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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这才是咱八旗子弟!若是如今的旗人都跟你一般心思,咱们的大清国又怎会被一帮革命党掀翻?富贵险中求,当年咱们八旗的祖辈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道,这才占了中原花花世界,只可惜啊,这二百年的太平日子过惯了,现在的八旗子弟多是不成器的废物。幸好还有咱们这样的旗人,咱们大清国才复国有望。”
那中年男子很是高兴,感慨了一番,站了起来,说道:“从现在起,你额勒登布就是咱们的人了,不过爷把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小子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爷也轻饶不了你!来人,拿誓状来,叫额勒登布签下花押,他就是咱们的人了。”
当下走来一人,捧着个硬皮帐薄,翻开几页,先在那上头写了几笔,然后递给额勒登布,叫他画押。
额勒登布略一迟疑,接过毛笔,被人指点着在自己的名字下签了花押,然后又拿印泥涂了手指,摁下手印。
这时又走来一人,萨满打扮,拉着额勒登布进了客房里间,叫他在大行皇帝神位前跪下,用满语起誓绝不背盟。
额勒登布长这么大,哪里认真学过满语?最后只好改用汉话起誓,在里屋折腾了半天,才跟着人走回前屋。
“额勒登布,你可记住了,以后要用心学咱们满洲话,将来咱们满洲复国了,这第一要务就是把满洲话定为国语。说起来咱们旗人现在大几百万,可是会说满洲话的连一成都不到,这成什么话?你们摸摸自己脑后的辫子,再摸摸自己的胸口,凭良心说一句,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疆场的八旗先辈么?”
那中年男子对着额勒登布很是训斥一番,顺带着也训斥了其他人几句。
额勒登布冲着这人打了个千,说道:“大人的话小的记住了。不过小的现在还不知道大人的名讳呢。”
那中年男子哼了哼,一字一句的说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满洲正白旗、托忒克氏端锦就是爷!爷千里迢迢到这成都城来,就是来报仇的!”
第206章 联合拔刀队
端锦,就是满清两江总督、钦命校阅太湖秋操大臣端方的老弟,袁世凯的儿女亲家。
当初赵北策动黄泥港兵变,这端锦与他老哥端方一同做了革命军的俘虏,革命军向西开拔之前,总司令赵北下令在军前斩杀端方,端锦却跟着革命军一路开到了九江城,作为“满清走狗”被编入了苦役队,后来总司令欲行反间计,挑动清廷反袁势力逼反袁世凯,于是命人演了出戏,让端方与张彪逃出苦役队,去了九江英国租界。
端锦并不清楚他的成功出逃是总司令有意为之,只是坚持认为这是他老哥端方在天之灵保佑,一想起端方的惨死,这端锦就五内俱焚,他想报仇。
思来想去,端锦认为他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袁世凯,另一个是赵北,于是他的复仇计划随即展开,先是联合那些一起“逃”离虎口的旗人拍发电报,向清廷密告袁世凯“与革命党勾结鸩杀大行皇帝”,拼着撕破儿女亲家的脸也要让袁世凯吃不了兜着走,他的做法直接导致了袁世凯的出走和谋反,所谓得不偿失,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后,在紫禁城里抄出了端锦的那封密电,当然不会跟端锦客气,于是端锦在京津一带的财产都被袁大总统兼儿女亲家给“充公”了,就连端锦过继给端方的那个女儿也被袁家一封休书赶出了袁府。
端锦咽不下这口气,但袁世凯身为民国大总统,深居简出,很少离开总统府,端锦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旗人,没有办法接近袁大总统,倒是赵北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还时不时的召集中外记者做秀,这个目标可比袁世凯显眼多了,于是,端锦决定先向赵总司令复仇。
实际上,总司令还在武汉坐镇的时候,端锦就在谋划刺杀总司令的行动了,为了刺杀总司令,端锦很是费了番脑筋,江湖人物没少找,亡命之徒也网罗了一批,不过总司令防卫很严,下手的机会很难寻到,而且没等他们动手,总司令已率领大军西征四川,端锦立即追随总司令的脚步跟了上去,重庆光复之后,端锦从败兵手里购买了一批长短枪械,本打算对总司令实施狙杀,但此时又爆发了“蕲州惨案”,总司令坐着炮舰直接就回了武汉,端锦的行动再次落空,只好带着手下也赶回武汉,不料走到川东,他的那帮手下因为赌博发生争执,由口角之争发展到刀枪相向,一场内讧之后,没死的人拖枪上山落了草,端锦只能带着几个旗人亲信仓皇逃出四川,由于担心走漏风声,他不得不在汉口日租界躲了一段日子。
就是在日租界的那段日子里,端锦与日本人搭上了线,某日他在茶馆里与几个日本浪人商议购械事宜时碰到了川岛浪速,端锦前些年曾在肃王府与川岛浪速有过一面之缘,川岛浪速也记得他。
双方只攀谈了几句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利用价值,于是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将总司令除去,端锦是为了复仇,川岛浪速则是为了踢开大日本帝国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日本伸出援手,端锦志得意满,决定立即行动,于是趁着共和军二次征川之际,再次入川,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自行其是了,一切行动都由日本顾问指挥。
这个日本顾问就是日本政府派驻大冶铁矿的监督西泽公雄,正是他将这个刺杀组织命名为“日清联合拔刀队”。
这个日清联合拔刀队化装成马帮,紧跟着共和军主力部队,从重庆一路往西,一直跟到了成都,并在成都光复的第二天就在城里城外分别潜伏下来。
由于沿途盘查很严,枪械不好随身携带,因此这支拔刀队没有携带长枪,无法立即对总司令采取狙杀行动,只能等待机会,但没等两天,“川汉路款亏空案”爆光,西泽公雄很是兴奋,觉得这是搅乱川西的好机会,于是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煽动民变。
端锦虽然觉得这可能会使总司令加强警戒,不利于刺杀行动,但是吃人家嘴软,也不得不附和此议,于是利用成都旗营作为联络点,网罗了一批江湖会党、游棍,在城里城外四处煽风点火,由于川民群情汹汹,他们的行动取得了一点进展,今天上午的那场百姓哭街行动差点演变成民变,只是因为总司令的克制,事态才得以平息。
此次行动功亏一篑,西泽公雄也是无可奈何,而且由于总司令加强了警戒和宵禁措施,拔刀队潜伏在城里的那部分人也不得不撤到城外,这使端锦失去了城里的盯梢和耳目,让他很是恼火,却又不敢发作。
眼看着总司令的警戒措施越来越严,端锦心急如焚,决定挺而走险,就在当地搜罗枪支,立即着手布置刺杀行动,于是便派出手下四处探听战乱中流散在民间的那些枪支的下落。
额勒登布手里有一杆英国步枪的消息很快反馈到端锦耳中,于是他便派了贵山、尼克通阿等人去向额勒登布购买那杆步枪,但是额勒登布却嫌他们出价太低,不肯出售,若非如此的话,这额勒登布也不会出现在这座充当联络站的客栈里。
虽然端锦向额勒登布报了名号,可额勒登布毕竟只是一个旗丁,他可不清楚官场上那些大人物的名字。
“原来是端大人,小的给大人请安。”
见额勒登布一副淡然模样,端锦有些生气,于是只好将端方抬了出来,说道:“爷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过,可爷的兄长的名字你不可能没听过。前任两江总督是谁,你总知道吧?”
“前任两江总督?”
额勒登布抬起头,看了看被端锦系在腰间的那条白色腰带,猛然醒悟。
“原来大人竟是忠臣之弟!小的真是有眼无珠。端大人为国尽忠的消息传到四川后,川督还曾亲率成都文武官员为端大人设祭,还特意在祭台前杀了批革命党,用他们的脑袋告慰端大人在天之灵。”
“川督?赵尔巽不过是假仁假义,他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咱们都看清楚了,那就是一个墙头草,跟着风倒。不过这一次他可算是看走眼了,以为献出成都城,那赵北就会留他一命,可笑这赵尔巽死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端锦本欲好好夸赞额勒登布几句,可是一想起那四川总督是赵尔巽,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本来,当初他是打算来投奔赵尔巽的,可是现在看来,幸亏当时没选那条路,不然的话,他也得陷进这“川汉路款亏空案”里去。
“额勒登布,你说吧,你把那杆洋枪藏到哪里了?现在就起了出来,咱们举事可离不开这洋枪啊。”
见端锦终于言归正传,额勒登布陪着笑,说道:“爷,您还没说要干嘛呢?总不会是想在这成都城里举义吧?那可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端锦斜了他一眼,哼道:“爷不傻呢,就凭你们这十几号人,就是去山里落草也嫌寒碜!爷就实话跟你说,爷要去杀赵北,爷要用洋枪干掉这个革命党的先锋官!”
“杀……杀赵北?”
额勒登布这才明白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于是一拍胸口,说道:“爷,您尽管发话,什么时候要那杆洋枪,我什么时候把它起出来。”
“爷现在就想要那杆洋枪!英国枪打得准,虽然准头比不上日本的大盖枪,可比毛瑟单打一准。其实爷不是没有洋枪,可没有那么好的洋枪。”
说到这里,端锦向角落一指,又道:“爷身边有神枪手,百步穿杨,当年还在东三省跟俄国人打过仗,死在他手里的俄国兵没有五百也有二百,只要给他一杆好枪,那赵北有本事别出门,只要他敢走出铁路公司的大门,爷就敢打包票一枪爆了他的头!”
额勒登布顺着端锦的手指望去,在屋子的角落看见一个人,那人坐在一张条凳上,虽然穿着马帮伙计的衣服,可是那坐姿却是一板一眼,腰杆笔挺,双手搭在腿根上,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一股傲慢。
更重要的是,这人的两只眼睛,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即使在看人的时候,那左边的眼皮也不自觉的微微下垂。
这种眼睛额勒登布在川边见过几双,那都是山里的老猎户,由于长年用枪瞄准,两只眼睛就显得与众不同,看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用眼睛瞄准。
被那人阴骘的目光一扫,额勒登布一个激灵,目光挪到端锦那边。
“这不就是戏里唱的‘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么?这端锦还真是敢想敢干啊,不过光有神枪手没有好洋枪,这不就是先揽了瓷器活再找金刚钻么?”
“额勒登布,干脆点,你那杆英国的‘李恩飞’藏在什么地方?”
尼克通阿走了过去,一拍额勒登布的肩膀。
额勒登布抬手向西一指,说道:“埋在城里了,要想起出来,只能等明日天亮。不过,敢问大人,这洋枪起出来后,可怎么弄出城呢?现在共和军可是查得严呢。”
端锦笑道:“不用弄出城,咱们进城,起了洋枪后,就找机会埋伏在铁路公司附近,他赵北不是自诩亲民么?咱们再找些人哭街,趁机闹事,到时候民变又起,我就不信,他赵总司令不出来安抚!”
“那他要是不出来呢?”额勒登布追问道。
“不出来的话,我们就朝百姓开枪。”
角落里站起一个中年男子,虽然也是马帮的打扮,可是说话的腔调却有些古怪。
端锦连连点头,说道:“西泽先生说得不错。赵北若不露面,咱们就朝哭街的百姓开枪,到时候肯定大乱,咱们逢人就说是共和军开的枪。这下子,革命党的这位赵北同志就臭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