豫的性格,作为曾经的大清国摄政王,这个性格缺陷直接导致了大清国的轰然倒塌,如果他当初果决一些的话,如果当初他趁着袁世凯没有逃出京城的时候将这个奸臣处死的话,或许,这大清国的破房子还能在狂风暴雨中支撑一段日子,最不济也能找个体面些的方式让国,那样的话,他载沣现在过得就不是这囚徒般的日子了。
正当载沣看着这封表忠信左右为难时,书房外一名包衣奴才喊了起来。
“大管事喀拉莽阿给主子请安!”
然后就听见喀拉莽阿的声音。
“奴才给主子请安。”
载沣急忙将那封信装回抽屉,展开一张报纸,这才说道:“喀拉莽阿,你磨磨蹭蹭了半天,是不是菜市又罢市了?滚进来说话。”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急驱几步,在书桌前跪下,磕了个头,俯身说道:“回主子的话,菜市虽未罢市,不过今日买菜时确实耽误了些工夫,因为今日奴才看中了一样菜,特意带回来给主子瞧瞧。”
“什么菜那么希奇?你主子什么菜没见过?”
载沣白了喀拉莽阿一眼,不过心里也是好奇,这管家没别的长处,就是一个贴心,急主子之所急,想主子之所想,不然的话,也不会从一个苏拉变成醇王府的大管事的。
“回主子,这菜有个名堂,不过奴才怕僭越,不敢大声说。奴才斗胆请主子点头,让奴才移步,到近前小声说给主子听。”
喀拉莽阿抬起头,望向载沣,见他点了点头,便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载沣身边,耳语一番。
“什么?‘复国菜’?”
这一听之下,载沣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日有人送来一封复国表忠信,今日管家又送来一道复国菜……到底是民国政府打算赶尽杀绝,还是这大清国的国祚时来运转?
载沣坐不住了,站起身一提袍角。
“喀拉莽阿,你带本王去瞧瞧那‘复国菜’。”
管家急忙走在前头,载沣没带奴才,就一个人跟着管家去了后花园的厨房。
进了厨房,管家将几个正在忙碌的厨子远远支开,只留下一个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一身短打,头戴斗笠,脚上穿着草鞋,沾满泥土,一看就知是个菜农。
“主子,这就是奴才说的那道‘复国菜’。”
喀拉莽阿指了指那菜农,只是这说的话却叫载沣莫名其妙。
“他?他是谁?”
载沣更糊涂了,仔细打量那菜农,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见过面的。王府派管家出去买菜,有时候就是菜贩将菜送到王府厨房,不过与喀拉莽阿一样,菜贩出入醇王府也必须接受士兵的搜身检查,而且通常都有士兵在旁跟随监视。
不过现在奇怪的是,这菜贩身边并无士兵监视,载沣颇觉诧异。
那菜农不似载沣那般大惊小怪,见载沣发问,急忙拍了拍袖子,跪下磕了个头,小声说道:“奴才端锦,给摄政王请安。”
“端锦?端方的弟弟?你……你怎么落魄到这副模样了?”
载沣这才想起此人是谁,当年端方去两江上任,行前曾带着端锦到醇王府辞行,载沣与端锦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这端锦什么时候做起了菜贩?
“想不到王爷竟还记得奴才……奴才不是菜贩,奴才之所以做这副打扮,只是为了混进王府。大清列祖列宗保佑,总算让奴才见着王爷的面了。”
端锦连连叩首,哽咽起来。
“起来说话。”
载沣叹息一声,向管家望去,管家心领神会,走出厨房,站在门口望风。
端锦谢恩之后站起身,垂手说道:“王爷,奴才在王府里呆不了多久,这话就拣简单的说。现在袁世凯跟南方的革命党不对付,南方的革命党又在招惹英国、日本,这天下乱相纷呈,正是咱们大清国复国的好时候,日本政府也支持咱们旗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奴才已邀集各路忠义之士,就等救出皇上,便可到东三省复国。现在有日本人居中策应,恭王、肃王已在东三省招募义军,只要皇上去了奉天,咱们这大清国的复国大业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奴才此次前来,就是来给王爷递个口信,叫王爷做好准备,时机一到,咱们就派人来接应摄政王和皇上。”
载沣脸色苍白的听着端锦的叙述,等他讲完,稍微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太险,容本王考虑几天。你或许不知道,醇王府看守严密,别说是人了,连只猫都逃不出去。”
端锦说道:“王爷不必担心,其实咱们大清国忠臣义士早就为救出皇上在谋划了。四川总督赵次珊在数月前就派人潜往天津,携带巨款联络各路好汉,为救出皇上未雨绸缪,如今这醇王府的守卫之中已有一些咱们的人,有他们策应,逃出王府当是不难,只要出了王府,咱们就护着皇上去东交民巷,躲进日本公使馆,如此,民国政府便无可奈何了,袁世凯不是革命党,更不是共和军的那个赵北,他不敢跟洋人来硬的。”
“赵次珊?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报纸上说他是因为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事情自缢身亡的。”载沣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
“此事是出于赵次珊生前的谋划,赵次珊虽已为大清国尽忠,可他派到天津的那人却一直在奔走,今日奴才之所以能与管家见面并混进王府,全靠那人帮忙。赵次珊之所以要在狱中自尽,正是为了保全咱们大清国的复国大业,自尽之前,赵次珊用血书将此事前后经过告之于奴才,不然的话,奴才又怎么知道他派人到天津筹备复国之事了呢?”
端锦的话让载沣迟疑起来,是走是留,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不过他已没有时间考虑了,管家喀拉莽阿匆匆走进厨房,向端锦使了个眼色,端锦急忙拿起一根扁担,背上两只竹筐,向厨房门外走去,走过载沣身边时小声嘀咕了一句:“王爷,再过几日奴才还会来一趟,还望王爷尽快决断,若是安排奴才见皇上一面,奴才做事就更有把握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士兵的咋呼。
“嘿!那卖菜的,该走了!老子都上完茅房了,你怎么还在厨房里磨蹭?想捡个王府的金疙瘩还是想偷看王府里头的丫鬟洗澡呢?”
“走了,走了!军爷甭急,小人这就走。”
端锦向载沣使了个眼色,便匆匆走出厨房,跟随一名士兵离开王府后花园,一路低着头,倒是与一个乡下老农没什么区别。
很快走出醇王府,端锦没敢停留,用扁担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