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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赵玄翼,立刻叠声问道:“谁是颜家公子,快快给我说来……”
颜云放立刻起身,向着这中年文士深鞠一躬,恭敬的道:“晚辈颜云放拜见张伯父……”,话还没有说完,那中年文士张绣已经一把拉住颜云放的手,眯缝着双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颜云放打量了一番,口中连声道:“好,好,不错,不错,果然是颜家子弟,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真是得了颜六哥的风范气质,又有六嫂的俊秀模样,好,好,好……”,一连声中,张绣已经拉着颜云放走到一张大桌之前;颜云放正要做到下首,那张绣已经一把按在他的肩头,让他坐在首位;颜云放只觉一股大力透过,自己居然挣脱不得,只有坐下。张绣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颜云放身侧,两眼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颜云放,似乎生怕一眨眼,颜云放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一般。
看着面前对自己极为亲切的张绣,颜云放只觉心中又是一阵阵的发酸,从颜府旧地一路压抑着的悲哀一股一股的涌了上来,将他的心笼罩。张绣看着颜云放,年少俊美的容颜下是一种深深的痛苦,清澈晶莹的眼神里压抑着一股杀意和苍凉,不由伸手摸着颜云放的头,叹息一声,轻轻一句:“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此话一出,颜云放哪里还能抑制的住激动的心情,头一埋,抱住张绣的身子,泪水已经扑梭梭的流了下来。张绣将此刻如同一个小孩一样啼哭的颜云放揽在怀中,威严的脸静如磐石,双唇紧闭默然不语,眼中流转的是心疼和慈祥。阎仲元身子一挺,不顾自己还有伤在身,挣扎着扑到张绣面前,“咚咚咚”额头猛磕地面,口中嘶声道:“张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许含光一把没有拉住阎仲元,看到他被包扎好的伤口由于有力过猛,又渗出了殷红鲜血,不由心下恻然;回首看着常朋,却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心中所想。许含光却是不忍,当下伸手去拉阎仲元;阎仲元却推开许含光之手,依旧不停的向着上首的张绣磕头不止。
张绣松开颜云放,向着阎仲元道:“你起来吧。颜家有你这样的忠仆,也不枉颜家对你的恩情了”。说着对刚刚坐好,好在抹拭泪花的颜云放道:“世侄,男儿有泪不轻弹,留得碧血报亲恩。这份仇,不是让你用哭泣来博人同情,而是要用血来洗刷的。知道吗?哼,颜家对我张绣栽培之恩、再造之德,我张绣张守达怎能忘记?”
顿了顿,张绣望着颜云放,询道:“世侄,你能告知我颜府当日,到底发生什么吗?朝廷下发的圣旨上说的是颜家被乱兵所扰,全家蒙难;凶手查知乃是禁军虎盘营曲长薛万骢带人劫掠不成,纵兵烧杀;后薛万骢潜逃他乡,至今未获;而禁军都指挥使那庭锋那将军则上书朝廷,自请治军不严之罪,被贬为统军使,暂带都指挥使一职。颜家满门被朝廷重褒,颜帅追谥一个‘武’字,仁基则追谥一个‘烈’字;而皇上还专派中使龚仙舫到天水向仁瞻大人慰问释哀,可说是恩眷甚隆。不过,我细看这皇上的圣旨,却是觉察到其中漏洞甚多,恐怕实情不是如此简单吧?”
张绣疑问还未述完,颜云放已经两眼冒火,愤然怒道:“满口胡言,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那那庭锋害我满门,居然还诿过于人,简直是当世之獠无出此犹啊。”。阎仲元跪在地上,也是恨恨的道:“那些混蛋,居然敢如此乱说,简直该千刀万剐,油煎火烹。妈的,老子一刀一个,砍了这些个混蛋。”
看到张绣疑虑的目光,当下颜云放愤然将颜家蒙难前后之事,一一向他道来。阎仲元也将一些颜云放不知晓的细节一一补上。待说到雨夜中火漫海心阁的时候,张绣猛地一拍桌子,瘦小的身子肃然而起,向着苍天拱拳,目闪异彩,看着身旁的颜云放和跪在地上的阎仲元,又扫了扫一旁的常朋许含光赵玄翼,口中厉声道:“颜帅待我恩重如山,仁基与我情同兄弟,我张守达不为颜家报仇,人神共诛”。其声之宏,让人难以相信这矮小瘦削的身子居然蕴藏了如此能量。
刚刚擦干泪水的颜云放此刻眼中顿时又升腾起雾气,阎仲元更是紧攥双拳,在地上膝行数步,看着张绣,口中大呼道:“张帅仗义执言,颜公有望血恨,请张帅再受小人一拜……”,随声五体投地拜倒。
待得大家都平静之后,张绣方缓缓入座,端起桌上香茶,抿了一口,看着颜云放,语调平缓的道:“世侄,这半年你都是怎么过下来的阿?这世道,兵荒马乱,盗贼蜂起,你一个王府公子,小小年纪,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难了。”
颜云放心情此刻已经终于平复。张绣应允替他申冤报仇,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毕竟张绣官拜定南天威禁军都指挥使,身份与那庭锋相若,而在朝中也颇有人望,有他出面,对付那庭锋还是有望的;想到这里,颜云放心中暗自有点心喜,但转念间当日陈威的话又在耳边渐渐回响起来,“如果能除掉你们颜家这个隐患,又能灭掉造反的淮王,别说淮阳三十万百姓,就是这个淮州八百万人死完了,皇上他也高兴得很呢”。难道这都是真的的,颜云放的心却又慢慢的沉了下去。我的仇人真的就只是那庭锋吗?
看着颜云放一时沉吟不语,阎仲元暗忖他是不愿说出委身红巾之事,当下毫不犹豫,对张绣道:“张帅明鉴,我家公子自逃出淮阳后,路遇红巾,被裹挟从贼,前段时日方从红巾贼中脱身……”。阎仲元话未落音,张绣手一抖,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几上。顺手将手中茶碗放下,张绣微闭的眼中射出精光,看向呆愣出神的颜云放,淡然问道:“世侄,不知你被裹挟之中,可曾与官兵对敌?我知道这段时间淮州红巾闹得厉害,尤其是张鹰和蒋锐侠两股,嘿嘿,让章耀臣焦头烂额;不知道世侄是被那股红巾裹挟?嗯?”,他语气虽然淡然,但声音中却带了点颤抖,显然是心下悸动。最后一声低哼,更是将对颜云放的不满表露无遗。
颜云放被张绣的这声低哼惊醒,四顾茫然。张绣又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颜云放瞪了一眼阎仲元,方向张绣道:“伯父,实不相瞒,我同蒋锐侠是结义兄弟;蒋锐侠之所以造反,还是受了我的拖累”。说到这里,他也不隐瞒,将自己燕回负伤、蒋锐侠施救而被屠村、蒋奋而杀官等一一娓娓道来。张绣本来听闻颜云放从贼这个消息后就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和缓下来,容色稍霁,看着颜云放温言道:“世侄,既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再回到红巾那里了,就随我上京,为你颜家鸣冤吧。”
颜云放顿时感激不尽,阎仲元在一旁立刻劝说他随张绣入京。这时,那陈威的话却在颜云放耳中越发的清晰,颜云放心中突然一团乱麻,无法理清。要让他就随张绣上京,心中却愈发明了那庭锋不过是一条狗,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高踞龙椅的当今皇上;可要不随张绣入京,却恐怕连扳倒那庭锋这样的直接凶手的机会都不再有。想到这里,脸上阴晴不定,难以取舍。抬眼四望,阎仲元满脸期盼,张绣目光殷殷,赵玄翼脸露疑惑,常朋冷漠淡然,许含光却是神色激动,欲言又止。
低头权衡一番,颜云放抬头面对张绣,面色决绝,沉声道:“伯父,恕小侄不能随你入京。我曾应承我的兄弟,要和他同甘共苦,此生不渝;替天行道,再还公平。我不能丢下自己患难兄弟不顾。而家父之仇,我也不为难伯父,我要用自己的剑,染上仇人的血。”
出乎颜云放的意料,张绣居然还是平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对他坚持从贼有任何怒意。片刻,张绣端起茶来,吸了一口,方对颜云放道:“好,既然你认为义字最重,那你就按照你自己所愿,尽力去做吧。不过颜家之仇,我张守达还是会尽自己的一份努力,全力去讨得公道的。世侄你就放心吧。”
颜云放大喜,连声向张绣道谢。张绣挥了挥手,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厅内走了几步,突然对颜云放道:“你想过没有?你们何去何从?难道你真打算当个流寇?还是想攻城略地,图谋江山?不过,无论如何,你我总有对阵的一天,希望那时候,彼此都不要留情了。”
颜云放黯然。张绣摆摆手,叹了口气,向着楼上走去。走了两梯,张绣突然顿住,沉声道:“若我定南军愿意收留你和你的兄弟,你可愿意随我?”颜云放乍听此言,顿时大喜,身边阎仲元本为颜云放拒绝张绣之议而沮丧,此刻一听峰回路转,更是高兴,立刻撺掇着颜云放应承下来。
颜云放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事,情绪一下低落。只听他对张绣背影喃喃道:“难为张伯父原意收留我们,不过红巾军中还有不少是当今皇上明令绞杀的淮州叛军,这……”
张绣霍然回头,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色变,脸上阴晴不定,片刻,方下定决心,毅然道:“纵然如此,我也当收留他们。再由我亲自上表,另再托京中赵王爷转寰一番,想必还是有办法的。毕竟这些淮王余部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罢了,放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颜云放不由长辑到底,他知道张绣所应承的这些,早已担待了莫大关系,不由雀跃道:“好,我这回去,一定好好劝降他们;若他们不允,我颜君弥也已尽人事,必前来投效张伯父……”
张绣欣慰一笑,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等着世侄你了。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言罢回头,拾级而上。
颜云放看着张绣的背影,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轻松笑容,那么明媚,那么灿烂……
“赵叔,我想问问,方才张伯父说到张鹰和蒋锐侠两股红巾,语焉不详,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如何,赵叔可否教我?”,看着张绣上得楼去,颜云放转身对着赵玄翼,拱手为礼。赵玄翼慌张的还礼,口中道:“折杀我了,折杀我了。公子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赵玄翼顺手端起一茶,小喝一口,清了清嗓子,方慢慢道:“说到这红巾,嘿嘿,可是如何了得,闹的是沸反盈天,不亦乐乎啊。那张鹰,自号鹰王,天最败退之后兵不过千,一路裹挟,到得攻下宁阳,开仓放粮,居然集的不下万人;纵然后来蒋锐侠那一部和他分道扬镳,带走三千之众,余下反贼却也将整个宁阳残破;后又和那天夷山中的凤行彦合股,在窦县用四面埋伏之计,击破章亮基吴州精兵,杀郑川,擒何成智,伤赫令侠;在波亭击退泉州兵众,斩杀泉州镇军锋将欧庆、柏燕森,伤泉州镇守使方重景,嘿嘿,盛极一时,不可一世。”
“蒋锐侠所部不过三千,居然据守嘉惠小城,力抗朗州镇军精锐万人,重伤朗州镇守使苏关庭,杀锋将高君励、团练使贺人龙,一时名声大噪;短短两个月间,纵横云冈,连掠巨江、南朔两府,兵逼庐州府,兵力已不少于万人,四周巨盗流民纷纷蜂拥,也已成了一方巨蠹,所到之处,杀官逼财、分粮毁契,将这好好的云冈周边数府搞得是乌烟瘴气,士绅纷纷外逃啊。”
“唉,这也是国之运衰,妖孽横行啊。君弥你说,若不是程灵秀程大人偶染风寒,章大人临时以新任淮州镇守使楚宪南为帅,将不知兵,上不服众,这吴州百战精兵,岂能中那如此简单的诱敌埋伏之计?泉州镇守使方重景方大人则是过于谨慎,又加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