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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深知她与皇太极的纠葛不是能随便与外人道的,对于高娃她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了她们好。她不再多说,只是安慰她们自己不会有事,让她们放宽心。
☆、五十二 梦魇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晚上歇下时,无悔却仍是辗转难眠,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在脑中交替呈现,她眼前闪过最多的,还是豪格的面庞。初遇时,还是朗朗少年的豪格,带着坏笑看她,亲手解下贴身玉佩赠予她;外出打猎时,飞扬洒落的豪格,举起手中的猎物回首,向她灿烂得大笑,阳光下的少年郎是那样耀眼;出征时,依依惜别的豪格,从冰天雪地的战场送来的一封封信笺,字里行间是无尽的温柔惦念;不得不退出时的豪格,痛恨自己的怯弱,却坚持着永远也不要忘了她,含着泪的双眸沉淀出与年纪不符的痛苦。无悔对豪格的最后记忆,定格在那俊逸的笑容和转过身去时的孤独背影,她在那高墙深院内,听那渐行渐远的嘶吼歌声——“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好酒,好酒,好酒——”
躺在床上,耳边似乎又一次听到了那高亢的歌声,无悔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入梦——
这是哪里?无悔惊讶得环顾四周,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派富丽堂皇的宫廷景象。
“姐姐吉祥!”身后一女子冷清清唤她,无悔茫然转身,却看到是多年未曾谋面的布木布泰,她身边还拉着一个粉嫩的小男孩。
“你怎么叫我姐姐?”无悔问。
“呵,怎么不是姐姐,姐姐可是我的‘亲’姐姐,我唯一的‘亲姐姐’呀!”布木布泰话中有话,冷笑道:“姐姐受宠于皇上,已是天上最幸福的女人,请不要再跟我们争了,你已是最幸福的女人,而我,要做最尊贵的女人,我们各得其所吧。况且,心强不如命强,你争也无用。”
无悔怒道:“我几时想和你争过?何必出口不逊!”
布木布泰脸色微变,却马上镇定下来,她紧紧搂着自己身边的小男孩,继续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儿子,你什么都有,却偏偏没有儿子,你唯一的儿子也死了,你可想他?可愿去陪伴他?哈哈哈……”布木布泰笑得甜蜜,眼中却是森冷寒光。”
“我,我的儿子?儿子死了?”无悔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觉心口剧痛,天眩地转。一阵昏眩后,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时,却在一座大殿里,只见多尔衮一身华贵朝服正中而坐,顶戴上竟有十三颗东珠!无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坐在那个位置?这是什么时候?
在他脚下是一众臣子,其中一个臣子正在陈述着什么,无悔恍惚听到“……肃亲王豪格庇护部将、冒领军功,还欲提拔罪人之弟,种种罪行
无可饶恕,请摄政王予以严惩。”话音刚落,旁边的大臣纷纷附和。
多尔衮面色悠然,嘴里却以不忍的口吻道:“这,豪格乃先帝长子,屡立功勋,只怕——”
众大臣揣度他的心意,又上奏道:“他虽有微功,却无法功过相抵,前有太祖长子褚英似此悖乱,被置于国法之例,太祖既能如此不徇私情,今日摄政王也不必留情,应严惩不贷”
“既如此,也罢,”多尔衮志得意满,一语定论:“免豪格一死,削去爵位,囚禁狱中。”此言一出,殿上一众臣子皆躬身称是,竟无一人为豪格报一句“冤枉”!
“什么!就这样轻巧的几句话,就断定了豪格的罪!摄政王,多尔衮,你真的如此绝决。”无悔看到这儿,已是心胆俱裂,怎么能,怎么能,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豪格!她正要挣扎着跑过去,眼前却忽然一暗,眼前一切再次消失,再次看清时,竟又来到潮湿阴暗的大狱之中,隔着牢门,只看到豪格神情委顿得席地而坐,眼神空洞,嘴中念念有辞,无悔侧耳细听,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你夺我帝位我能忍,削我爵位我可让,污陷我于囹圄我不在乎,只是,你凭甚抢走我唯一心爱的女人?你这个混旦!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看到豪格失魂落魄的样子,无悔刹那流下眼泪,她想张口呼唤他,却无法出声,隔着木栏,伸出手去,豪格根本看不到她,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这时,只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人轻袍缓带,雍容优雅得走进来,同样隔着牢门看豪格,正是多尔衮。
豪格一眼看到多尔衮,双眼冒火,仿佛要用怒火将多尔衮烧成灰烬。他一把拎着手腕上的铁链,霍然站起,冲上两步,怒吼道:“你把无悔弄到哪里了?你把她还给我!”
“无悔?是谁?哦,想起来了,是以前先帝身边的侍女,她早失踪多年,我并未再见过。怎么?她是你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豪格,你真是个怪人,你那位娇滴滴的继福晋已经到我府里了,你倒不急着问起,反而问一个不相干的人。”多尔衮皱眉,煞有介事得摇头。
“多尔衮,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豪格嘶哑着喊,手上铁链锵然作响。
“冤枉,我那府里只有肃亲王的嫡福晋一位,虽是你续娶的,也算是堂堂大家闺秀,原本以为她会做个贞节烈女,一女不侍二夫,却没想到她倒主动投怀送抱,那么,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多尔衮说得每句话都带着刀子,偏偏笑
着说出来,分外刺耳。
豪格对这番话充耳不闻,反而道:“我的人,我的东西,你都可拿去,你以微罪而陷我入狱,我只恨自己当初错失良机失去帝位,成王败寇,从你把福临拱上帝位之日起,我已料到了这一天,我只认了。只是,多尔衮,我不求你看在我们血亲份上,也不求你看在我从十几岁便随先帝血战疆场,披荆斩棘,立有战功的份上,只求你看在我已彻底输给你,落魄至此的份上,就算是可怜我吧,请你把无悔,不,是海兰珠,把她还给我,便是在狱中了却残生,只要有她陪伴,余愿足矣。”
“无悔?海兰珠?豪格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这二人一个失踪多年,一个被先皇赐谥号为敏惠恭和元妃,也是早已入土,你竟还要我给你找来,真是难为我。她们死了,死了,死了多年了!怎么你是傻子么?”多尔衮狠狠瞪了豪格一眼,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道:“不过——说来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去见她们。”多尔衮很认真得捏着下巴道。
“啊?”豪格万分惊喜,没想到多尔衮如此好说话。他双腿似乎在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企盼。无悔看到这目光,心中酸痛,这样的豪格,尽管受到诸多挫折冤屈,却不改直率个性,竟会相信多尔衮的话。
果然,多尔衮接下来的话让豪格发狂,他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说道:“豪格,我这里有瓶药,只要你喝了它,眼一闭,便会如愿了。不过,在那个世界等着你的人,是不是你心爱的那个人,就不敢保证了。但我想,你去了那里,总比在这种牢狱要自由得多,哈哈……”
“你,你——”豪格立刻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冲过去就要探出手抓多尔衮,多尔衮不慌不忙退后一步,看着豪格怒目圆睁,他忽然收起笑脸,阴沉沉,一字一句道:“豪格你听着,你命不久矣,就不要再痴心妄想。无悔不是你的,海兰珠更不是你的,从来不是,永远也不会是!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成王败寇。即使是心爱的人,也要凭实力争夺,我多尔衮曾经比你更痛苦过,比你还隐忍过。如今,天下握于我手,万事万物对我来说是予取予求,我怎么能把爱了多年的女人让于你?更何况她们都是死了的人?我看,你还是趁早了却残生,投胎重新做人吧!”多尔衮将那小瓶扔进牢房枯草之上,不再多看豪格一眼,转身向外走去,留下最后一句话:“还有,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来生,别再投生在帝王家。”
无悔早已哭成泪人,她不太明白多尔衮和豪格的对话
是什么意思,这时究竟是什么时候?皇太极已死,那么海兰珠怎么可能还活着!既然如此,豪格为什么还要为死去的人去求多尔衮?此时,她已无暇也无力多想。她看到豪格愣怔半晌,慢慢从喉中逸出几声似笑似哭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旷的牢房中,显得分外凄凉。他回身慢慢拣起小瓶,打开,将药倾倒在手上,似乎真要吃下去一了百了,嘴里喃喃道:“纵横驰骋,戎马倥偬,却是换来此生无望,此生无望……此生最恨生在帝王家,无悔,无悔,今生无缘,若有来世与你相偕,不羡鸳鸯不羡仙。”豪格说完,低头死盯着手上的药。
“不,不要吃,豪格,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你不能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得冤死啊!”无悔大声喊着,豪格却全听不到,慢慢将药送到嘴边。
“不,不要,不要死!为什么你们全都听不到我的话?”无悔奋力摇晃牢门,只觉心中有冤,有怨,有火,恨不能冲上去,抱住豪格,将这泼天的怨恨哭出来,喊出来!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快醒醒!”耳旁突然有人切切得唤她。
“啊!”无悔忽感心口一阵剧痛,猛得抖了一下,强睁开眼睛,恍惚看到高娃和乌尤围着她,满面焦急。“你一定是被梦给魇住了,醒了就好,哈日珠拉,觉得身上哪里不好?”高娃问。
“心、心口,好疼。”无悔挣扎道,朦胧中,她只看到乌尤跑去找药,便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真的很忙啊,这篇是年前的最后一次更新,先跟大家打个招呼。
给大家提前拜年了!祝大家虎年虎虎生威,虎跃龙腾!
( ̄▽ ̄)~■□~( ̄▽ ̄) 干杯!
☆、五十三 面对
“噼噼啪啪……”,鞭炮声此起彼伏得响起,天聪八年大年初二,达花吐古拉镇浩日彦艾力嘎查一派喜气洋洋的春节气氛。
吴克善也受了这过年气氛的感染,脸带笑容,一身簇新褐色缎子蒙古袍,昂首阔步走进了无悔的小院儿门。她此时已经搬进了贝勒府,单独住在一个安静的小院中,一切起居用度都是上上品。
“海兰珠妹妹,昨日你到我那里拜年,今日哥哥我特来回拜!”吴克善笑眯眯道。
“吴克善哥哥何必如此客气,一家子人还拜来拜去的,快请坐吧。”无悔笑意盈盈得迎上来说道。吴克善见她身穿剪裁合身的浅色缎子蒙古袍,莹玉嫩白的手中抱着个小手炉,行动之间衬出那一身婉约秀雅之气质。脸上虽还有些病后的苍白,一双眼眸却仍是清灵曼妙,顾盼之间,灵动无双,配上蚕蛾一样的秀眉,巧笑嫣然的两靥,当真是华茂春松,令人如沐春风。吴克善暗暗点头,心中赞叹,想来古时有名的几个大美人也不过如此吧?又想到自己的妹夫——天聪汗皇太极,当真艳福不浅。真是难怪这位贵为一国之汗的男人会为她念念不忘,为她千里疾奔。想到这儿,吴克善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宰桑来,本来前些日子天聪汗为了哈日珠拉来到科尔沁,还让宰桑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女儿布木布泰的地位受到威胁,没想到的是,皇太极竟要让哈日珠拉成为他们家的女儿,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出嫁,宰桑真是喜出望外,这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来的好事,可谓是让他们博尔济吉特氏占尽殊荣。只要哈日珠拉的头上一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