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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可里轻声喃喃自语道:“广哥,这不亏是你和赵是如的儿子。”
薛忆之望着方停君离去的背影,只见他不过几步就已杳无影踪,但他看到方停君留下的那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不由心中一动。
方停君出了朝阳宫,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肩胛骨,心想刚才薛忆之那一掌只怕令自己受了暗伤。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心肺有点刺痛,心里暗想,此人内力不俗,硬生生削减了七八成内力还能打伤自己。也暗恨自己不敢露出马脚,不能以内力护体,白白挨了一掌。
他抬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乌蓬马车,一青衣小褂打扮的俊秀小厮站在马车前正冷冷地看着方停君。
方停君一见他,就笑着说:“怎么敢有劳紫衣师姐来接。”
紫衣见他方才分明脸露痛楚抚摸肩处,现在却像满面春风似的同自己打招呼,不由心里暗气。她知道这个师弟性子极其古怪,痛得越厉害就笑得越厉害。谁对他好,他反而就越喜欢捉弄谁,以至于满门师兄弟无一人原意同他交往,连他师傅都似不大喜欢他。明明知道此时宋蒙交战,竟然还让他来献艺,连个接送的人都未派,生似半点都不将他放在心上。心中不由对方停君起了一丝怜悯,上前扶了他一把,等他在马车里坐定之后才说:“你少臭美,我是来城里采购东西,顺道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从蒙古人的大营里面走出来而已。”
方停君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小师姐是对我好的。”
紫衣瞥眼见他脸色苍白却清俊的五官,不知怎的脸一红,转头佯装无事的驾马而去。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待至昭化正是傍晚时分,路上已鲜有过客,只听得马车压过栈道滴得声。两边是古柏树,枝干参天,春雪夕阳恰似一路的火树银花。紫衣回头见方停君将马车的窗帘撩开向外张望,便冷哼道:“你不舒服,还是睡一会儿,很快就到翠云廊了,到了那儿让文堂的师兄们看看你伤哪了。”
方停君听了扑哧一笑,道:“若是让他们看,等他们将《黄帝内经》研究透了,阴阳调和琢磨出来了,我的伤早就不医自愈了。”
紫衣被冷风吹得有些泛潮红的圆脸上不禁带了一丝愠色,道:“你整天就知道冷嘲热讽,几时把教里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你大概才心满意足。”等会儿见方停君不吭声了,又道:“喂,你饿不饿?”
方停君被她一提醒,不由得去摸肚子,他晌午出来前草草喝了几口粥,进了紫泉宫连口茶水都没有喝着,现在确实已经是饥肠,紫衣半转回头,从怀掏出一个纸袋往方停君身上一丢,说你先将就吃着吧。
方停君打开纸袋一瞧,见是半袋子栗子肉,香气四溢,不由惊喜道:“小师姐,你上哪弄来的。”
紫衣嘴角含笑说:“是上一次我进城的时候见人家在门口晒得栗子干,人家当时还不肯卖呢。”
方停君微微一笑,道:“一定化了师姐不少例银。”其时当时正是战乱时期,川府虽是富庶之地,人仍然是能吃饱就不错了。儒教虽广有薄产,但众弟子每月按例能领到钱少得可怜。众弟子们有这么点钱都是添置些必需之物,哪个会去买这些零食。
紫衣像是想起了什么,语调一变又冷冷地说:“我本来是做了想路上吃着解闷的,结果忙忘了,倒便宜你了。”她嘴里语气虽冷,脸被夕阳却照射得红彤彤的。
方停君垂下眼帘,手里拈了个还沾着紫衣体温的栗子肉送入口中。甜糯的滋味一下子就溢满了嘴里,他知道整个教里紫衣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还念着自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儒教宗主似不喜欢有人接近方停君,再加上他自己本人古怪的作派,所以教里上下众弟子一直都当他不存在似的,见了他能躲就躲。也只有这位师姐,逢年过节师傅师伯们对弟子有什么赏赐,总是想方设法替方停君挣一份,她的那点可怜的例银也大多成了替方停君做衣的几尺布,一双鞋,束发的簪子。她自己倒总是青衣小褂,一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
方停君看着师姐虽然一身粗布衣的装束却难掩婀娜的身材,她已不是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和大师兄后面,哭着吵着威胁他们如果不带她玩,她就去向宗主告发他们干得坏事的那个小师姐了。想到这里,方停君忍不住心里一暖,心神一荡,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不多久,在一片沉沉的暮色中,马车上了翠云廊,这条栈道逶迤于崇山峻岭之间,一眼望去生似没有尽头。这里已经是已入儒教的地界,行路上便会有巡山弟子出来打招呼。紫衣出去常替人捎个什么的,无论何人有事相求,也必定尽力而为,因此在教里人缘甚好。
“紫衣师妹,回教了,米买到了?”马车刚踏上翠云廊的北路,一个长相敦实,矮胖的弟子从旁边的古柏树林里走了出来。
“是武堂的龙宇师兄回来了啊。”紫衣勒住马,笑着同龙宇打了个招呼,然后叹气道:“祥记米铺的老鬼太奸诈了,这次生生被他涨了一成的米价。唉,无法子,也只有他那边才供得上我们教里三千弟子的粮。”
龙宇安慰道:“师妹不气,这老龟儿不落教,下次去整他一顿。”
紫衣笑笑,说那就多谢师兄,她扫了一眼四,压低了声音问:“龙宇师兄身上可还有金创药。”
龙宇吃了一惊,问:“师妹受伤了。”
紫衣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是停君受伤了。”
龙宇不由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他又闯祸了,何必去管他。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啥子时候,金创药比黄金都贵,若是被堂主知道我浪费在这他身上……”他冲车子努了一下嘴,“他也不见感谢你”
紫衣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忽然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口子,淡淡地说:“朱堂主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浪费在紫衣身上好了。”
龙宇吃了一惊,嘴里喊着:“你,你,你……” 但却没有说出什么,一跺脚从怀里掏出一青花小瓷瓶往紫衣手里一塞,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
等龙宇的身影消失在道旁的古柏林里,紫衣才回转身掀开帘子,见方停君斜靠在车架上似乎还在熟睡,便松了口气继续回身赶马车。可她若是凑得再近些一定能看到方停君的一双睫毛颤动得很厉害,一定会明白他根本不曾睡着过。
待到剑门关,已经是入夜时分,紫衣扶着方停君下车,一路扶着方停君回到他的住所,方停君的住处远离儒教众弟子的卧处,是独门独居。紫衣见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便扯起了其它的闲话。她许久都没有与方停君靠得这么近,难免有些兴奋。虽然她不明白方停君为何越来越难以接近,他小的时候只属喜欢调皮捣蛋,可长大了却已是说不出的古怪,谁都难以真正靠近他,连自己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人都不行。
“停君,你看星星,满天的星星,多亮啊。”紫衣指着天冲着方停君笑道。她故意越走越慢,心里只盼着这一刻越长越好。
方停君突然淡淡一笑,道:“那紫衣师姐要是能看一晚上的星星一定会很高兴。”
紫衣听了,误以为方停君的意思是要陪她看一晚上的星星,不由心头一喜,红晕飞上脸颊,轻声道:“能看一晚上星星,那当然好啊。”可她一转头看见方停君脸上的笑容,心里刚来得及叫声不妙,身体一麻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方停君修长的指间扣着一根银针,笑道:“我前两天刚炼的药针,没想到第一次就用在了小师姐的身上,反正师姐想要看一晚上的星星,就干脆帮我试一下药性吧。”
紫衣脸上变色道:“你要我在这里躺上一夜,你,你……”
方停君笑道:“是师姐说想看一晚上的星星嘛。”他说着便不再理会紫衣,转身进了不远处的自己的屋子。紫衣躺在那里心里又气又苦,却又欲哭无泪,只想着方停君只不过开上一小会儿的玩笑,等下就会过来替自己将麻药解了。
过了一会儿,方停君回来是回来了,手里却提着一卷棉被,笑道:“刚想起来,夜寒风凉,小师姐可不要冻病了,还是盖着被子看星星吧。”他说着还真一本正经替紫衣将被子盖好。紫衣到现在才知道他是当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但不得不开口论理,道:“我哪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不分好歹的乱作弄人?”方停君都像没听到,转身又回了房。
他把唯一的棉被给了紫衣,自己只好缩在棉袄里,他吞了一枚药丸便躺了下来。门外不停地传来紫衣的声音,这会儿她已经不是在论理,而是在开口骂他。“方停君,你这个混蛋,小王八,你不得好死……”最后紫衣的声音已经微带了哭腔。
方停君听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了两个棉球塞住了自己的耳朵,微笑着说:“女人就是麻烦。”说完,他像真忘了将紫衣丢在门外的冰天雪地里,很快就入睡了。
而忽必烈却是今晚夜不能成眠,不知为什么自己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竟都是那少年的面容,傲气的,轻蔑的,淡然的,从容的,脸上的笑容似乎永不褪色,那些影像在自己的脑海里交叠翻腾。他突然爬了起来,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想:没想到汉人中竟然还有这样有才气的人,这人如何能落入他人手中。转念一想,蒙哥派人长年监视他,莫非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正想着,突然窗外传来沙沙声,忽必烈眉头一挑,立马将屋内的灯吹熄。屋外已经传来一个人冷冷地声音。
“十多年不见,四叔还是一样那么机警啊。”
忽必烈微笑了一下,将门打开,道:“你是半夜来吓你四叔吗?”窗外的阴影下站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
外头的人冷哼了一声。“我既然叫夜鹰,自然是在夜里出没……何况有什么能吓得住四叔的?”
忽必烈轻笑着哦了一声。
“四叔功高震主,又多年在外征战,朝中缺乏势力,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是外强中干。”夜鹰轻笑了一声,又道:“可四叔非但不韬光养晦,反而连可汗暗布的人物眼线都要查,所以我说有什么能吓得住四叔的。”
忽必烈微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多年在野,倒比我这个日日在朝的人还要了解形势,看来夜鹰确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今天已经交了兵权,准备去云南当两天地方官。”
“四叔不用多疑,我此来正是想带给四叔好奇想要知道的消息。”夜鹰轻轻一笑,他见忽必烈轻挑了一下眉,就道:“四叔不是很想知道方停君是谁吗?”
忽必烈确实有些吃惊,却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他脱口一问换来了黑衣人另一声轻笑,只听他道:“看来方停君确实是一个很能引起别人兴趣的人。”他缓缓地说:“他是当今南宋理宗的外孙,也就是周公公主的儿子。”
忽必烈皱了一下眉,问:“周公公主不是年纪轻轻就因病暴毙了,没听说她有子嗣。”
夜鹰冷哼了一声。“她不是死了,而是抛夫与人私奔了,这个人我想你并不陌生,因为他在我们家里呆了不下二十年,他就是父王的结义兄弟,爷爷的义子,你的义兄方广宇。”他冷笑着看着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