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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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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康少霆兀自冷笑,“我确实不如他能干,可以抛没断气的病人进火堆,眉头都不皱一下。”

“妇人之仁!这种时候当然以大局为重!现如今委员长亲临汉口视察,万一这瘟疫没能控制好,岂不是引火上身,授人以柄?我看梁团长做得很是,总比你不知天高地厚,去粮食局抢赈灾粮来得好。若不是他们自知理亏,你也没这好的运气。”康肇卿端过茶几上的炖盅,抿了两口,捏着盖子向他指道:“你不要总瞧不中他们粗汉子的作派,事情就是要拍在点子上,文人气顶个什么用。俗话说的好:秀才造反,三年未成。你就该褪掉一身学生气,多下点功夫在治军上面。像你前些日子派发赈灾粮和药物就做得极好,既收拢了民心,又让一众将士对你赞叹不已。虽然得罪了一些政府官员,可是利害权衡,倒还是收获颇丰,所以我才一直没责怪你。可是,凡事不宜一味仁慈,比如防瘟疫这事上,就应该狠些!你以后,多学着点。”

康肇卿垂下头。细啜起参茶。

哪知康少霆突然转过身。大步向厅外走,恼得他猛一扣盖,“站 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太骄横了!”

康少霆回过头,说道:“我与父亲,道不同不相与谋。既如此,何须多费唇舌?”

“你说什么!”康肇卿大喝。人已从沙发上弹起。

康少霆却不减气焰,继续说:“父亲的治世信条,好比老奸巨滑的商贩,同是以剥削、诓骗、欺诈为手段来获取最高的报酬。同为营生,商人谋财。你谋权。倘若有个别不幸误挡了道,其结果不是付之一炬,必死于非命。美其名曰:大局为重!”

他抱拳,向父亲深鞠躬,“恕孩儿愚钝,不能领悟此等高深之谋 术。罪过!罪过!”

他一扬起头。恼羞成怒地康肇卿冲来便是一耳刮,指着他地鼻子。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厅外的佣人见状,赶忙偷偷去唤康夫人。

康少霆望着父亲,顿觉可悲。更可悲的,还是他自己。

“我现在是真羡慕少 ,他可以跑得远远的。敢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呢?从小到大都活在您的影子里。您说要我去留洋。我就去留洋。您说要我转念军校,我就转念军校。我生活的中心永远都是以服从您的期许,而拼命努力着。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但其实。我并不乐意从 军,也不爱看见自家兄弟常年兵戎相见。奈何为了世人常道的一句‘将门虎子’,我只好摒弃自己地爱好,学着父亲一样,望能对国家对人民有所贡献。然而等到我对此有了兴趣,想大干一场,您却又时刻逼着 我,不可这样不许那样,还要我将这仁善也一并抛去九霄云外。虽说您的想法并无不妥,可是也不能如此无动于衷!纵容杀戮,才最是亵渎军魂!”

“滚——给我滚——”康肇卿气得浑身打颤,已想不出用什么话语驳斥大逆不道的儿子。康夫人想上前劝解,不想被他一把推开,劈头训道:“这就是你娇惯出来的好儿子!如今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我康肇卿一生好强,结果却养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又一指康少霆,喝道:“你不是要学少 吗?那就立刻滚——滚了干净——”

康少霆憋红着脸,眸子似蒙上一层雾霭。

小时候,他一直对父亲心怀敬畏。

或许正因为仰望得太久,反而没意识到,父亲也只是个凡人。这才有了他如今的失望。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将身后一切的纷乱,抛诸脑后。

康夫人不放心,叫了一批人去寻他。奈何康肇卿死活不允,放了狠话,谁去找就是触犯军法。

康夫人动了气,撒手不管了。

到了夜里还不见康少霆回来,她还是找来时常跟随康少霆地警卫 员,让他们去找。

结果他们第一个找的,就是颜开晨。

颜开晨当然不知道康少霆的下落,只说如果见到会劝他回去。等他们一走,她马上联络各处的探子,很快便得到康少霆的落脚点。

同时她交代,如果撞见有士兵也在附近寻人,想办法牵制他们。

等到她赶到酒楼,康少霆早已喝得酪酊大醉,却还逞强地硬灌。她便上前夺走酒瓶,责备起来:“你多大地人了!还兴这么赌气的?快别喝了,再喝就醉死在这了!”

她拽他,想拉下楼。

康少霆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认了半天,笑问:“你是谁?还想偷酒喝?拿来!”

他抢过酒,却错把瓶底当瓶口,反洒了一身。

“你瞧你!都醉成什么德行了!”颜开晨又来拉他。

谁知他冲她痴痴一笑,食指摁在她唇上,戏虐地说:“你地嘴生得很好看,给我亲一下好么?”

见颜开晨一瞪眼,他立刻往后一仰,大笑起来。

颜开晨担心警卫员找来,赶紧结了账,叫店里的伙计帮忙拽他出 门。 

起初康少霆还不依,囓着要再喝。她见有辆推板车的经过,便央车夫将他抬到车上,忙送回米铺。

好容易到了家,她才付完车资,转头就看见康少霆酒劲上来,嬉皮笑脸地一把搂住她。

“就这点出息!喝了多少酒就开始发疯!”她抽身去开门,连拖带拉的将他赶进去。

康少霆已是神志不清,见她越生气,他就越来劲。尤其那红滟滟又微 的双唇,在月光下仿佛透着亮,撩拨得他不由自主靠近——伸手揽实她的腰肢,往前一勾——紧拥在怀。

他轻抬手,笑着描画她的眼眉,她的鼻梁,她的嘴,她的颈脖——凑上去的唇只匆匆在她耳际摩挲出一股燥热,便颓然倒下,不省人事。

颜开晨望着眼前这名醉汉,浑身的酒气令她不禁摇头。她狠拍他膊头,不知是埋怨还是可笑。

或许放了这些时日的长线,也该拉一拉勾了。

(修改了2地方的错别字,系统自动转换的字是没办法修改的。)

花非花?雾非雾(中)

牛二虎之力,颜开晨总算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康少霆搬 见他满脸酒色,嘴里不时鼓囊些胡话,那副神情活像个撒娇的孩童。

她悄步离开卧房,从外屋的针线筐里翻出利剪,直划向左手无名 指。霎时,只见指尖上涌出豆大的血珠。

颜开晨立即按住指尖,折回卧房。先用右手轻轻将康少霆翻过身,抽出他扎进裤内的白衬衫,忙挤出指血擦在衬衫下摆的正中。同时脱下他的外衣,故意将衣裳扯得极不齐整,犹如慌忙中套上一般。

未免寻他的警卫员又找上门,颜开晨早早吹熄洋油灯,靠在床边守了他一夜。期间他翻身吐了几次,吐完人倒下去继续昏睡。只是害苦了她,折腾得她整晚都无法合眼。到了凌晨时分,总算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清早,窗外只朦胧透着晨曦的微亮。颜开晨却已梳洗停当,还熬好了一锅白粥。

她试探的喊了喊康少霆,见他迷迷糊糊的应着,只怕就要醒了。

这时,她双手揪住床单,用力往外一扯——

单子是抽出来了,康少霆也被惊醒。他慢慢坐起身,睡眼惺忪。一只手疲累的揉着太阳穴,口里‘咝’一声,脑子仿佛被巨锤砸过般钝 痛。 

他不经意的一瞥,赫然发现颜开晨正立在床旁,还遮遮掩掩的卷着床单,像藏着什么大秘密似的。再见她神色古怪,他更是纳闷,便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

颜开晨将床单藏到背后,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昨天康府 派。派警卫员来寻你。我一时心急,就去外面找了找。恰好经过一家酒楼,就,就看到你喝得烂醉。怕你生事,所以让推板车的,送到这里。晚上想去给你家报信,可是,天太晚。我,我又怕你一,一个人不安 全。所以就让你。让你在这里睡了一宿。哦,我还煮了姜汤。”

她扭头就跑出卧房,一秒都不愿呆在这里。

康少霆一头雾水,不知她出了什么状况,与以往开朗的性情竟似调转个,整个人扭扭捏捏地。他摇头下床。却发现衣服好像是被人硬穿上去地。正犯疑,颜开晨端了碗热汤进来。

“喝点姜汤吧。这样头就不疼了。”她边吹边走。烫得不停换手,凉了些才递给他。

康少霆道声谢,趁热喝下姜汤。喝的时候,他偷偷打量她。看她垂着头,都不敢拿正眼瞧他。愈发让他困惑不已。

他放下碗。见她就要出去,忙喊住她。

“开晨,昨晚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你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她不冷不热的回答。倒让他一时语塞。

他犹豫了半晌,轻声询问:“那,那你刚才卷单子干嘛?”

颜开晨一怔,随即冷哼一声,“这要问你啊!一晚上吐了几次,我不把单子洗了,难道还留着晚上睡不成?”说完,便走了出去。

得了这话,康少霆不知为何,顿觉轻松不少。不禁一笑,帮她整理床铺,打开窗子散走屋内的酒气。

他刚走到铺头,颜开晨招他过来,递给他一杯水和一碟子粗盐。

“我这里只有这些,你凑合漱口,好吃早饭。”

“你开头怎么了?好像在有意疏远我。现在怎么又不避了?”康少霆逗她,料她会反唇相讥。怎知她眼眶一红,闷不吭声地回到灶前。

他连忙道歉,她却一概不理,后来松了口,只推说心情不好,与他无关。

尽管她嘴上说无事,两个人的早饭吃得可并不舒坦。

康少霆见气氛尴尬,几次三番想逗她笑,结果她埋头喝粥,很是没精神。

“开晨,你到

 么了?以前可不这样!”他忍不住追问。

颜开晨望了他一眼,淡道:“别瞎猜了。我昨晚没睡好,所以情绪有些不稳,你别往心里去。”

“这得怪我!连累你一晚照顾。对了,你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帮你!”康少霆知是这个缘故,总算放下心。便自告奋勇想替她分担一些家事。

颜开晨往屋内一瞧,冲他使了个眼色,“活儿倒是有。就怕你做不来。”

“笑话!我难道还不如你?”他喝完粥,袖子一挽,准备大干一 场。 

结果颜开晨往柴房的干草垛一指,似笑非笑,“我正好有些旧年的草料,有劳大少爷帮我扭靶了。”

见她笑了,无论是讥讽还是打趣,康少霆顿感欣慰。

“你高兴就好。”他也笑。

康少霆终究是军阀公子,一双手何曾干过家务。即便是按照颜开晨的方法学,却还是扎得很不牢实,没几下就散了架。

颜开晨起初还在一旁偷笑,后来干脆放开嗓子。扭靶用的挑子也像瞧不起人,只要是康少霆用,保准状况百出。

看她还在笑,康少霆也来了气,往草垛上一坐,抓起一把草料便 骂:“这些毛贼!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开晨,再来!”

他拨走头上地草屑,双掌一搓,扭出一股小靶,往颜开晨的挑绳上套。在她顺时针的转动挑子,他也慢慢加草继续扭出一个大草靶,边扭边退。见长度适中,他上前将靶子抽出,扭成‘8字形,把头别好。然后抖了抖草靶,不见松动,霎时笑逐颜开。

“瞧见了吧?万物皆是欺软怕硬,这草靶子也不例外!”他一扬胜利品,很是得意。

颜开晨竖起拇指,表示赞赏。这样一来他越来了兴头,又抓起干 草,继续扭靶。

颜开晨转着绷子,想到他离家的事情,好奇地问:“你昨天究竟怎么了?还想一醉解千愁啊?”见他不吱声,她改口,“你要不乐意说,也没关系。”

“还记得前天那场火吗?”康少霆低头扭靶,说得极其平淡,“那场火烧的并不全是死于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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