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满清朝廷没倒的时候,这庆亲王奕劻跟大学士那桐合伙开了家公司,名“庆那公司”,这个公司专卖官帽子,从没品的司员到极品的军机,这“商品”是种类齐全,批零兼营,靠着这个买卖,他奕劻可是发了财,说他“富可敌国”或许是夸张了些,但是至少在这京津一带,若论身家之厚,没人可以望其项背,至于他到底从这官场买卖里捞了多少银子,却是没人说得清楚,因为这些钱都是存在外国银行里的,存折上是不是他奕劻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这日进斗金的买卖到底是结束了,满清王朝覆灭,给了“庆那公司”致命一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作为满清朝廷的王爷,奕劻适时而识相的结束了他的生意,并在满清皇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前的第一时间贱卖了王府,举家搬去了天津租界,一边做着寓公,一边将那些漆黑的银子投入实业,将它们漂白。
至于奕劻在天津租界到底过得怎么样,却是没有多少人清楚,革命之后,租界里聚集了不少这样的富贵旗人,在洋人的卵翼下他们舒舒服服的享受着生活,同时也保持着旗人的小圈子,很少爆光在公众面前,生活低调而富足,与那些沿街乞讨的贫苦旗人完全是两个世界,奢华悠闲与满清覆灭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遗憾就是失去了政治上的特权。
享受惯了特权的人肯定不能容忍失去特权,这班旗人贵胄躲在租界里闲极无聊,不少人都在做着复辟梦,当初小恭王那帮人鼓捣的“宗社党”也以租界为根据地,到处网罗遗老遗少,跟日本、俄国的黑道人物、失意政客眉来眼去。
不过奕劻这个人与其他的旗人贵胄有些不同,自从清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后,奕劻就对政治失去了兴趣,一门心思放在实业上头,前不久还在天津开办了家洋车行,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并不是满清复辟派人物。
但是政客毕竟是政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谁也不知道奕劻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或许他的蛰伏只是一个假象,或许是迫不得已为之,毕竟,在宗社党眼里,他奕劻就是那大清国的第一号大奸臣,没人愿意跟他往来,就是他想复辟也找不着帮手。
这样一个失势的王爷,怎么会突然对共和政府的人事任命感兴趣了呢?
阮忠枢诧异之下,一时弄不清楚奕劻跟赵尔丰的关系,或许两人在“庆那公司”有过生意来往,但那似乎并不足以解释奕劻为什么会在“川西都督”的事情上鼎力支持赵尔丰。
“奕劻想干什么?”
阮忠枢回过神来,急忙追问。
蔡廷干放下咖啡杯,苦笑着说道:“你问我?我可不清楚那个老王爷的心思。你要真想知道奕劻打得什么主意,你不如去天津问问他本人,好歹你们过去也算熟人。”
这话调侃的味道颇足,其实阮忠枢个人与奕劻并没有什么交情,之所以与奕劻相熟,只不过是为袁世凯牵线,当年袁世凯仗着奕劻撑腰一路平步青云,在他们之间往来联系的人就是阮忠枢、赵秉钧这样的心腹属员,袁世凯和奕劻不能直接联系,若是两人直接碰头的话,那就会成为御史们的靶子了。
清廷倒台之后,奕劻与袁世凯基本上就断绝了往来,一则是两人现在已没有互相利用的价值,一则是为了避嫌,毕竟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虽然都是旗人眼里的奸臣,可到底还是有分别的,袁世凯毕竟是共和政府的临时大总统。
见阮忠枢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蔡廷干叹道:“不要说是你,便是我也想不明白,这奕劻为什么拿自己的银子去给赵尔丰买官做?思来想去,或许只能归因于奕劻是‘良心发现’,觉得旗人受了委屈,所以要给旗人在共和政府里买个座,顺便把奕劻头上那顶‘奸臣’的帽子甩掉。”
阮忠枢摇头道:“奕劻是什么人?老狐狸一个,他会这么想?旗人?他要是对旗人有感情,当年就不会卖那么多顶官帽子。这个人啊我是了解的,财迷心窍,在他眼里,这银子可比大清国重要多了。”
“所谓奕劻‘良心发现’,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赵智庵对我讲的,我当然不以为然,可是不这么解,又该如何解呢?”蔡廷干苦笑。
“赵智庵有没有说奕劻给了多少银子?以什么名义?”
“似乎是这个数。至于什么名义么,这可就不清楚了。”
蔡廷干伸出手,张开手指,将手掌翻了几下。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阮忠枢眉头一拧,即使放在前清时候,军机大臣、两广总督加在一起只怕也卖不出这个价。
“至少这个数,只多不少。不过先给的是五十万两银子,剩下的说好了要等到赵尔丰走马上任之后再给。”
说到这里,蔡廷干也是摇头,叹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买一个‘川西都督’,这个价钱放在以前,够买下半个军机处了,这奕劻啊,只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阮忠枢越想越觉蹊跷,小声问道:“此事可是赵智庵办理的?”
“他?”
蔡廷干摇了摇头,说道:“他也只是从旁协助,那笔银子的汇票还是孙宝琦转交给项城的。没办法,现在北洋财政困难,没银子连军队都维持不下去,项城收这笔银子也是为了维持这个北洋的局面啊。”
“这是饮鸩止渴啊!”
阮忠枢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利令智昏”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袁世凯也不容易,这笔银子说到底还是为维系北洋团体而收下的,并不是装进自己腰包。
直到现在,阮忠枢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川西都督”的任命说透了,就是“庆那公司”的一笔新业务,什么“分权”,什么“削藩”,什么英国公使支持,什么日本公使不反对,这统统都是借口,袁世凯真正看重的还是这个银子问题,财政问题。
“饮鸩止渴?不饮的话,马上就要渴死,饮了还可多活片刻,若是找着了解毒的灵丹妙药,却也未必就会被毒死。”
蔡廷干端起咖啡,还没来得及挪到嘴边,却见阮忠枢长身而起。
“你做什么?”
“我去找孙宝琦,找他问问,看看这事到底藏着什么玄机。我总觉得这‘川西都督’一事蹊跷得很,绝不是奕劻‘良心发现’那么简单。现在项城为了财政的事情已是焦头烂额,左支右绌,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让人暗算。现在时局混乱,各方各面的利益都没有理清,浑水摸鱼的人多得很,咱们做下属的,怎么说也得帮衬着项城才是。”
“得!这洋菜咱们下回再吃,我跟你同去孙府,我也觉得‘川西都督’这事透着古怪。现在盯着项城的人太多,咱们不得不小心一些。”
蔡廷干与阮忠枢离开六国饭店,乘了马车赶去孙宝琦寓所。
到了孙府递上帖子,那门房却告诉两人,孙宝琦昨日正午就乘火车南下去天津了,什么时候回京也不清楚,去天津做什么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答应将两人的帖子挂上,老爷回府之后便呈去。
阮忠枢与蔡廷干只能作罢,想起下午还要在总统府开会,这“川西都督”的玄机只能等孙宝琦从天津回来之后再讨论了。
第198章 架秧子
就在阮忠枢、蔡廷干等人在总统府小会议室里开会商讨“路款亏空案”的应对之策时,在天津日租界一间毫不起眼的货栈仓库里,几个混混儿也凑在一起,不过不是在开会,而是在推牌九。
充当赌桌的是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旁边再放几条同样黑漆漆的条凳,桌上除了牌九之外,还有一台日本造的留声机,上发条的,此刻正哼哼唧唧的唱着日本民歌。
这几个天津卫的混混儿倒也是有格调的人。
在这几个混混儿身后,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铁笼子上头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来看,这铁笼子以前应该是用来关猛兽的,或许也曾在某个公园里展览过,然后被人搬到了这间货栈里。
现在,那只铁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动物,而是四个人,都是男子,既有青年也有少年,都双手反绑,正半躺半坐的瘫在笼子里头,人人神情呆滞。
铁笼子上了锁,便是没有捆上绳索,这四个人也是逃不出来的,何况他们已是饿得两眼发花,逃也没有力气。
不过混混儿们显然不敢大意,除了那几个推牌九的之外,笼子边还坐着两个混混儿,手里都拿着六响洋枪,看住铁笼子里的那些人。
其实这间货栈现在充当的是“秧子房”的角色,那铁笼子里的四个人是“秧子”,又叫“肉票”,至于这些混混儿,则是专门看管肉票的打手。
说起这天津卫的混混儿,那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这些人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全靠坑蒙拐骗过活,几十上百号人在僻静处租个院落,架上一口大锅,平时就在这口锅里一同捞饭吃,因此这天津混混儿又叫“锅伙”,和南方那些由农夫、小贩、游民组成的会党不同,混混儿们没有什么“反清扶汉”的追求,入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就是“职业黑道”。
混混儿们对于当地的治安是一大威胁,清廷没倒的时候也曾清剿过天津卫混混儿集团,袁世凯总督北洋之后,对这帮人更是采取斩尽杀绝的雷霆手段,为他的“新政”开展扫清障碍,经过多年努力,天津华界的混混儿“锅伙”基本上销声匿迹,没死的不是逃去东北闯关东了,便是躲进了租界,不过租界当局也不许混混儿起锅,有门路的少数高级混混儿做了租界巡捕,或者为租界当局做密探,多数混混儿只好继续吃黑道的饭,不过已不敢明目张胆的架锅了。
现在天津共有八国租界,日本租界设立于甲午战争之后,占地一千六百余亩,租界区从海河沿岸一直延伸到天津县城,紧挨着法国租界,隔着海河与意大利租界、奥匈帝国租界遥遥相望,地理位置不是最好的,面积不是最大的,这租界的经济繁荣也是远远比不上英国租界的。
所以,这日本租界里的大烟馆也是天津各国租界里最多的,日本商品竞争不过英国、美国商品,那么,租界当局也只能在这鸦片上打主意了。
在这种背景之下,日租界里的混混儿也多半是瘾君子,这牌九还没推多久,几人便发了烟瘾,一个个哈欠连天的寻来烟枪,一边打着烟泡,一边跟着留声机哼着小曲,不多时便沉醉在印度“头土”的欢乐中了。
没等他们过完烟瘾,那货栈的大门就被人推开道缝,落日的余辉下,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走进货栈,其中两人青衣小帽,另外几人都是混混儿打扮。
那两个青衣小帽的男子装扮相仿,但年纪却相去较远,一人约莫四十多岁,一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年长的那个没有辫子,年轻的那个不仅在脑后蓄着辫子,而且在右手的拇指上还戴着个翠玉扳指。
看见那几个正在过烟瘾的混混儿,那个年长的男子走过去大声呵斥几句,关上了留声机,而那个年轻男子则走到铁笼子前,那四个被装在铁笼子里的人扭头望去,顿时叫嚷起来。
“恭王,论辈分,我得叫你声哥。这世上哪里有做哥哥的绑弟弟的肉票的?”
“溥伟!你这天杀的王八蛋!好的不学,学人马贼架秧子、绑肉票。小爷好歹是个贝勒,王爷绑贝勒,咱大清国立国二百多年,你算是破天荒了!”
“恭王哥哥,放了我们吧,我们跟你无怨无仇啊,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都给小爷闭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