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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爷不是别人,正是豪格。可是此时的肃亲王豪格,已完全没有了平素在战场上的豪迈与英武,此时的他双目充血,眼中乌沉沉看不到半点光亮,脸色苍白,神情凄怆,完全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拦他之人是他的副将,名叫巴克什,在军中跟随豪格多年,智勇兼备,忠心耿耿。
不眠不休千里奔波,豪格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慢慢从马上下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巴克什见状十分震惊,想上前扶他,却又不敢,正在后面犹豫着,却听到豪格仰天一声长吼,绵绵不绝,回肠荡气,在黑夜里听来分外感到撕心裂胆,那声音中全是走投无路的绝望。
巴克什害怕出什么事,想劝慰几句,却着实不知由头,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呆呆看着主子。
只见豪格长吼过后,便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的跪着,巴克什在后面看着主子依然笔真的腰板,却觉得有股不出的凄凉。半响,巴克什忽然听到豪格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仔细一听,主子竟是在唱歌,只是似乎已不成调,没头没尾的,只反复哼着几句——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
巴克什凝神听了一会儿,心中隐约猜出些许,只是主子的事,他们奴才向来不敢多问、多听,更不敢妄自揣测,所以也不敢往下深想。他觉得,主子就算是有什么伤心事,喊过叫过,发泄过也便好了,等一会儿,主子站起来上马,回奔沙场,便又是勇力无双的肃亲王爷了。
大悟无言,大悲无泪。此时的豪格便是如此,他哭不出来,心却在泣血。
“你说过,要我们两人各自珍重,你还说过,要我答应你,无论何时都不放弃。如今先食言的人却是你。我此生若没有你,还有何可珍重?无悔,我本想战死沙场一了百了,现在却只想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如此,
我的魂魄便一定可以找到你。我没有放弃,只是没有你的人间,我无可留恋。”豪格目光沉沉,自言自语低声说着。
片刻后,豪格回头对巴克什道:“你退远,不要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呆会儿。”
巴克什乃是豪格心腹,追随他多年,对他的脾气性情甚至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此时看他眼中透出一种绝决,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假意听从豪格命令,一步步向后退去,只是他颇有心计,退后时并不是正直着往下退,每退一步便偏一些,最后虽退远了,却是在偏后方,没有被豪格的后背挡住目光,豪格一举一动仍皆在他眼中。
豪格此时心荡神恍,根本顾不得许多,他改成单腿跪地姿势,从靴筒中取出一柄短剑握在手中,目光沉静,眼望盛京,喃喃道:“相信你并未走远,且等我一等。我唯有此法,才可与你团聚。你若生气,等见到我,打骂由你,从此我们再不分离。”
豪格无一丝犹豫,猛的提剑向心口扎下——生无可恋,只愿与心爱之人黄泉相携,再不分离。
“叮!”电光火石间,一支袖剑飞射而至,端端撞歪了豪格剑尖,正是巴克什所为,只是豪格用力过猛,虽未扎正,却仍是扎在离伤心口不远之处。
豪格没有跪稳,向前扑倒,鲜血顿时流出,染红地面。他挣扎爬起,眼都未眨一下,拔出剑来便欲再刺下,此时巴克什正好赶上,来不及犹豫,挥手打在豪格后颈,将他击晕过去……
☆、八十五 如梦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失路情无适,离怀思不堪。赖兹庭户里,别有小江潭。”
崇德八年的夏天眼看着便已接近尾声,可是睿亲王府后宅内,那处最隐蔽偏僻的小院却仍是紧闭门户,谁也没见过院里住着的人出来透透气,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似乎都与这人无关。当然,就是院中人想出去,怕也是不可能的,院外面不分昼夜有人把守巡视,分明比关押犯人还要严密。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尤其是在近两年,越发看的密不透风了,好像这里住着一个神秘之极的人物。但是王府内别说是人,连只猫狗都不敢接近此处,更别说谈论猜测了。睿亲王早有严令,不想要命的就试试。
小院所处之地虽偏僻,但房舍却盖得十分讲究周全,院门之内正对的是高大的影壁,影壁后便是正房,东西两边有厢房。正房十分宽大敞亮,正房厅堂西侧间内更是布置得精致富丽,一色上等檀木家俱,点缀贵重古董摆件和名家字画,香炉内香飘冉冉,满室芬芳,这等高雅屋舍正适合给美丽高贵的女子做香闺。
此时坐在长案之前对镜梳妆的,正是一位绝美女子。只是对镜而座的她,镜中呈现的却是一副愁容。这个人,竟是在两年前便已经魂归离恨天的宸妃海兰珠——无悔。
死而复生,将近两年光阴一恍而过,而这两年的时光中,有一年半她是躺在床上处在昏迷中渡过的,当在半年前她真正清醒过来时,才震惊的知道,自己竟然并没有死!
这种奇特的感觉一般人很难体会到,在清醒的那一刻,不敢相信本已认定自己必死,却又死而复生,而再醒时竟已经是两年之后。太多震惊、太多的不可思议。醒来后的无悔,曾呆坐在床上苦思多日,把她所能记起的所有事,那些蛛丝马迹一一搜寻出来。无悔回忆着,究竟她是从何时起一步步踏入了多尔衮的计谋之中。
当初她在草原上得了病,一位名叫哈布其克的草原神医给她配了“魂梦通”,并且神医有言在先,得了这种病,有“三不得”——生不得气,着不得急,伤不得心。可是后来回到盛京后,历经世事,丧子之痛更是令她痛煞,这病就严重了起来,以致“魂梦通”再不管用了。
当时病重,无悔之所以没有任何怀疑,也是因为想到了哈布其克的“三不得”的警告,知道自己把这三样全都犯了,哪里还有侥幸?一病不起也是意料之中。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之所以会越来越重,完全是多尔衮一手布置。
无悔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却见到了久未谋面的神医哈布其克,也正是由他的叙说,解
答了无悔许多疑问。
哈布其克一番话说下来,无悔不知自己是应该惊叹多尔衮的布置还是应该怒骂他的狡诈。由此,无悔才知多尔衮用心之深远,什么是运筹帷幄,什么是深谋远虑,她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到今日无悔才真正领教到多尔衮的手段。
原来多尔衮早已想方设法的探听到了无悔在草原时的经历,找到了哈布其史,威逼之下,哈布其史就范,为他制出一种与“魂梦通”极相似的药,配合他搞出这么一场惊天的阴谋。无悔不幸丧子后,身体精神都不好,他便趁此机会一步步把早已经安排在宫里的棋子走活,暗中换药,造成她身体日渐衰弱的假象。彼时,无悔身边最贴身的那几个人竟都是多尔衮的人了。另一方面,多尔衮又早已经与庄妃布木布泰定下功守同盟,成为互利的心照不宣的盟友,宫中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太极出征,机会到来,他立刻派人送假信,支开无悔身边最忠实的高娃。按照哈布其克的医嘱,多尔衮的人奉命加重药量,无悔香消玉殒,实际却是假死,被调包出宫。而布木布泰又全面封锁了关睢宫,在第一时间赶到,装敛了假无悔,盖棺。哲哲到达后,虽有疑心,却为了她的家族和未来的利益,权衡轻重、利弊,什么也没说,配合了布木布泰。皇太极为了无悔,早已心力交瘁,最后竟是身陷其中,完全没有识破这环环相扣的计谋。是啊,毕竟,皇太极也是人,他也会累,也会老,也会病,也会英雄气短,为了儿女之情而被蒙蔽,谁让他终究是个至情至性的痴人呢!他与多尔衮是完全不同的人。
无悔长叹一声,她想得很明白,多尔衮用尽心机和手段,从很早前便开始布线,直至最后收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所求绝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他明知皇太极对无悔用情之深,如今用计令无悔“死”,正可以让皇上身心俱损,那么他的野心,他的志向也可以快点实现了。而且无悔深得恩宠,如果她不死,终究是心腹之患,若是她再生个阿哥,以皇太极的性情,必定要把这个最爱女人的孩子推上最高位,那么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的谋划便很可能要落空了。
半年前,虽然清醒了过来,可是因为长时间的昏睡,加上那种药对身体的伤害,使得她即使清醒了,也几乎起不了床,身体依然很虚弱,这半年,全仗哈布其克为她配药调理才日渐好转。多尔衮对她可算是下了血本,只要哈布其克开出药单,各种珍奇补品药草,什么人参、雪莲、灵芝、冬虫夏草、只要是人世间有的,买也好,抢也好,都要想方设法为她弄到。
这半年,无悔心里也很焦急。她担心豪格为她难过伤
心,但好在豪格年轻,身体一向很好,而且历史上他也不会在这时出事,所以无悔最担心的不是他,反而是皇太极的身体。历史上记载,皇太极因爱妃的去世,日日悲痛,身体渐衰,终于在两年后突然离世。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这大概年份无悔是知道的。也许历史书上早已告诉无悔,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但无悔很难在明知自己无恙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皇太极为了她伤情伤身,最终早逝。无悔对皇太极的感情很复杂,他给她无穷无尽的爱,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给她坚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在无悔眼中,他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大山,可以倚靠,可以敬仰,可以崇拜。这不是爱情,却又似比爱情更深,更复杂。皇太极是帝王里难得的痴情人,以至于几百年后,后世的人们还在津津乐道,为这千古痴情的帝王感叹。虽然,无悔始终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却同时可以和其他很多女人上床,但是如果抛开这个,单从感情上来看,皇太极爱她,那么深沉而热烈,而她没想相等的爱去回应,实在有负于他的感情。无悔想,也许是自己太无情,自己的爱已经给了豪格,再也分不出来。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无悔绝不愿他难过,他的痛苦,无悔全部能够感同身受。皇太极,一代帝王一代英豪,他可以战死,却不应该因为爱她而死,这样无悔会觉得欠他太多。
可是,现在距离她“死”不是正好两年了吗?如果没记错,皇太极将会在这一年内突然离世!无悔内心焦虑,不知应该怎么办。她全无自由,身体又不好,四顾茫茫然,唯一可以去恳求的只有多尔衮,但多尔衮分明就是铁板一块。
前几天,哈布其克见无悔身体渐渐好转,便向多尔衮请辞,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这对于一位半辈子都在草原上自由生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坐牢。多尔衮答应了他的请求,哈布其克留下了很多药和药方,与一位多尔衮另请来的大夫详细交接,又嘱咐无悔许多话,最后与无悔洒泪而别。他自觉对不起无悔,被多尔衮威逼着做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来,但无悔从没责怪过他半句,他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承诺只要无悔需要,多尔衮派人去找他,他会随传随到。
平日侍候无悔的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