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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
屋里有几个龙套听到声响,还以为出什么大事。结果见到卞白凤眼红红,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康少骐随即又从兜里掏出另一只玉镯子,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就往里套。一边还粗声粗气的喝令:“你既然埋怨我,我就替你把我的心给砸了!现在给你戴的可就是我全副身家,剩下的半边魂了!你要再赌气不要,我就把你劫回家去,免得日夜牵挂,迟早死你手上!”谁知卞白凤听到他这番表白,‘噗哧’一笑,倒没怨气了。一把抽回手,偏过身子故意不睬他,可镯子却没从手上褪下来。
“我道是谁大手笔摔镯子给人看,原来又是你这个小流氓!真是老天开眼,这会我看你往哪儿躲!”丁淑芳进门就瞧到这场好戏,主角居然还是她发誓要千刀万剐的混帐东西!若不是她想进后台等着见荆沙名角,哪能碰上这个煞星。正好班主进来唤卞白凤上场,丁淑芳逮住他,让打发人去叫巡捕过来抓贼。
康少骐眼一翻,流气地痞笑:“我道是那个母夜叉,原来又是你这个老婆娘!怎么,还想爷给你揉下胸口?”“不要脸的东西!”丁淑芳气得浑身打战,只想撕烂这张胡说八道的臭嘴。谁让她要强惯了,一生也没遇到这么会耍无赖的。康少骐自然也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泼妇,只管宽慰卞白凤安心上场,不必担心他。
班主打量这两人是旧相识,不过一时闹了别扭,便充当和事佬挡在中间好言相劝。丁淑芳哪里肯善罢甘休,只恨今天是独自来看戏的,没带一名家丁。这会子要人手了,没一个可以替她撑腰。眼见这混帐东西大摇大摆的从她跟前走过,面前又有班主劝助,光骂压根不顶用。也不顾及自己何等身份,竟学着那些个在家撒泼的悍妇常常打骂自己无能丈夫,随手拎起一样东西当武器的狠劲,扯下怀璧送的西洋胸针重重掷向那个小王八蛋的后脑勺。康少骐闪得快没砸到脑袋,可把脸上划了条血痕。唯恐事情闹大,万一真招来巡捕,他在外面胡混的事也必定会被父亲揪出来,只好走为上策。虽然他从来不是个记恨女人的人,这次却记住了她。
见仇家又跑了,丁淑芳哪里还有心情等着会名角,气鼓鼓地立马走人。刚走到通往大厅的廊子没多少步,就被突然伸出的手膀子拖进一间黑房子里,嘴巴被布条塞住,手脚也被这人用绳子捆死。万一这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该怎么办啊!可歹徒似乎不屑于碰她。将她捆绑好,便再没动她一下。越是这么僵持,她就越胆寒。脑海里纷纷闪过一副又一副凄惨的画面,迫使她更加恐慌。
忽地听见一声痞笑,嗓音竟再熟悉不过。“都叫你作女人别太凶了。你看,是不是又遭殃了?”康少骐划燃一根火柴,故意在她眼前一晃。原先还算是俏佳人的丁淑芳,此时早已面如死灰,之前张扬狂放的神色半分都不见,连泪水都被吓了出来。康少骐见母夜叉也有吓破胆的时候,愈发得意忘形。他点燃台上的蜡烛,从屋里翻出一些勾脸的油彩和画笔,蘸上黑颜料,身子一蹲下,频频将笔犹豫的在她面前比划。又左手为难的摸下巴,似乎不知如何下笔:“啧啧……你说给你勾个什么眉线好呢?柳叶?一字?要不,剑眉如何?”
这摆明是折腾她。丁淑芳又急又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泪更是没少流。可眼见画笔一点点往脸上靠,她吓得拼命哭喊,身子不停躲闪,生怕涂到。其实康少骐不过是吓吓她,倒也没真打算给她‘毁容’。但她越是惊慌,自己就越得趣。猛地一抖,假装手不稳碰掉了画笔,令丁淑芳误以为笔是向她面门投来,吓得闭紧眼号哭。片刻不见有异样,睁眼方看见画笔正逍遥的在他指间旋转,原来是他特意诈唬她。“如何?以后还敢不敢凶巴巴的?要是再不敢了,我就松开你。若是你口不对心,大声叫喊,后果可得自负。想必经此一事,你多少也该学聪明了。”康少骐眼一眨,调笑起来。
落难之时,丁淑芳哪还敢想那么些,忙点头如捣蒜,只求能放过她。哪怕素日里刁蛮任性,总归是被人宠出来的坏脾气。真到危机关头,她哪还敢逞强,一样是弱女子。康少骐得了保证,便将她嘴里的布条拔出来,只是未松她身上的绳索。丁淑芳本就压着一份很,此番瞅他一脸不正经的坏笑,料定又是在哄她。但仍有忌惮,只好示意的挪动身子,轻声抗议:“我都答应你了,怎么还不放了我!说话不算话,不是大丈夫所为!”康少骐眼一翻,讥诮道:“大丈夫有什么好?不过是好面子的虚荣。”说罢将指腹蘸了一些红膏子,又重新移到她唇边。“放你不难。总得留点什么才好……反正你这张嘴惹人厌,不如涂点‘膏药’,医治一下!”“你别乱来啊!我家里可是和警察厅互通的,现在放了我什么都好说!可别——”丁淑芳边说边往后闪,可惜躲不过。
“你尽管去告!等全城人都知道你被龙江帮的兄弟囚禁起来,难保你也不清白。我可是烂命一条,就怕你熬不住人家的口舌糟践。说成是你——自动献身也不一定!”这话拍中要害,果令丁淑芳哑口无言。康少骐心知她着紧名声,更肆无忌惮,真将指上的红膏涂满她唇瓣。深密的唇纹,转瞬便被殷红色填满,使得略显苍白的双唇,渐渐有了神采。在这层艳丽包裹之下,不可爱的人也陡增了几分娇俏。“其实你模样挺好看的。怎么生就一副讨人厌的刁嘴。可惜啊……可惜……”他不经思量的真切感叹,来得突然,冷不防冲散了些许火药味。
丁淑芳想起嫁人至今,从未自丈夫口中听来一句赞美,哪怕是哄人捎带的都不曾有过。就算眼前这个人她是极厌恶的,可猛然受他褒奖居然矛盾起来。既觉得此人是混蛋,又觉得他不全坏。瞅他嬉皮笑脸的下流气,心里还是恨。牙关一闭,愣是将他抹膏子的手死死咬住,疼得他一屁股跌倒在地!
人都道被蛇咬一口是晦气,莫非还要再咬它一口才公平?偏这康少骐鲁是莽惯了,哪管你分寸不分寸,规矩不规矩,竟张嘴扑在她颈上用齿印烙下一排红痕。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为何就不可以反咬一口?
“这叫以牙还牙!我还不怕你继续闹呢!”占了便宜,还理直气壮。
丁淑芳红着眼,羞愤难当。万一破皮留下疤,或者回去被人问起,她又该怎么搪塞过去!成亲这些时日以来,就算是床底间的亲昵也极有限。纵使行过周公之礼,也是寡然无味,应付多过享乐,并不像出阁前姑嫂们调侃的那般快活。她一直以为,男女肌肤相亲,不过如此。如今突然和个姓甚名谁都不清楚的毛小子有了这层不光彩的接触,她再不济也还知道廉耻!只是从他贴近脖子到现在,心绪仍上蹦下跳,不得安生。也许颈项间隐隐作痛的牙印,搅乱的似乎不仅仅于此。
“快点放了我!逼急了,咱们鱼死网破——”她愤声叫囔,决意破釜沉舟,放手一博!
※※※※
趁着大戏即将谢幕的间隙,段思绮忙动身前往后台,想亲见一眼台上的名角下了场是否同样风姿绰约。只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作见面礼,随意封了些铜板作红包了表心意。
大厅的最侧边有条过道是直达后台的。因为薛云烬交代在先,所以监场也没难为她,爽快地放她通行。冷冷清清的过道,就悬了一盏昏黄的路灯,光芒照不到的地方显得阴森森的。段思绮刻意挨着墙根走,就怕火气低,黑影子中钻出些不干净的东西来。街坊老人常说:戏园子是最龌龊的地方,难保不藏污纳垢。她还是小心点好。谁知刚要跨过路灯的视线范围,突然从一屋里冒出个人来!
“谁啊!”头皮发麻,吓得她大叫一声。怎料那‘鬼影子’惊扰人还哈哈大笑,渐渐拢上前,在灯下现了真容。刚毅粗犷的轮廓,总是不及他大哥英挺,却自有一份豪气。“看你吓成那样,胆小鬼!我又不是阴司的游魂,可别再自己吓自己了。”原来是康少骐。他怎么也来戏班子了?想必康家上下今晚也来捧场了吧。段思绮下意识拍拍胸口,虚惊一场。正准备寒暄几句,他人却仓促离开,仿佛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回过头再仔细向前看,段思绮似乎找到了答案。
康少骐前脚刚走,那间屋子竟又跑出个女人。见她鬓发略有凌乱,慌张的神色在瞧见段思绮的一刻顿显狼狈,眸子里隐约还透着一丝羞愧。可一眨眼,她又摆出一贯高高在上的神态,昂首阔步迈过令彼此都备感意外的偶遇。段思绮百思不得其解,丁淑芳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而且居然和康少骐一个屋子出来?她极力掩饰强装镇静,又是为何?段思绮闷闷地折回大厅。正巧,戏散了。
她没告诉薛云烬这次巧遇,只是随口问他:“云烬,如果你看到一对不是夫妻的男女从同间屋子走出来,你心里会怎么想?”“那就看是白天还是晚上,是自家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了。”薛云烬漫不经心的应答,牵着她的手夹在人潮里,半天才行进了两步。“如果是在晚上,还是在其它的地方呢?”段思绮追问。他冷笑,不咸不淡地回答:“简单--非奸即盗!”“你就这么肯定?也许人家是碰巧……”她还在找借口。“你到底在后台撞见什么了?如果真碰到人家偷情,那也不归你操心。想这些作什么!”薛云烬心直口快,直接道出‘偷情’二字!可这两个字却压得段思绮喘不过气来。如果随便什么人,她哪会自寻烦恼,替人担忧!只因为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杜怀融。对他,她终归还有一份关切。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戏散,人离。段思绮是否该松开他的手,就此告别?
清冷的长街不知从何处钻出一股幽香,愈夜愈烈。是夜合花。“云烬,你闻到花香没?”段思绮停下了脚步,大力抽吸着空气。“没有。”其实薛云烬早闻到气味,可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讨论。段思绮自然也没有坦白,这本是她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保留隐私的权利,就好像醒来第一件必须洗脸一样。不过,她却跟他讲述了一段和这个秘密有所关联的传说。“有一种花,在白天毫不起眼,可是越是夜里香气越是浓郁。我猜,你一定没听过这种花。”“呃……我想想……”“再想不到可算你输了。”她考他,两只手还特地伸过去骚扰他。薛云烬只好转动身子,避开伸过来拽他扣子的手掌。一边转,一边努力思索。
“想到了!”猛地一拍掌,他特意拉大嗓门,“既然是夜里很香的花,顾名思义,肯定是--夜来香!”段思绮笑着摇头,说:“这是夜合花。一种喜暖怕寒的植物。相较它醉人的幽香,它的传说倒更令人心碎。你想听吗?不过挺惨的。”“说来听听,我看到底能惨到哪儿去。”一阵冷风吹过,薛云烬习惯性将手插进裤兜。或许在他的认知中,世界本就由无数个悲剧构建而成,美好的事物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想。也因为他清楚生存的法则,所以他从来不会做梦,更加没空。
可惜女人总是喜欢悲天悯人,尤其擅长联想。段思绮此番闻到的是花香,脑海里浮想的却是曾经的一个雨夜。在那个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向她讲述了一个那般凄美的故事。虽然已经记不清他当时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在那张冷漠脸孔的背后,一定不乏温柔。否则,她不会到现在还记得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