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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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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还要懂得回击。

只是她们的身体太僵硬也太笨重,往往极有杀伤力的回击动作在她们演绎下,无疑成了假把式,恰似闺房里佯装挥打夫婿的小粉拳,娇气得很。守在一旁的邝教官想必觉得场面实在‘惨不忍睹’,眉心拧得格外紧。好在这群人当中,总有几个出类拔萃的。至少他特意挑选的这名女学员与其他人相比,确实胜出不少。

只听“哐当”一响,学员中立刻有人号啕大哭起来。原来有一组互博练习的学员铅块没有绑牢实,结果一挥拳,铅块飞掷出去把另组学员给砸伤了。他上前一看,发现受伤的女学员小腿正冒着血,不知有没有骨折。忙命人找来担架,厉声呵斥闯祸的人:“难道你不知道铅块没有绑牢,是不可以练习搏击的吗?如此敷衍了事,留你还有何用!”女学员惊恐的僵在原地,除了哭,她什么都不会。段思绮忽然很想替她申辩一下,只是她已没多少过去好利用。可受伤女学员的一番话,彻底将事态扭转过来。“教官请原谅二十号学员。本来铅块并非砸中我,是我不小心才会受伤的,与她真的没多大关系。”受伤的那个人,正是曾玖雅。“那你是自告奋勇想受伤咯?”邝教官皱着眉,似乎看不惯她强出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曾玖雅瞅出他神情不悦,只得三缄其口再不敢唐突。好在督察员抬来了担架,邝教官也不便继续责难,命人先将她送往医务处,自己随后就到。

但事情并不因曾玖雅的离去而告一段落,很快邝教官又找出那个他认为最该受罚的人:“刚才就是你和二十号对练的?如果不是十一号救了你,本来受伤的理应是你。”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段思绮叫了出来。段思绮如此有幸被他钦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记得事发之时,她可并没有躲避的念头。这倒不是她多有英雄情结,因为她如果当时闪开步,就等于是她亲手扔铅块去砸别人脑门。可曾玖雅突然间撞开了她,而当时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段思绮想不通这点,更想不通她为何要受罚。

“像你这种不懂得承受痛苦,只会将灾难推卸给其他人的人,比真正的‘元凶’更加让人不耻!所以现在开始……”邝教官指向地上的铅块,义正词严:“你带上双份的铅块参与练习,并且你每一轮都得战胜互练的对手。否则你会知道后果!”她当然知道后果,她只能顺从的接受惩罚。缠紧铅块时,她发觉有块角上沾了血,不过她没有擦掉它。因为这块血迹勾起了段思绮新的疑问:十一号甘愿受伤,真是一时善举?

邝教官的命令就是圣旨。他交代过的话,段思绮一点都不能含糊。到底她跟互博的学员斗了多少个回合,她已无从计算。只知道训练结束的口哨乍一吹响,她整个人便软啪啪的跪倒在训练场上。那些在搏斗中被压抑住的各种不适,骤然间被虚脱的身躯全数释放出来。她躺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腕上迟来的刺痛,被微咸的汗水腌得犹如火烧般难受。抬起手才发觉,铅块不知何时磨破了皮肉,吹出长长的几道血痕。新伤居然在过去的那道疤上,安了家。他唯一留给她的佐证,如今荡然无存。细思量,她并不比他富足多少。总以为她还拥有一个家,然而母亲和堂哥其实离她非常非常遥远。有生之年能否一家团聚,她连在梦里都不敢乱想。或许,除了这一身的伤痛,她才真的一无所有。

远处忽然有人冲她挥手,直到对方开口大喊了一声,她才认出来。原来十四号在唤她。“看你没回来,我偷偷留了两个馒头给你。咱们快回宿舍吃去!”羊角辫晃动腰间圆鼓鼓的东西,不住努嘴示意回去。段思绮心底荡起一丝暖意,之前无望的自怨自艾渐渐失去了效力。她摸了摸羊角辫那包还带着热气的东西,感谢道:“难为你记着。不过你应该把东西隔宿舍,万一被发现可就不好了。”“那里更放不得!你也知道咱们没一顿吃饱过,难保不被饿鬼顺手牵羊祭了五脏六腑!”羊角辫这馒头可得来不易。全靠她豁出去的精神,才能从人堆里抢出两个来,自己平日能抢到一个都算行大运了。她怕训导员瞧见,特意掖在腰里叉着胳膊才能从饭堂走出来。

段思绮虽不知这些内情,但她清楚那些药膏不仅能医好病,也能医好人心。只是羊角辫的率真让她有些愧疚,似乎她在以此作为交易,将人情摆到称盘上去度价一般市侩。尤其当羊角辫非得将她家乡出名的香帕子撕成两半,给她包伤口,更让段思绮觉得无地自容。于是她只有学着十四号掖着馒头的劲头,将她那些卑劣的盘算统统藏着,掖着,不让它有见光的一天。正当她还为自己的不正派而懊悔,宿舍里一段对话,却不经意绊住了门外的她。

“看你伤那样我们都担心死了,还好邝教官没凶你。”这是二十三号的声音,她是学员里嗓子最尖的一个。每次听到她说话,段思绮总会联想到胡同口那些个搬弄是非的嫂子们。她们的音调在骂街时,尖得让人印象深刻。“邝教官虽然没凶我,可是没个好脸色,我算是战战兢兢挨过来的!”曾玖雅的声音就如她这个人,过份温柔。所以连这么温柔的人都能惹上事,大家除了极力宽慰,也免不了有些自危感。

“你脾气这么好,又没犯过半点错,今天还是为救人才受伤。如果这样邝教官都要无端怪责你,那咱们更没法活了!”

“别这么说。邝教官又不是糊涂判官,不会没事罚人的。你们啊……就别杞人忧天了。”曾玖雅轻笑道。

“都怪我!自个儿不小心,把你也连累了!”

“你啊……这话都说了上百遍了,我都说不关你事了。倒是难为了十二号,她才是真冤。等会她回来咱们可都别提这事,免得伤人心。”曾玖雅分明是在劝慰二十号,捎带替十二号平反。可门外的段思绮听来,竟觉得怪刺耳。羊角辫本来几次要推门进去,都被她拦了下来。这会见段思绮不再阻止,便大喇喇把门一推,窜到曾玖雅床边,笑着作了个揖:“活菩萨屈驾来此渡化我等凡尘俗人,信女在此有礼了!”“去你的!别侮辱了观音大士,折了我的寿啊!”曾玖雅笑了笑,推了羊角辫一把。羊角辫佯装踉跄倒地,二十三号趁机绕到她身后,拽起她的辫子,促狭道:“古人守株待兔,我今天就守床待猪也不错!瞧瞧这猪尾巴——多粗啊——果然猪也壮!”

羊角辫回瞪她一眼,笑着拉过辫子,赶忙拢回原来的模样。一瞥段思绮闷声不响的站在窗边发呆,方想起那两个馒头。“不热了。”羊角辫从腰里掏出馒头,还以为隔着两层布,又有她的体温可以多保暖一阵子,结果还是冷的快。她拉过段思绮到自己铺位坐下,小心揭了棉布,掸了掸馒头面上的线头,递了过去。“虽然凉了,好歹填饱肚子再说。”

段思绮会意的点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她还没将馒头塞进嘴里,便看见曾玖雅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这种参杂着怜悯的眼神,让段思绮蓦然间坏了胃口。

训练营内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都要经由邝教官处理。而最高裁决权的总教官,除非有重要事宜,一般每周只有两天才会露面。甲组学员虽然有特权,但她们是不能跳过邝教官单独向总教官汇报情况。乙组和丙组想要见上级,除非出现奇迹。但如果有人不计后果都要见总教官,这个人只会是段思绮。

依照日期推算,薛云烬今天会来。是不是一定会来,段思绮可就没有把握了。她只好用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盯牢教官处的大门。因为她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她在练习搏击时被对手打中了好几次,有一脚还踢肿了她的右颊。快中午的时候,薛云烬在邝教官的陪同下来到了训练场,但他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便和邝教官前往教官处。看他们严肃的神情,应该有比操练她们更为重要的事宜等着商议。

如果段思绮想见薛云烬,必须通过两个人:指导员和邝教官。显然这两个人她都是无法通过的。看来她得使点手段才行。此刻邝教官不在,训练场除了一排威慑作用的士兵外,主管事的便只有监督员一人。段思绮在训练时故意散漫,被对手一打中,整个人也顺势倒地。无论对方怎么劝她,她都只顾着哭,死活不起来。监督员走过去大喝几句,命令段思绮马上恢复练习。可段思绮毫不理睬,继续哭。这下惹恼了监督员,他忙唤来士兵先给闹事的人几枪杆子,以为她会乖乖就范。结果段思绮倏地从地上蹦起来,一脚踢中士兵的要害,趁对方疼得只顾手捂命根子,她一把夺过步枪,将枪口对准监督员。又故意不拉保险,让监督员缴了枪械,受过一顿毒打后,总算被押走了。之所以没有当场击毙以儆效尤,完全是因为监督员不具生杀大权。这个权力,只能掌握在邝教官和总教官手中。

薛云烬这次来是想借此机会考察学员的能力,取佼佼者参与任务。邝教官胸有成竹,有些话难免说得过满。结果刚打完保票监督员便急匆匆进来,汇报女学员公然挑衅的恶性事件。邝教官顿觉颜面无光,一时不敢妄言,等着薛云烬定夺。监督员偷偷瞟了一眼直属上司的邝教官,却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铁面教官,今天突然扭捏起来,坐在椅子上不住磨来磨去,眼睛只往邻座的总教官身上转。反观最有决定权的总教官却只一味品茶自乐,大有事不关己之态。监督员只好再问:“那名女学生如何处置?要不要杀一儆百?”邝教官没吱声,扭头去看薛云烬。薛云烬放下茶杯,眼皮子都懒得抬:“带她过来。”

不久,段思绮被绑了进来。她脚还未站稳,后膝窝便遭人砸中,‘扑通’跪了下来。后排士兵似乎仍不满意她的姿态,抡起枪杆又重敲了几下,她浑身上下便随着发酸的膝盖,诚惶诚恐扑倒在他们面前。本来邝教官一向总爱针对她,如今只横眉冷眼干瞪着,全无往日盛气凌人的架势。而他旁边的薛云烬正全神贯注品茶,直至杯盏已空,才停罢手:“将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再复述一遍。”他眼神直接跃过段思绮,望向她右侧的监督员。监督员急忙将整件事再汇报一次,声调也刻意放慢,怕总教官听不仔细。薛云烬竟似真没听清,干脆弃了软椅雅座,走到监督员身旁。一边听一边轻挥教鞭,于掌心拍出无数个来回。

跪在他身后不过五步之遥的段思绮,对于她的罪状漠不关心。她盯住他的背影,思绪不由自主翻越到从前。犹记得在南京,他们最多的消遣便是肩并肩地坐阳台边,望一街夜景。那时她总会舒舒服服靠他背上,听着楼下市井喧嚣,别有意趣。如今他--背脊依旧挺直,只是再容不得她,轻倚。冷不防他突然一个转身,教鞭狠抽在她右颊上。她没敢用手去摸,只管依照他们的要求,卑微跪着。此刻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总教官没开腔,无人敢出声。

邝教官实在没料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个无关紧要的学员动气。从来此君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天不但破了例,还对保荐的门生下此毒手。要知道女学员即便要受重惩,也决不能伤到面上。如果此刻他还不有所表示,确实说不过去。哪知他才将嘴皮子一张,薛云烬已伸手拦阻在前,生生将邝教官冒到喉咙管的话又咽了回去。“你念完了?”薛云烬冷眼望过去,矛头直指那名不知所措的监督员。监督员早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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