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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好轮到旬休,景帝不需要早早起来去上朝会,两个人都睡到了自然醒,在床上用过了早膳,景帝终于想起要问问分别时的境况。
其实那些事情赵石的密报上早有过汇报,但是景帝还是想听卫衍自己说说。然后便听他兴高采烈地说着外面那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冀州的风景,幽州的物产,江南的小吃,越听景帝越汗颜,不由得怀疑卫衍到底是流放还是去旅行,怎么一路上注意到的都是别人不会去注意的东西。
〃有想朕吗?〃听着听着,景帝突然冒出了一句。
〃想。〃卫衍答得顺口,等话出口才发现皇帝刚才问了什么,而自己又回答了什么,然后看到那人已经凑上来的坏坏的笑脸,没地方躲也就不去躲了,迎上去抱住了他,重复了一声,〃想。〃
可以欺骗别人但是不能欺骗自己,他的确想过他,在流放的路上,在生死关头,在后来很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思念过他。
卫衍这样的姿势简直在对皇帝说〃我准备好了,陛下可以用膳了〃没有什么两样,再次被吃得连渣也不剩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如此胡闹厮混了一个白天,田太医被召进宫来把脉的时候卫衍只能可怜兮兮地瘫在床上。虽然田太医的出现代表着无数的汤汤水水以及这样那样可怕的膳食疗法,但是卫衍自觉自己早就有了长进,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懂知福惜福的公子哥儿,所以他对于田太医的出现非常镇定,并且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不过,对于田太医开出的方子,这一次,竟然是皇帝陛下表示了大大的不满意。
〃你刚才说什么?〃景帝坐在外殿,听完田太医的禀报后,冷声问了一遍。他在卫衍看不到的地方一改和卫衍在一起时温和的模样,完全是一副不怒而威的帝王驾势,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
不过田太医不知是对他的那副威严模样已经免疫了,还是很清楚里面那位的身体比皇帝一时的欢愉更重要,口齿清晰地把他刚才说的禁忌重复了一遍。
〃臣刚才说,臣诊断下来,发现侯爷手脚无力、气血不足、脾肾虚弱,开了这个调养的方子。为了确保疗效,在疗程之内,请陛下禁房事。〃
景帝不说话,只是瞪着田太医,等他改口。但是田太医巍然不动,对皇帝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目光和表情视而不见。
〃难道偶尔一次也不行?〃眼看着田太医是威武不能屈,没办法之下,景帝只能和他打商量。好不容易盼到卫衍回到他的身边,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回来,要他那么久不去碰卫衍,这个未免太考验他的忍耐能力了。
〃如果陛下不在意侯爷身体的话尽管可以随意。〃田太医绝对是不卑不亢,直接把选择权交给皇帝。
〃一个疗程是多久?〃景帝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认了。
〃臣初步定下来是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以后如果有起色,可以适当放宽一下,不过还是要适度。如果没有起色,请陛下继续配合治疗。〃田太医无视皇帝眼角抽动的青筋,继续板着脸禀告。
实际上卫衍的身体并没有他说得这么虚弱,但是田太医对于皇帝陛下不肯好好爱惜直接将人做到躺在床上的做法很有意见,难免夸大了一点严重的程度。
巧合天助之下,卫衍躲过了要在床上直接躺上一个半月,日日满足皇帝欲望的悲惨命运,而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终于遭了天谴,陷入了夜夜只能看,不能吃,连摸一下都要小心翼翼的悲惨境地,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坏了田太医的疗效。
第七十九章
袁师傅准备在京里开一家石刻店,再收几个徒弟传授手艺,因为他在幽州收的那两个徒弟很明显是不可能将他的手艺发扬光大了。
卫衍全程陪同,从选址到整修到添置东西招人进货样样都来帮忙。他天天报到,跟着他的赵石自然也是天天一起来,很快就把这个石刻店办了起来。
〃侯爷,出了什么事?〃这些年一起在外头,赵石与他的关系早就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了,此时见他竟然天天有空来帮忙,不由得有些奇怪。
皇帝与他久别重逢,按理来说应该天天腻在一起,谁也拉不开才符合常理,他怎么会有空天天到处乱晃,而皇帝陛下竟然会由着他乱晃。
〃没事。〃卫衍当然是有心事,但是这心事却不好向人诉说。
因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终于发现齐兄说得很对,他母亲也说得很对,皇帝早就不是当年的皇帝了,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喜怒无常,莫名其妙,有事没事就要乱发脾气训他一顿。
那天皇帝去上早朝,他不过就是顺手帮皇帝系了根腰带,然后皇帝竟然在瞪了他一眼后,当场就沉下了脸,横鼻子竖眼睛地对他系的腰带贬斥了一番,硬要让宫女重新系过,最后把他重新扔回床上才算完事。天地良心,这几年他的腰带都是自己系的,绝对是系得有模有样,根本没有皇帝说得那么差,而且他以前弄得更差的时候,皇帝每次都要笑意吟吟地逼着他动手,怎么现在就容不下眼了呢?
这是第一桩事情。
好吧,腰带嫌他系得不好,以后他不系就是了,为什么他连自己穿件衣服都成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就因为他午睡醒来没有唤人进去伺候,自己穿好衣服出来了,从他到伺候他的宫女就一起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以至于现在宫女在帮他宽衣以后再也不敢把衣服留在殿内,直接抱着出门了。
这是第二桩事情。
衣服事件以后就是汤药膳食事件。有了前面的这两桩事情作为前车之鉴,他也多长了个心眼,无论是用膳还是用药都绝对是乖乖听话,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喝什么就喝什么,再也不敢挑三拣四,推三阻四。放在他碗里的膳食每次都会乖乖吃完,喝汤药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留着最后一口怎么劝都不肯喝。饶是他这么小心谨慎,皇帝的脸色还是一天比一天难看,终于有一天还是爆发了出来。那顿饭谁也没吃成,因为皇帝直接掀了桌子走了出去。
这是第三桩事情。
至于第四桩事情就发生在今天早晨。平时他为了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少挨一点骂,每天都赖床不和皇帝一同起来。今天早晨他突然想起要见一个石料商人,就和皇帝一同起来了。被骂了那么多次,他再也不敢乱动手了,就算心里着急也只能坐在床上由着人伺候,好不容易等到穿戴整齐可以下来了,却在净面的时候功亏一篑。他刚从宫女手中抽了条布巾扔进水里,还没动手,就看到捧着铜盆的宫女瞬间苍白了脸色,心下一咯噔,转头一看,果然皇帝陛下已经站在他身后脸色铁青冷冷瞪着他。
当然,这些许小事也不去说了,最最主要的是皇帝始终不提什么时候让他去复职,那个传说中早已造好的永宁侯府更是没听他提起,至于回家去住更是想也不要想,他根本就不敢奢望了。
〃赵石,你说,陛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卫衍知道是他在惹皇帝生气,但问题是他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要生气。
按常理推论,他现在的表现与以前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绝对是成熟能干了不少。但是,皇帝为何对他的所作所为如此不满意,简直是他随便动一下就能让他生气。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帝相处,现在是真正的动辄得咎,每天都能惹他生气,只好到处乱晃,减少彼此相对的时间,以求慢慢能回到过去。
他问赵石为什么,赵石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也没指望赵石能出出主意。
〃难道说。。。。。。〃他看着工人将运来的石料搬进后院,从里面挑了趁手的一块,拿在手里抛了抛。
难道说,又是因为他这次回来没有送皇帝礼物,所以皇帝才会不停地找茬要和他闹别扭?卫衍突然想到那次他从幽州回来,皇帝向他讨要礼物的情形,脑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仔细想了一想,觉得极有可能。
可是,他又不是旅行回来,其他人还不是一样没有礼物。不过他是皇帝,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想要礼物就满足他好了。
卫衍否定了又肯定,为自己终于能找到问题的症结而高兴,计划着要送皇帝一件礼物讨他欢喜。
赵石敢料定卫衍找到的肯定不是问题的症结,但是看他这么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要做这做那,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三日后,卫衍捧着个盒子入了昭仁殿。
〃里面装的是什么?〃景帝见他行了礼后,兴冲冲地将一个盒子呈到他面前,眼中是满满的忍耐不住的得意,停下手中的事情,尽量提起兴致配合地问道。
〃这是臣给陛下准备的礼物,陛下打开来看看。〃这是卫衍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完成的堪说是最满意的作品,很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夸奖。
〃好。〃景帝微笑着解开盒子上面的红绸缎,将盒子打开来。
盒子里面的黄绫上面摆放着一个白玉雕成的虎形镇纸。
景帝本来想说声不错,但是听到卫衍说那是他自己雕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手。〃示意卫衍将手拿上来给他看看。
〃陛下不喜欢?〃卫衍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一听到是他自己雕的就变了脸色,不过还是乖乖将双手放在了皇帝伸出的掌中。
〃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你再碰这种东西,这两天,哪儿都不许去,好好在寝宫里面给朕反省反省。〃看到卫衍手上的那些划痕,景帝本来因为前几天才骂过他一顿,从他进来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无论他又做了什么傻事都不要去生气,真的到了那种时候还是没能忍住。
〃臣做错了什么需要反省?〃卫衍终于忍耐不住没好气地反问。他本来是高高兴兴准备了这份礼物想讨皇帝欢喜,没有料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一时间怎么都想不通直接问出来,也顾不得其他了。
〃虎形镇纸,你是在喻指伴君如伴虎吗?〃景帝冷冷将话丢了回去。
听到他不服气的反问,明明不想说这种话的,这话却脱口而出,然后看到他惨白了脸色,马上就后悔起来。
〃朕还有事,你先下去吧。〃纵然后悔却也没有心力去安抚他,无奈之下只能打发他下去。显然继续说下去,只会越说越糟糕。
等卫衍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景帝一手抓住那个虎形镇纸,一手将手掌撑住额头,无声地苦笑起来。心里很痛很痛,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也不知道能对谁诉说。
初初重逢的时候,他以为一切如昔,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卫衍变了,因为自己的无能,他曾经放在掌心里面宠着的人变成了一个他认不出来的陌生人。
卫衍再也不会满脸都是那不是臣的活为什么一定要臣来做的表情在他的逼迫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他着衣,结果努力好半天还需要别人重新整理,现在的他不需要别人提醒就会自然而然出手帮他系好腰带,动作熟练,结果无可挑剔。
卫衍再也不会每次醒来以后只会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一定要别人进来服侍穿戴整齐才算是真正清醒过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