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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跪的时间有些长了,一直安安静静的于诚嘤嘤啼哭起来,小杨氏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于昭轩,于昭轩却依旧老老实实的跪着,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连头都没有抬。
“罢了罢了,都下去吧。”想了想又对着杨思瑶叮嘱道:“今天人多事杂,下人难免忙乱,你就不要出来添乱了。”
于昭轩先起了身,也不搀扶小杨氏,反倒趁着小杨氏还没起身的功夫问道:“母亲,华哥他回来了?”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他,已经没了一开始炫耀的心思,摆了摆手说:“回来了,随你父亲去了外院,你也先去吧。”
小杨氏起身后,正想说自己留下帮忙,就见于昭轩已经回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出嫁从夫,既然于昭轩都这么说了,小杨氏再心有不甘,也只能随着于昭轩退下。
于昭轩夫妇退下了后,于珊眼瞅着老太太的心情就有些不好。
于珊也想不出法子劝解,索性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她兴致很高地问:“奶奶还没说寿宴的另外一个名字呢。”
果然,老太太听于珊发问,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到于珊都怀疑老太太刚刚的失落是不是装的。
老太太摸了摸凑到她跟前的小脸,蹦出了三个字,而正是这三个字,让于珊再没有研究老太太情绪的心思,她觉得自己的脑门上一定自打出生就顶了六个大字,而现在肯定已经成熟的金光闪闪了——自作孽不可活。
第90章 :
老一辈的寿宴有一个很贴近的名字;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相亲宴,因为它的是唯一一种不分男客女宾的宴席。
在大盛王朝,四个爵府的老爵爷发出的寿宴请柬,在京城是最吃香的;因为能上这个席面的人,非富即贵;门当户对之下;成功率是相当高。
在民间,男女老少共处一室,分桌而坐,小一辈的会挨个向老寿星敬酒,那场面很喧哗却也很热闹,当然这种办宴方式在富贵人家看来,就是不成体统的代名词。
大户人家办寿宴,就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既接地气又不伤风败俗——男客在男院,女宾在女院。男院女院、内院外院的不同之处在与前者是紧紧毗邻的,设在一个阔院里。就像于府静安堂的左偏院右偏院一样。
至于为什么说是相亲宴,这却值得好好说道说道。
祖父做寿,那孙女在开席后要结伴到男院给祖父说吉祥话的,这就是典型的未来公公与丈夫同时相看媳妇;若是祖母做寿,那孙子在开席后就要到女院给祖母拜礼,就成了典型的丈母娘与媳妇同时相看女婿。
其实若是效仿民间做寿的法子,更效率更快捷。可难免的就有别家出众的小姐少爷抢了自己孩子的风头,谁都不想花上时间银子,为别人做嫁衣,所以,这男院女院之分,根本不是为了男女大防,而是为了减少胜利果实被采摘的几率。
就拿这次来说,于老爵爷做寿的消息放出去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在为于府的适龄小姐择夫,于是那些相干或者不相干的甲乙丙丁府,但凡有地位,家中又有嫡子庶子要娶亲的,就没有不积极送礼的。说白了,就没有谁是实实在在的拜寿,都存了给儿子相媳妇的心态来的。
当然这种广撒网的相亲法,也存在着必然的漏洞——婆婆在女院很可能替儿子相中了主家之外的姑娘,丈母爷在男院也可能替女儿相中了主家之外的小子,而这正是吸引各个府邸前来拜寿的原因。
主家能有几个适龄少男少女?一个宴席又来了多少适龄少男少女?退一步说,这于府的小姐,又有几个配得上的?所以,他们这是打了借着宝地来大规模相亲的谱。
于珊了解了前因后果,觉得天雷滚滚之余,对古人的评价多了一个词——奸诈!
含蓄神马的,那就是嘴上功夫,典型的当那个啥还要立那个啥!
虽说她对大盛王朝的人盲婚哑嫁之前还允许相看相看略感满意,可也不能不分场合!时机那么多,为何非选寿宴,好好的给老人做个寿不好嘛,整那许多的花花肠子!
于珊稳稳心神,决定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欣赏着这钞相亲盛宴’,全然不觉她必然入局。
巳时初,便有一些小辈带着自家的姑娘小子,陆陆续续到了于府。先到之人也不需于府招待,三个五个的聚在一起,男人或谈国事或谈时事,女人就说起了家长里短,倒也不空虚无聊。要知道其中总有一个两个会成为你未来的亲家,你总要趁机了解一下他们的秉性才放心。
于珊和杨宇楠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到外院的时候,那里已经坐满了人,打眼看去,满院子的贵妇,满院子的花红柳绿,好在都是高素质人才,倒没有大声喧哗的。于珊从没有比此刻更能深刻感受到,于爵府是四个一等爵府之一,同大盛王朝共享盛世。
老太太还不曾落座,就被谢老太太一阵促狭:“妹妹可是学会拿乔了,倒让我们这几个老太婆好等!”
杨老太太和木老太太也都轻声附和着要罚。
老太太混不在意,挑了主位坐下,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说:“客随主便,又不是我做寿,我着什么急,老爵爷可是早早就在男院坐着了。”
于珊很快就脑补完全了老太太没说出口的话——我这是要嫁孙女,往外送人我着什么急,左右老头子已经去那边相看女婿去了;等我做寿的时候,就是往于府拉媳妇,到时再早早地坐在尊位上,考察潜在孙媳妇也不迟!
众人听老太太如此惫懒,都呵呵笑着。
杨老太太四下看了看,见赵氏李氏都已在座,唯有小杨氏还不曾到。她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小心,她问道:“思瑶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赶紧解释道:“亲家,这你可就误会了。咱们都知道,思瑶她自从生下诚哥,身子便有些不好。我也不是不心疼媳妇的人,便是她还不曾入府,就立了五天请安一次的规矩。可思瑶这孩子,守规矩的很,每日里早中晚都要与我请安,今早上愣是又病倒了……亲家,我的劝她听不进去,你可要好好说说她,这份孝心我领了,就别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杨老太太眼光闪烁,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杨思瑶的生母小马氏就惯会做样子,身为妾室,小马氏日日到她跟前请安,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小马氏与杨安泽是红袖添香的关系,若是小马氏在她那里伤着了,晚间杨安泽就能出面敲打她。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晦气的。你给我透个底,你这次是准备将珊丫头和楠丫头同时卖出去?”
“不止呢,老二家的那两个姑娘也还没有许人家。”
杨老太太听罢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她为了杨思瑶到于府跟于老太太谈判时,于老太太说的话——乔哥后年就该办成人礼了吧?还不曾找到合适的姑娘?你看我二房的倩姐怎么样?
四年后的今天,杨宇乔已经十七岁了,可还不曾定下人家,于府的大小姐也没许人家,莫不是真被老太太一语成箴?
老太太看了杨老太太的脸色便知她想歪了,她拍了拍杨老太太的手,好脾气的解释道:“你想那里去了,老二家的前年小产了,□乏术,这才耽搁了二房两个姐的婚事。”
其实这借口不论在哪里都说不过去,老太太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她那有大主意的大孙女不肯定亲才自己把自己耽误了。而有于倩压着,于静自然也没法定亲。
杨老太太可不管是不是借口,只要不是于老太太不像她一样强买强卖就好。她松了口气,片刻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打圆场说:“我那嫡次孙,不论样貌、地位、年纪都与倩姐般配……”
这边话没说完,木老太太就凑了上来,笑言:“老了老了,耳朵不好使了,竟偷听不了你们的悄悄话了。”
这所有人里面,木老太太的孙子孙女最多,却是最轻松的。木府的孙子辈,共十男九女,但都不愁嫁不愁娶。木府门第虽高,可它的亲家却五花八门,它唯恐将来被分了权,所以从不求娶另外三个爵府的嫡脉,唯一的二房媳妇杨思雅还是杨府被断的庶脉之后。所以她带着木颖安来这个寿宴不过是走走过场。
自从木大爷袭爵后,谢昆在边关一躲就是四年,木颖兰眼见自己到了年纪,索性不再依靠谢老太太说亲,入了太子府当侧妃去了。所以垂涎谢昆的人,一下就集中在了于府,于倩首当其冲,少了木颖兰这个劲敌,于倩觉得只要解决了于珊,谢昆就唾手可得,所以她对自己的婚事一点也不着急。
于珊可没心思管于倩想什么,她眼见就到了午时,而皇宫里的圣旨还没有下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暗忖再等下去怕是要误了午宴。虽说也有圣旨是下午送到府邸的,但鉴于四皇子还没赶到于府,这可能性不大。
为何拿四皇子做标杆?是因为于珊知道,他不会让他四年来送的礼就白瞎。四皇子的计谋与前世一般无二。她守孝不能出府,但是不妨碍杨府几个表姐来看她。杨三小姐杨宇婷来的次数尤其多,而且很喜欢送她礼物。只是于珊看着她送来的礼,脸上的笑容由盛变淡,然后又由淡变盛。
果然,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用了两年的时间,让自己看到‘杨宇婷’送来的物什不再愤怒,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将‘杨宇婷’送的礼一一送人,现在她的头上只插着一个玉簪子,那曾经让她赞叹精美的双蝶簪却别在了于丽头上。
四皇子几乎是跨着午时的点进了于府,只是他的表现与他四皇子的身份很不相符。他有些心不在焉,‘倨傲’到对他人爱理不理,唯有当有人进院子他才有些神采,定是要追问有没有人来传旨。他表现的比于府众人更期盼圣旨。
期间老爵爷几次想开席,都被四皇子含混了过去。到得后来,连杨思逸都对他这学生有了不满,可四皇子却有苦不能言。
午时二刻,这圣旨终于传到了于府,于爵爷和老太太都舒了口气,四皇子也松了口气,将心放回肚子里,恢复到翩翩少年郎的风貌。
因于府早有准备,所以直接命人将宣旨的‘小太监’往设有香案的正室引。
这‘小太监’大约十一岁,长的唇红齿白,有些女气,个头不高,一身太监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后边角还拖在地上,看上去就有些不成体统,偏他还不老实,边走边四处乱看,有几次险些绊倒了。
却说老太太与老爵爷赶到正室,见了这‘小太监’,脸上的笑都有些僵。
众人见那‘小太监’高举着圣旨,忙都跪了下来。可这‘小太监’竟然忘记了开头怎么说,急的脸都有些红了。
老爵爷也不指望什么了,更不敢奢望眼前的‘小太监’会读圣旨,他认命地磕头谢恩,说了句:“老臣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说完就直起身子去拿‘小太监’手里的圣旨。
‘小太监’急忙将明黄色的圣旨塞到老爵爷手里,口中说着:“不客气。”
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往于爵爷身后瞄,可于府的人都还跪在地上,她能看见什么?她转了转眼睛,说:“平身。”
声音脆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