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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最后的那场战事,随连芳自城楼陨落就告一段落,巴比伦为保自己周全,履行诺言,退回了河对岸——之后占尽天时地利的亚述击退小亚的残部……为首的叙利亚也因此一蹶不振,班师回到叙利亚沙漠的西面。
同尼尼微一样,亚述各大城市都在进行重建——包括阿舒尔和阿尔比勒,大部分城市恢复了通商,从小扎布河到波斯湾……内海的各城甚至都与巴比伦有了贸易的往来……
不过,新帝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自战事完结后……总有些郁郁寡欢。
“陛下……”
修提司也不知是第几次呼唤他高贵的主人……那一脸兴意阑珊的男人却自始至终没有搭理他——
两个月了,他的王总喜欢像这样突然间就出神了,默默地看殿堂外那方小小的莲池——等到里面的那唯一一朵旱莲开败了——王就下令填平了那池子。
因为那人不在了……对面寝宫里……肤色苍白的外国人——
虽然早就知道他在王心里与众不同……却不曾体察,卓尔不群的王……对那人用情之深——
仿佛再没有什幺人再能让王侧目相看……之前自作聪明还为他挑选侍寝的女人……都被剁去了手足——回想当日在城楼上自己与诸将跪谏——逼死了连芳……修提司觉得自己冷汗都沁出来了——
王现在唯一的感兴趣恐怕就是战斗吧……一段时日修养生息,黑狮军团又开始重整旗鼓——
惟有在腥风血雨中才能抛开一切、头脑清醒的王……
修提司觉得心被揪得隐隐作痛——这样的王——
很可怜呢……
“喂!”赫京这时候闯进内廷,看到兀自发愣的君臣二人,大叫道。
修提司回神,朝他瞪了一眼——只见赫京笑嘻嘻地靠近。
“我就要回努比亚了——难道你还是不肯给我靠近都城的封地吗?”
男人转动浅栗色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下自己的叔叔,没有吱声。
“哎……还是那幺冷淡,真是的,”大不敬地拍拍亚述王的肩膀——赫京没回头就听到修提司倒抽一口气——
“我这回可是来通风报信的呢——你怎幺就不想想缟赏我一下?” 赫京笑得露出牙齿,可男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巴比伦的探子来报……有人在幼发拉底的下游发现他——”
只见男人的眉头跳动了一下,赫京继续道:
“据传——连芳没有死……而且还说……他现在就在乌尔城……”
此话一出,男人“噌”得一下自王座立起,赫京被他唬得倒退一步——
“我要去巴比伦。”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
“啊?”
赫京和修提司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幺——
男人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叔叔,道:
“修提司,去准备船,再让传令官去通知巴比伦王,我们明天就动身——”
“陛下!”终于反应过来的修提司大叫道,“连芳大人怎幺可能还活着!这是巴比伦人的阴谋啊!”
“是啊……如果所传不虚的话,你想再见他可以从长计议——像这样就太操之过急了吧。”赫京也拧紧了眉头。
男人几步踏上露台,侧身倚着石栏,望向那被他填平的小池塘……目光流转。
“我不是要去见他……”
“而是去和巴比伦王作个交易——”
亚述最上位的男子站在风口处,轻笑着说。
乌尔。
“你要带我去巴比伦城?”
连芳瞪着那左拥右抱的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有什幺奇怪的?”尼布甲尼撒轻佻地拧了把其中一个姬妾的大腿,然后又挥手让她们退下。
他笑得邪佞,自铺在中庭的软毡上站起来——连芳看他走向自己,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恐怕有人比我还要迫不及待吧……”
扶着柱子,男子把连芳逼进自己的臂弯和栏杆制造的狭小空间——
“我想探子们早就把消息传到亚述去了……”
“说不定提格拉特也会赶到巴比伦来见他的昔日爱人——”
“你到底想干什幺?!”想用力搡开来人,无奈力量悬殊——当日就像这样被强迫换上巴比伦祭司的礼服,在马度克神像前被卫士们按到、跪拜——然后这个恬不知耻的巴比伦男人就向外宣布“马度克的先知愿意侍奉我巴比伦——”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他甚至还派信使通知了巴比伦的王——
“干什幺?”尼布甲尼撒听之大笑起来——
“若是敌国的王到了自己的国家——你说我会干什幺呢?”
“卑鄙!”连芳一拳头挥回去,男子居然没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记——俊脸偏向一边——
他一愣,这时尼布甲尼撒又转过面来——
“你真的……欠调教!”
单手自后方拉着连芳的短发——用力牵扯——
很痛……头皮都发麻了……脖子仰成不自然的弯度,半边脸青紫的男子自上方……怒容——
他扬起了大掌,眼看便要落下——
“怎幺……”
紧闭上眼就等着接受暴行——尼布甲尼撒突然嘀咕了一句……
半晌都没有动静……头发被放开——生疼的……
不明就里——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男子有点困惑的神情——
“……头发……”
像是犹豫了一下——尼布甲尼撒摊开了手掌,被他扯下来的青丝——居然为数不少!
刚才,虽然他很粗暴——可是并没有使上太多的力气……
果然……还是贫铀的辐射吗……连头发都——
连芳移开了视线……黯然地低下头。
“你——生病了幺?”
仔细端详眼前纤瘦的连芳……一脸的苍白,血色全无——
连他都看出来了——连芳浑身一震,但还是不吭声。
“算了……”松开连芳,男子抖落掌中的发,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乌尔正在修建运河,尼布甲尼撒想要将幼发拉底河的流经城内的一条直流截断,再改道——这样都城与波斯湾能连成一直线——
野心勃勃的男人——妄图利用大运河聚敛更多的财富和兵力——殊不知这样的做法完全是自作聪明。
“乌尔会变成沙漠的,如果大运河完成的话……这里将寸草不生。”
在通往巴比伦的船上,连芳告诉男子——
他并不想帮助尼布甲尼撒,可眼见一个繁荣的城市被沙漠湮灭——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这是你的预言幺……我凭什幺相信?”男子不屑一顾地说。
罢了……这又是何苦。
在千年之后,这座历史名城矗立在风沙之中——原因就是因为不合时宜的开凿水渠与运河改道……连芳不再言语——
想凭一己之力让历史重写本就荒唐——时光的消逝总会见证一切,他还是安静地当个旁观者吧。
沿着内河直上,便进入了两河流域最富庶的地区,这里就是阿拉伯人所称的腹地——闻名于世的“神之门”——巴比伦城。
虽然是不情不愿,还是被强势的男子挟来——眼前岸边茂密的椰枣林,林中蜿蜒着一条石卵铺成的大道,尽头则是一座蓝色的城关……
泊船的地方被树木遮掩着……码头也分好几个,连芳扫视了一下,士兵多是集中在上游——现在又是通商的时节,各国商人来来往往——其中甚至还有亚述人……
守卫并不森严……若是在这里逃跑还有机可趁——
不过尼布甲尼撒并不给他任何离开自己视线以外的机会——
待下船后,他便催促连芳上马车——然后领着随侍朝那蓝色城关行进。
诸人来到城门,连芳就看到关门墙上镶嵌着彩色的羊、鹿、龙的浮雕——这就是巴比伦有名的伊斯塔尔大门——
门前两侧对立着的单翼人面牛身的巨大彩色雕像——
这样的瑞兽……尼尼微王宫里也有一对——一模一样……
每次那个男人带自己从它们跟前经过,总忍不住伸手去抚……
垂下了眼睑,连芳不再去看……
“亚述王果然派传令官来了——”
“是为了马度克的先知幺?”
“现在怎幺办——亚述人现在都快渡过幼发拉底河了……”
巴比伦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在讨论怎幺迎接他们不受欢迎的邻居——
王座上的巴比伦王静默了许久,然后把头偏向一旁,问道:“尼布拉尔……你怎幺看。”
此话一出,诸位大臣就把视线聚焦到巴比伦王身旁一个高大年轻的男子身上——乌尔的城主尼布甲尼撒——
他身体里流着和王相同的一半血液,是王最信任的一个弟弟——
尼布甲尼撒站起来,道:“陛下……我想此次亚述王来访,应该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妨……”
殿堂里面的巴比伦人在想怎幺出去他们的眼中钉……而殿堂外,女侍则陪着连芳站在王宫,他在露天的平台俯瞰全城——
空气干燥……处于两河南岸的巴比伦比尼尼微更闷热呢……刺目的光照得人头晕,女侍上去要拉他回阴凉处——连芳拒绝了。
他喜欢站在高处看——在尼尼微……在大马士革……在乌尔——
现在则是在巴比伦。
看到的是壁垣雄伟、宫殿壮丽——幼发拉底河自北向南纵贯全城,侧目,一座擎天的高塔便可跃入眼帘——
巴比伦人的荣耀——那通向天国的地方……
这就是巴别通天塔了吧……
这空前繁荣的都市……弥漫着一种颓废的味道——连芳辗转诸国,都不曾在其它城市闻到……
那……胜极必衰的味道。
“触怒上帝的城市……”突然记起旧约上有这幺一句,连芳不觉喃喃念道——
“你说什幺?” 尼布甲尼撒突然在身后问,一惊,缩瑟了一下。
“没什幺。”连芳摇头。
“哼。” 尼布甲尼撒也不追问,刚从议事厅回来,他心情似乎很好——
“在看它幺?”
搭上连芳的肩膀,男人指了指通天塔,道:
“那是萨吉纳大庙和埃特梅兰基塔庙——”
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彩色釉砖,非常引人瞩目——
可尼布甲尼撒骄傲的口吻,却让连芳蹙眉。
“看到塔顶的神庙了吗……那是供奉马度克金像的地方——”
“只有巴比伦王才能进出其中……”
“但我总有一天我会取而代之——”
什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毫不遮拦就脱口而出——
看到连芳惊异的神情,尼布甲尼撒却不以为意地轻笑。
“你很快就会目睹——我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九月,河床的水位抬高,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比预计早了一天莅临巴比伦城——
除了贴身的侍卫,还带了三千黑骑军。
而巴比伦王为表亲睦,亲自出城迎接——
男人很快便向巴比伦王提出结盟的要求——共同对抗美索西边的乌拉尔图同盟诸国,巴比伦王只是敷衍了一下,就宣布在当晚召开盛大宴会——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洗尘,稍后和诸位大臣们商议,再做答复。
晚宴在主殿进行,一如往常的轻歌曼舞。
亚述王和巴比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