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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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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颜开晨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开始怀疑这不过是场误会,一个玩笑。因为她无法相信薛云烬的父亲竟然还活着,并且是位已然瘫痪的——老将军。

王擎宇遭到偷袭是在一天的傍晚,那时他正和凉山负责运货的人接头。在押送的途中,突然冒出几个蒙面大汉往集装箱上泼煤油。最后虽然被他手下击毙,可有一小半鸦片被他们烧毁。王擎宇最恼火的不是损了一笔钱,而是策划这场阴谋的人。他肯定是有人故意给他的教训。然而几个月来,妹妹除了前两日问过青山的事,再没提过任何发现。

他正为这事烦心,却见杨二急匆匆走过来。杨二凑到他跟前,低声说:“老大,老大!有件事你听了一定会喜出望外!”

“什么狗屁事?快说!”王擎宇不耐烦地训他。

杨二难掩兴奋地道:“老大,你不是老想着给某个人来次狠的吗 在可是天大的机会!有个兄弟从萧云成那里收到风,青山的疗养院实际上是薛云烬的秘密基地。如果我们……”

“那里是不是还有老人?”王擎宇打断说得口沫横飞的杨二。杨二唯有点头,急道:“老大!他都不义了我们还讲什么仁慈!上次是抢了我们的盐运,这次是烧货,谁知道下次是什么!”

“行了!让我想想。”王擎宇不愿就此作出决定,他必须考虑清 楚。 

康府上下都知道康夫人有清早读报的习惯。但经过上次媒体渲染康府徇私舞弊的事件后,每次都由杜怀璧先看过,然后择些不碍事的新闻念给康夫人听。今早她才摊开报,康少霆恰好从楼上下来,唤她一起用早饭。杜怀璧推了推他,一撇嘴:“你饿了就先去吃吧。我还要翻下报纸,待会要念给母亲听。有你碍手碍脚的,我又会分心。”“那我等你一块。有什么新闻,也说给我听听。”康少霆坐到她身边。想到前些日子的冷落,举止下意识亲昵起来。

杜怀璧余光瞅到颜开晨从房里出来,也刻意靠得康少霆更近。同时用报纸挡住她的方向。“今天的头条可是大事。你看……”杜怀璧翻回首页。脸贴近康少霆,“昨晚上青山地疗养院发生火灾,全院三十人只逃出了七个。若不是当地巡捕和百姓帮忙砸开主楼地大门,只怕那七个也活不了。真不知道谁下这么狠的手!照理疗养院都是一众孤寡老人,谁会跟他们过不去?”“居然连老人也不放过!实在丧心病狂!”康少霆义愤填膺的咒骂,回头见颜开晨一脸青白的愣在餐桌边,便唤了她几声。结果她似没听到,直到有个老妈子暗中捅她才回过神。

“报纸上说的是青山疗养院?逃出来的那七人是什么人啊?”颜开晨关切的走过去。杜怀璧合上报纸,扭头问康少霆:“一起用饭吧?昨天见你忙忘了跟你说,我批了王副官几日假。他母亲不好。我托美娟安排一间好点的病房,药费营养品这些我从娘家拨,没用公家的。现在我知会一声,你晓得就行。”

康少霆没搭话,只笑着轻轻点头。明知她有意给颜开晨难堪,但她待人处事确实挑不出一丁点错。只要她和颜开晨不闹出大矛盾。他也尽量不干预。未免颜开晨面子更过不去,他忙说:“报纸上没细说。估计是医护人员。毕竟浓烟起来的时候老年人是吃不消地,更别说逃出去 了。先不说这些,吃早饭吧。”

“司令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想出去买点东西。”颜开晨几乎不等康少霆发话,转身便出了府。杜怀璧也不吭声。若无其事的来到餐厅。倒是康少霆一脸尴尬。想不到颜开晨会生这么大气。

疗养院被人一把火烧了,颜开晨哪里

 了在康府争风吃醋。当初她虽然有心要挟薛云烬,可 魄至此。那一刻她确实于心不忍。等到她下狠心想再去一趟将他父亲绑来,疗养院却已付之一炬。

当她赶到火灾现场,映入眼帘的只有那一堆堆炭黑的残垣断壁,烧空的大树歪斜在路旁;万紫千红地花圃园地变成一片荒芜,刺鼻的焦臭弥散在每一寸空气里。倒塌地砖板下,依稀可辨的瓶樽碎片,踩在脚下发出阵阵犹如炸裂的呻吟。颜开晨拼命想借由回忆寻到老人的房间,可是转来转去,感受到的只有亡魂在临死前强烈地求生执念,最终被一团团烈焰毁之殆尽地绝望无助。

为了求证死者中是否有薛云烬的父亲,她又特别跑到巡捕房寻问幸存者的下落,却被告知七人里并没有年纪超过五十岁地男性。但薛云烬一向最精于算计,不可能连父亲的安危都估计不到。然而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无论是家里还是单位抑或是寻花问柳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 影。眼看已近黄昏,她却还契而不舍的追查他的下落。也不明白为何要这般拼命,可今天如果找不到的话,她会后悔。

颜开晨一路走一路想,总是想不通。后来天色近黄昏了,她不知是走到了哪里,抬头便望到一面黑黝黝的墙,墙根上还有些杂草,正随着风儿摇摆,风有点儿冷,经耳听来却像一首儿时呀呀学唱的歌谣,竟叫她无端思念起母亲。也是这样,她一个激灵,终于猜到这时候了薛云烬还能到哪儿去!

颜开晨径直找回了疗养院,在那一片焦瓦残砾中,毫不意外见到了他,如同很多时候一样,他面向自己的仇恨,背向一切外人。

颜开晨是颜开晨,段思绮是段思绮,她曾经告诫自己,过去段思绮所不能承受的,现在的颜开晨可以。所以她也一直深信,面对薛云烬除了落井下石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念头。可是,人们显然无法掌握自己,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黄昏,这样一片废墟之中,颜开晨甚至不敢轻易地靠近。

薛云烬不喜欢在人前表露自己,这也许是种融入骨髓的习惯,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听到她在背后呼吸的声音,还有她进进退退犹犹豫豫的脚步,可是他只能感到跋扈的冷风正在嘲笑他的失败。

“谁叫你来这里的?”他忽然问。

颜开晨抬头回道:“听萧云成说在找你……”

薛云烬却冷笑起来,笑完了才刚想说话,那嗓子眼儿还是疼的,一开口便沙哑得厉害。可他不在乎,一贯了说:“你倒能耐,他找不着,你就找着了。想必,他都跟你说了吧。”说着转过了身,双目猩红,他站在瓦砾堆上居高临下,“现在……你觉得我怎样?看起来像什么?”

颜开晨没见过他这种模样,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向前一步。她莫名笑道:“像什么?不就像个孤儿吧,就跟我这样,这是报应。”

薛云烬早已经愤怒得平静,一潭死水似的,只回道,“可你的母亲并没有死去!”

颜开晨直视着他,“那么,你能将她还给我么?”

薛云烬有一刻是沉默的,与这金乌西沉的黄昏一起沉默着。最后却还是回道:“很抱歉,我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

|。

薛云烬一哼,不再回避她的目光:“你母亲,可是王擎宇的姑姑!而放火的那几人,正是他的手下!”

闻言,颜开晨陡然从心中凉到了脚底,她悲愤道:“即便这场火是小金堂放的,可他又能知道多少!难道明知道你父亲在这里,还要故意纵火,然后让你迁怒我母亲吗?!你遭的报应还不够?你……你就一定要逼我也走到绝路上面去吗?”

薛云烬没有逼她,而是走到她的跟前;咫尺的距离,心却是凉的。他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她,只是抱着,一言不发。

颜开晨却动也不敢动腾一下,贴着他的胸口急急说道:“云烬,你相信我!我堂哥虽然有些冲动,可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份上!何况你父亲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你想报仇。可你不能错杀无辜,你有点理智行不行,清醒一些行不行,我 哥、我哥他不会这么做的。”

“每当我要作出一些违背良知的决定,我都会说:薛云烬,你是为了父亲,你是逼不得已。这样,我才会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其实不然,我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杀人,更不会例外。”他手一紧,将她抱得更牢。忽然觉得他抱着的不是颜开晨,而是过去的段思绮。可是过去他们之间的很多事都变得模糊起来,一丝一毫也难回忆,而现在的颜开晨已经是康少霆的女人。

他兀自冷笑,咬着她的耳垂:“颜开晨,康少霆这么爱你,你却能弄死他父亲。你说,他会不会高兴?”

颜开晨这下也有些失控,蓦然吼道:“这是你叫我干的!是你杀了他父亲!不是我!”

“心虚了?”薛云烬的手稍微一松,可马上又扣紧,“可是谁也别想杀我的父亲!谁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他!哪怕错杀三千,我也绝不放过一个!”他掐得那么用力,几乎使她昏厥,可最后他还是放开 手。颜开晨跌倒在地,望着他离开,眼泪却流了下来,“薛云烬,你的仇人不是我妈妈,更不是我段思绮,你记住!”

薛云烬弯下腰,抓起地上被烧得焦黑的泥土,缓缓放入袋中。因这把土里,混有父亲的尸骨,他毕生都会记住。

血雨腥风(上)

得到颜开晨的消息王擎宇才知道,火烧养老院的后果已经相当严 重。他还来不及质问杨二,夜里薛云烬的一通电话,让他猝不及防。

谈话的内容很简单,薛云烬给了他一个地址和时间,只说有个人在那里等他。王擎宇捏着话筒,怔了许久。直至何滟端着脚盆进来,他才放下话筒。望着蹲下身给他擦脚背的何滟,他突然很想听她问一句:怎么了?但从来没有。她永远只会闷不吭声的做着他想看她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莫名蹿出的躁动,让他开始厌烦这种沉默的伺候方式,抬起脚便将脚盆踢翻。被溅湿衣衫的何滟起初一愣,随即抹去水渍,拾起脚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她又端来一盆滚水。王擎宇仍是踹翻,看着水溅了她一脸。见她又去拾脚盆,他粗暴的将她摁倒在沙发里。

“为什么你能忍受这些侮辱!以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何滟哪里去了!你忘了?当年是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是怎么把我当一条狗呼来喝去的吗!你忘了!”他的指甲掐进她的肉里,渗出一丝丝鲜红。何滟浑然不觉,低吟道:“堂主认为,我应该记得?”

“不忘说明还有点骨气,瞧你现在这副德行!真是犯贱!”王擎宇不懂她如此忍辱偷生究竟为了什么!一个人想死,都会有各式各样生存不下去的理由。但一个人愿意死乞白赖的活着,很多时候本无道理可 言,这是本能。

王擎宇松开手,瞥见她弯下腰重新拎起脚盆。低眉顺眼的模样顿时让他索然无味。起先的怒火也渐变成对她任何地一举一动没由来地憎 恶。在何滟快要离开时。他蓦地叫住她:“去账房领钱,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以后都不要回来。对着你这样的女人,我也腻了。”

何滟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有瞬间她想回过头来。可她没有,依然如往常毕恭毕敬的退出身,轻轻掩上房门。王擎宇凝视着一点点闭合的门隙,口腔里似涌出一股酸味,又似才嚼下最苦的黄莲。

次日下午,王擎宇单枪匹马来到青山一家废弃的瓷窑厂。在他出行前。杨二和个别知情的兄弟百般劝阻,大家都清楚这一趟凶多吉少。但他必须赴约,‘那个人’在等他。

破旧的瓷窑就像老鼠在土坡中挖出的大洞,一个连着一个,越到里面越阴森。潮湿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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