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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温老夫人却突然上前,勃然大怒:“我看谁敢动我的女儿!今日老身即便拼却一条性命,也绝不允许!余辛夷,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她并不知道温长恨在担心着什么,只知道余辛夷这样力主要验尸肯定有什么目的,她绝不能让余辛夷有一星半点脱身的机会!
温老夫人姿态决绝的挡在温氏棺木之前,悲戚哭道:“女儿啊你死得好惨,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毒死你的人心狠手辣,非但没有半点悔过之心,还要连你的遗体一同毁坏!你若在天有灵,就让她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温衡也道:“我定国公府即便人微言轻,也绝不能让舍妹灵魂不安!”温家人这般姿态,即便力主查验的公孙赞,都不好说下去。景夙言墨眸微微眯起,似乎准备说话了,余辛夷却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直沉默的老夫人,此时却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三皇子面前,面色沉淀道:“三殿下,老身赞同公孙大人的观点,有劳董太医,查吧!”
温老夫人的哭泣声陡停,几乎用憎恨的目光瞪向老夫人道:“你凭什么决定!我不允!”
“亲家,别忘了——”却听老夫人淡淡道,“温氏是我们余家的儿媳,她此番死得冤枉,我们余家自然要为她讨个公道,更要给你们一个说法!别忘了,温氏昨夜显灵,这也是温氏自己的意思。”老夫人这番话不啻于一个巴掌打在温家人脸上,温氏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不错,但是她同时也是余家的儿媳,有道是出嫁从夫,一切便由夫家做主,即便是娘家人,也断没有越过夫家决定一切的道理!
温老夫人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陡然被截断,像被一巴掌打得愣住,然后又被死死捂住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来。
是了,众人都知晓温氏是定国公嫡女,但是别忘了她现在却是余家的媳妇,生是余家人,即便是死了也是余家的鬼!所以,再没有人说话能比老夫人有用!且老夫人这番话,振振有词,不仅完全堵住了温家人的口,更是让所有人信服。大夫人自己还魂显灵要为自己讨公道,若是阻拦,那才是有违在天之灵,会带来祸事!
温衡的面色极为难看,而温长恨额头青筋直跳,但是也挤不出半个字,因为在老夫人面前完全没有他这个小辈说话的份!
余怀远的面色一直极为沉静,像是浸泡在一片深色的水中,隔着水头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自己亲生的长女,目光带着震惊与不可置信,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董太医这时站出来道:“启禀两位殿下,各位大人,微臣并不需毁坏大夫人遗体,只需简单查验及几根银针即可验毒,绝不敢对大夫人有半分不敬,请温老夫人放心。”
董太医已经如此保证,三皇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验吧。”
董太医领了命后,立即带着查验的工具走到温氏棺木之前。温老夫人一双苍老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几乎滴得出毒液来。而温长恨更是死死的盯着余辛夷,像嗜血的狼一般!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将余辛夷整个人撕碎!只有他知道,待会儿查验过后的结果,将会带来怎样大的灾难!然而此刻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个灾难一步步降临,压在头顶,却完全没办法阻止!
其他人一并衙役们都畏惧又好奇的张大眼睛,仿佛要见证一场难得的奇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敢说话,胆小的早就晕过去了,没有晕过去的如穆雅兰之流,便死死的攥紧帕子,牙齿战战的,脸上血色尽褪,目光想抬起却又胆怯的收回,似乎不远处的余辛夷,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全场,只有余辛夷的面色无比沉静,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开出一朵绝艳的花儿来。
若是她之前要求验尸,温家人决计不会同意,更会以孝道与伦理强压而下,让她百口莫辩。但是现在呢?有刺客忽然死于灵堂之上,血染棺木,如此异象之下温氏的尸身已然被查出问题,只要这怀疑的口子一开,无论温家人同不同意,这个尸验定了!
就在此时,一道柔弱无比的哭泣声突然自院外响起,越来越近:“母亲……”如此悲戚,让人闻之便觉得心酸。
众人目光立刻尾随而去,竟看到了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所有人都惊讶了一番——二小姐余惜月,回来了!
余辛夷一双剔透的眸微微闪了一下,然而并不是惊讶,亦不是惊慌,而是唇畔越来越盛的笑意。
她怎么会突然回来!温长恨的面色难看得无以复加,目光如刀般劈向余辛夷,牙齿狠狠咬紧!仿佛最后一道惊雷已经劈在温家的头顶上!
想要俏一身孝,这句话说得果真没错。只见余惜月一身素白的衣衫,因头上戴着纱帽,于是看不清她发型到底如何,却能看见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蛋上未施半点粉黛,却垂着两行清澈的泪水,一双水眸因哭泣而微微发红,娇艳的唇瓣微微咬着,咬出一片月牙白,却愈加叫人心疼。似乎因为巨大的悲痛彻底击垮了她的身子,她边走来边痛哭,远远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母亲……女儿回来迟了……女儿不孝啊!不孝啊!”
三皇子并不知晓之前发生的事,看到一副美人梨花带雨的垂泪图,恻隐之心立刻起了。余怀远看着余惜月痛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抿了抿嘴唇,上前道:“惜月,起来吧。”
余惜月膝行到余怀远面前,用力抱住余怀远的衣袖,凄厉的祈求道:“父亲!是谁害死了母亲,您一定要抓出凶手,为母亲报仇啊!”说罢,她连磕九个头,磕得额头渗出鲜红的血丝都不停止。
这副模样,看得所有人心都是酸的,即便是老夫人再不喜余惜月,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说出什么来。余辛夷却冷眼旁观着,嘴角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她这个好妹妹,五个月在庵堂里苦心修炼,没想到演技更精湛之外,脑子也聪明了些呢。似乎所有人都被余惜月感动了,只有景夙言厌恶的皱了丝眉头,仿佛相当厌弃这副做作的模样,转回目光朝着余辛夷眨了眨眼睛,递过去一丝笑意,似乎在说,好戏开场了!
余怀远看着余惜月这副消瘦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又抽出一抹怜悯,让婢女立刻将她扶起。
温老夫人望着余惜月凄楚的模样,心里登时就酸了,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余惜月顿时哭的更大声。
温长恨声音却沉得发冷:“你怎么回来的?”余惜月五个月前被余怀远下令拘禁于尘鼓庵,此次筹谋为了防止意外,并没有将余惜月算入其中,可是她怎么会回来的!这个蠢货!
在余惜月回答之前,余辛夷却接口道:“是我请二妹回来的,毕竟母亲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二妹身为亲生女儿,也该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了了母亲唯一的遗憾。”
余辛夷说得滴水不漏,余惜月的哭声却登时顿住,怎么回事?她在尘鼓庵里接到的消息,是父亲让她回来的呀?怎么变成了余辛夷!但她随即一想,不管是谁让她回来的,反正她往后绝对不会再踏进那活死人墓半步!在回来的马车上她就在想,她母亲一死,脏水全部泼到余辛夷身上,再加上有定国公府帮忙,这次余辛夷绝对会死得无比凄惨!她往日的仇今日一定会报!她翻身的时候终于到了!
若温老夫人得知她现在的想法,恐怕所有的怜惜都会顿时消散殆尽。因为她这个一直疼爱的外孙女儿,母亲死了她不伤心,想着的却只有她自己!而温氏更是会悔恨得从地府中爬出来,她拼劲性命不要,为余惜月铺路,但她的女儿却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忧伤!在乎的只有自己那点前程!
她眨了眨眼睛,两行泪水又滑出眼眶,颤抖道:“母亲一向仁厚待人,到底是何人心狠手辣毒害了母亲!母亲,您若泉下有知一定要指引我们,赶紧抓到凶手,然后将她千刀万剐!以告慰您在天之灵!”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那双蒙着凄楚眼泪的眼底,蕴藏着无尽的凶狠,隐隐的瞥向余辛夷,像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余辛夷却浅浅笑着,分外明媚的模样:“二妹放心,太医正在检验,相信很快便能查出,害死母亲的凶手到底是谁。”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温长恨却目光阴沉无比,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会愤怒过度,血管爆裂!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但又过得极快,在与余惜月过招之时,董太医那里迅速的进行着查验,纤毫必较,务必不放过一点可疑之处。一个时辰之后,董太医满头大汗的端着一只青花白瓷碟出来,向三皇子及八皇子叩首道:“两位殿下,臣已经查验完毕,大夫人确实死于中毒。”
众人见终于查验完毕,不约而同呼出一口气,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诧异的皱起眉。大夫人原本就是中毒而死,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为什么董太医要特意重复?
却听董太医接着道:“臣昨日在为大夫人验毒时,发现她喉间那颗药丸上掺的毒乃是马钱子毒,此毒中毒症状为头晕烦燥、呼吸增强、肌肉抽筋感,咽下困难,瞳孔缩小、胸部胀闷、全身发紧,然后伸肌与屈肌同时作极度收缩、继而出现惊厥,最后呼吸肌强直窒息而死。所以中毒者死后会肌肉僵直,但并不会在外表上出现任何症状,更不会皮肤发黑。但是臣却在大夫人颈部以及手部明显发黑,倒像是另外一种毒的症状。”
公孙赞立刻道:“什么毒?”
董太医取出几根银针,置于准备好的碟中道:“臣刚用这几根银针刺探过大夫人的皮肤,并小心刮了一点粉末下来,请两位殿下看。”只见董太医小心的将银针上黑色的粉末刮进瓷碟之中,然后吩咐人点火加热。不需半柱香的时间,只见那黑色粉末竟然逐渐冒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后凝出一点银白色!
人群中有通晓些医理道,倒抽口气,吐口而出:“这是……朱砂毒!”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大惊!大夫人明明中的是马钱子的毒,怎么会出现朱砂!这简直匪夷所思,难道——大夫人的死有蹊跷!温老夫人嘴角一颤,整张老脸都变得凝重!
董太医却摇头道:“不仅有朱砂,还有另一味辅助的毒药——青木香。”
朱砂跟青木香……这两味药怎么会被查出来!
就在这一刻,余惜月刚才还得意非凡的心情,登时变得煞白,用力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浑身都在细微的发着抖!她用力掐进手心似乎想克制,但是完全克制不住!下意识求救的望向温长恨,但是连温长恨自己的面色都阴沉得吓人!
余惜月几乎是失态的尖叫出声:“董太医,毒死我母亲的是那颗药丸!与其他东西应该无关吧,三殿下,当务之急就是把下马钱子毒的人抓起来,那人正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董太医却道:“二小姐有所不知。这马钱子虽然可以致命,但是发作时间长,若及时救治完全可以救过来,且这颗药丸卡在大夫人喉咙之中,并没有进入胃部,按道理并不是当场毙命!但错就错在,大夫人当时已经身中另外一种毒!正是朱砂与这青木香,并且分量相当足,用药时间估计有半年之久,否则绝不会在体内淤积如此多的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