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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花异草介绍给他认识。刚说道一种山中独有的野玫瑰,就被他拦腰掐断。他捏住花茎,径直送至她面前:'送你的!'
木莎一笑,爽快的接过花朵,顺手插在头帕下面。绣花的多褶长裙在段祈樊眼中匆匆转出个半圆,留下一道弧线。每次看见彝族姑娘穿着拖地的花布裙在乡间经过,他总会倍加留意。尤其当她们一转身,裙裾飘扬时,最是风情。所以他望了木莎很长一段时间。
木莎找寻草药时,发现有几枚成熟的猕猴桃,特意摘来给他尝鲜。段祈樊也没闲着,才先他在一堆烂树叶下面拣到一只跟小猫仔一般大的动物。最奇特的是它眼圈周围,胳膊两腿,生着浅黑色的茸毛;而身子其它地方则全是白。听它不停咿咿呀呀地啼叫,仿若一个没吃饱奶的娃娃。招人垂怜。木莎怕他手太重,把它抱进自己怀里。
'这是白熊。估计还没断奶呢!你们男人手劲太粗,会把它弄伤的。'她告诉他。
'白熊?'段祈樊别的没听清楚,这句是懂了。
'嗯。打猎的时候要是运气好,还能见到个头大的呢!不过它们不吃人,只吃竹子,所以乡亲们也不怎么去捕杀它。'
听木莎这么一说,段祈樊更加有兴趣。
在武汉生长了几十年,他何曾见过这等新奇的玩意。于是提议把它带下山。木莎因为担心它会被野狼叼走,也就依从了他的要求。既然是他拣到的,名字得由他取:'你取个名字吧?这是你的了。'
段祈樊挂念自己的家乡,随口说出两个字:“汉汉。”他又想了一下,随即肯定道:“就叫它汉汉。”
'什么?'木莎不懂汉语,压根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他恍悟过来,便掺合着半生不熟的彝族方言搭上一句汉话,大声说:'它叫‘汉汉’。‘汉汉’——'
木莎学着他的语调,重复了一遍:
'‘汉……汉’?'
他点头。拍拍胸脯:'我的家乡是武汉,所以……它叫汉汉。'
'哦,‘汉汉’。'木莎领会。她高兴的捧起白熊,轻轻逗弄它的小脑瓜,'听见没有?你有名字了!叫‘汉汉’——'她尾音拉得很长,似乎想训练白熊记下它的名字。而这声长长的‘汉汉’,无意令段祈樊更加怀念故乡。
他抬头望向天际,不下千次万次的问自己:
婶娘和思绮她们还好吗?
她们会责怪我的不辞而别吗?
有没有人见她们是孤儿寡母,就诸多刁难?
现在武汉的天气,是否仍艳阳高照?
抑或是,转凉了呢……
№往日情——今宵尽
临近初秋,武汉最难熬的酷暑总算收敛爪牙,慷慨的奉送几缕凉风。
街道两旁种植的梧桐树挨不住频频造访的秋风,总会颇有情意的振臂遥唤,教它领去枝上摇摇欲坠的叶片留作纪念。奈何风卷残叶,抛下了一地的枯黄,竟连方寸余情都不肯成全。有几片‘残骸’落至段思绮肩头,终被她无情地挥手掸掉。
前面不远,有一栋欧式的官邸盘踞在那儿。雄伟的大门两旁,均有士兵站岗。漆黑的镂花大铁门威严地矗立在正门口,睥睨着身下提白纸盒的陌生女子。段思绮向士兵道明来意,等着他拨内线通报。不一会儿,有位穿着白褂黑裤的老妈妈从府里走出来。隔着一道铁门,老佣人问她:“是李老板差你来的?叫什么啊?”
“我叫段思绮,您老唤我思绮就行了。我是给康夫人送旗袍的。老板怕耽误了夫人今晚的宴会,没日没夜的赶制。中午才一剪线就着我送过来,生怕误事。”思绮少不得捎带点好话。“嗯。李老板头先还专程打电话给夫人报信,说他有个学徒快到了。进来吧!”老佣人动手去解栓,瘦骨嶙峋的掌背上青筋毕现。她慢悠悠拉出一条缝隙,刚容纳得下段思绮一个身位。得亏段思绮也是从大户出来的丫头,深知名门望族架子足。更何况这里是官家府邸,气派自不是一般商户可以比拟。如果在这里出了洋相,段思绮往后在裁缝铺也难呆得长久。想到利害,她一路更是目不斜视,只埋头走路。
不多时,她被领进了金壁辉煌的府邸正厅。原先这里是洋人的租地,所以房屋全是依照西洋款式建造的。连一应家什也全是从外国运来的。段思绮不敢多打量,紧随老佣人进入小偏厅。一扇落地窗前的鹅黄色流苏沙发上,坐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她似乎没注意有人进来,仍专心致志的翻阅时报。可能是视力不佳,又从桌上重拾起金丝眼镜戴好。段思绮这才发觉,她的鼻梁又高又直,独具一股女子罕有的英气。
“太太,人来了。”老佣人轻唤,康夫人方抬起头来。“难为你跑一趟。拿过来给我瞧瞧。”她手一伸,段思绮及时把盒子递给她。趁她查看货样,段思绮柔声说:“夫人可以细细检查针线,绝不会因为赶时间而马虎了事。如果你试穿觉得不合身,我立刻拿回去让老板改改,一定不耽搁夫人晚上的正事。”
康夫人取下眼镜,笑起来:“老李要真这么糊涂,那我以后都不光顾便是。不过他的针线手艺从来就没令我失望,就连我这四只眼都没瞧出个纰漏,亏得他是怎么在一日半里做好的。”
“夫人总是照顾店里生意,老板当然得比对一般人更上心。”
康夫人自是受用,便搁下旗袍命老佣人装好,“我先去试穿。要是我试着感觉好,再赏你老板一单生意。”
“那我在这里替老板谢谢夫人的抬爱!你请便!”段思绮目送康夫人上楼,这才仰起头重重吐了一口气。眼下偏厅再没旁人,她偷偷弯下身子,捶捏发酸的双腿。早上到现在她除了吃中午饭屁股挨了挨板凳,其他时间都在来回奔走,一刻不得歇。忽然背后有人一阵风似的擦过,她惊吓得赶紧站直身子。怎知面前沙发上坐的不是康夫人,而是一个年若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看他大汗淋漓,不停扯拽着白衬衫,也不管有人没人,脱下马靴便砸到段思绮跟前。好好一套改良的骑马装,偏没能在他身上穿出丁点贵族的优雅,反成了腌咸菜。段思绮猜到他定是府上的少爷,唯有客套道:“少爷好!”小伙子脸一扬,粗声粗气的斥责:“好什么好!我回来这么久你连个茶都不会倒!请你是做灯柱的?”原来他把她当成府里新请的佣人,不问青红皂白劈头训骂。
段思绮忍住气,全看康夫人的面子。先前她进门就扫见有个玻璃橱柜立在摆钟旁边,上面有几件西洋茶具。于是闷不吭声的替他斟了杯凉水,递过去。他一口气全喝干了。又吩咐:“再去倒杯!你以后再这么做下人,迟早被辞退了。”“抱歉,我不是贵府的佣人。”段思绮不得不申明。“不是?那你是谁?!”小伙子一愣,没料到居然唤错了人。
“我是专程给康夫人送旗袍的。夫人现在楼上试穿衣服,让我在这里等她。”
“哦……你不是这里的佣人早点出声嘛!”小伙子腿一拍,从黑色裤带里掏出几个大洋,丢在茶几上,“你替我倒了杯茶,工钱我算给你!”段思绮摇头,淡然婉拒:“举手之劳而已,怎能受你这么重的报酬?你还是收回去吧。”
“不要?”他歪着脑袋,得到她摇头否决,不死心的再问:“真的不要?”“心领了。”她不要。
“好!我现在就上楼跟我母亲说——你勾引我。”他真的往楼上去。段思绮自认倒霉,只好拿走大洋:“我要了还不成!”“非得我出杀手锏!”他狡黠一笑,折了回来。翘起二郎腿,鸣鸣自得地吹起口哨。不料又有人踏进偏厅,一记马鞭狠抽到他腿上。“康少骐!你给我起来!”
康少骐猛得弹起身,不停揉搓被抽中的大腿。昂起脸便是一声叱喝:“疯了!你凭什么打我!”“就凭我是你大哥!”来者是比康少骐大两岁的哥哥康少霆。尽管他同样是穿一身骑马装,段思绮还是立刻认出他来。一样的服饰,可气宇轩昂的神态竟完全有别其弟。他整洁,干净,犹如清晨最淡雅的空气。哪怕用马鞭怒指其弟,也丝毫不显暴戾,而是一份威严。
“父亲昨天才离开武汉,就轮到你当家了?别以为父亲让你去军中见习就真拿自己是将军!你还没成军人,我也不是你部下!你凭什么滥用私刑!”康少骐不买帐,冲过去讨要说法。“凭什么?今日让你练马术,你不好生学习居然还敢擅自带战马出营。不仅如此,还私自在外面喂马料。这战马每日的饲料必须是军中饲养员安排的,绝不允许喂食营地以外的杂粮!而你视军中纪律为无物,更是罪加一等!其他人念及父亲的颜面不好难为你,只将负责马厩的饲养员以军法论处。可这样无疑有损父亲的威名!”康少霆厉声数落他的罪状,手里的马鞭也朝大门方向一指:“你要有本事就学曹子建七步成诗,否则就像个男人承担自己的过错——”
“少来这套!我不怕挨鞭子,可我见不惯你耀武扬威的样子!”康少骐不打算逃避责任,但死活咽不下这口气。段思绮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情于理都没有她插嘴的资格。可她偏在旁边,若不开下劝仿佛活看他们兄弟笑话。于是悄悄抽身,叫来大厅正打扫的佣人过来解围。谁知这佣人倒司空见惯,摇着头赶去楼上请示夫人。段思绮这下傻了眼,只好守在门边,万一真动起身也好上去劝架。好在康少霆向来知道这个弟弟脾性叛逆,口没遮拦,故不以为然:“你今年都十八岁了,不懂得学习上进还成天给家里闯祸。近来连课都敢逃!母亲说你几句,你还顶嘴!像你这样的人,将来能干什么!”康少骐眼一翻,痞相十足:“不是学问好才能带兵打仗!我不像你,一心等着进军校,出来有个好军衔。我要当个货真价实的将军!靠真抢实弹打出来的将军!”
“将军?你这不是军,是匪!现在马上给我去军部,否则我捆你去!”
“去就去!我可不是怕你!”康少骐知道大哥发起火来不好对付,只好悻悻离去。走到门口还特意回头,朝大哥的背影挥舞着拳头。段思绮瞧见了,想笑,却不敢。这时府里的老妈子领着她去帐房取钱,她也赶忙离了是非地。
回到‘千衣坊’,店里有两位巡警正和老板交谈。其中一名巡捕笑得格外爽朗,不停拧转手中的警棍:“李老板就别和我们兄弟争了!今晚七点‘大兴酒楼’恭候大驾!”两人拱手作别。待人一走,李老板脸色霎时阴沉,频频摇首。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晚上有酒局还愁眉苦脸的?”段思绮不明就里。李老板一记冷哼:“喝酒?这个月算白替人作了回长工。只当破财消灾!”李老板嘴里嘀嘀咕咕,忙取算盘开始清点盈亏。忽一抬头,问起:“思绮,两家的衣服钱收回没有?康夫人有没不如意啊?”“康夫人很满意,还多加了一半工钱。就是嫌没手袋搭配。还有游……”段思绮正要说游太太家的变故,李老板却突然打断,对康夫人的反应很是在意:“你说康夫人觉得没配件衬衣服么?”
“嗯。我也正想跟你建议,不如把做一套衣服剩下的料子缝制一个小手囊或头巾什么的,当咱们店里配送的。那样容易招客人喜欢。”
“这点子不错。还是你们姑娘家懂得女人的心思。对了,你才先要说游太太什么来着?”
“游太太家被抄了。”段思绮将钱物奉上,细讲起从康府出来后去游家的所见所闻:“下午我才走到胡同口就听邻里说游家被抄了。有人指证她是共党份子。我当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