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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使做娘的
乌拉纳喇氏心里顿感一酸。
“奴婢愿意进宫伺候大妃。”无悔突然开口了。好了,闹剧该收场了。无悔做为当事人,却始终没有人询问她的意思,这就是奴才的悲哀。仿佛自己是一件物品,任由主人们易手。
“无悔!”豪格不可思议得看着无悔,他欲向前一步,却被乌拉纳喇氏死死拉住。无悔对他微微一笑,平静说道:“侧福晋说得是,能伺候大妃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进了宫,多见些世面,将来回府也能更好得伺候主子。”
所有人都看着无悔,无悔却恍若未见,她只把眼帘低垂,远远望着豪格那一片浅蓝丝绸的衣角,微笑得犹如静夜里悄然开放得昙花,独特,绮丽,美得令人窒息。而在豪格眼中,这一笑,却真如昙花一现,深深印在他心里,刹那即是永恒!
虽然无悔并没单独对他说什么,但豪格可以清楚感知她的心意,甚至感觉到她在与自己做一个约定,一个别人都听不见的约定。她的笑容可以向他诉说很多话,可以让他的心在瞬间安宁下来,不再撕裂般的痛。
“这就是了!”哲哲瞅准时机,终于开口了,其实她刚才就想答应多尔衮,毕竟让无悔离开皇太极是她长期以来的心愿,但刚才她不知道皇太极的打算,不敢冒然说话,现在形势已明,有乌拉纳喇氏先当“出头鸟”,无悔自己也表了态,她正好说话。
“伺候大妃是何等荣耀,别人想去还求不来呢!人往高处走,无悔想必也懂得。虽说是贝勒爷身边用惯的人,但既然大妃要,我们自当送上。这正是为人臣为人子的本份。爷,您说是吧?”哲哲笑道。
“就这样吧,我也乏了,多尔衮多铎,按规矩你们不能在外过夜,八哥不留你们了,回宫路上当心些。无悔明日进宫。”皇太极直接作了决定,谁也不再看,站起身离开房间,苏勒和绰奇也连忙跟着去了。无悔却没动,只是站着。屋中的大小主子奴才也回房的回房,收拾的收拾。
“谢谢八哥八嫂,额娘知道一定高兴。”多尔衮连忙道谢。布木布布泰此时悄悄走到哲哲身后,对她耳语几句,哲哲连连点头,招手叫人吩咐道:“甭管跟着两个阿哥出宫的有多少人,再把咱们府里的侍卫多添几个,好生护送两位回去。”
多铎向无悔招呼道:“无悔,那明日宫里见。我回去就和额娘说,给你安排个好住处,不然一年后你回来,要是瘦了,病了,还谈什么‘完璧归赵’。”
多铎还
要继续往下絮叨,多尔衮忙拉着他向哲哲告辞,在出门前回头向无悔轻轻一笑,狭长的眼眸闪着耀眼的光芒。无悔视而不见,只当他是对着空气放电。对于无悔的无视,多尔衮似乎毫不介意,笑着与多铎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了。
他们刚走,方才已随主子离开的苏勒却又急急走了进来,冲无悔道:“爷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快走吧。”
哲哲扶着酸痛的腰,在布木布泰的搀扶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无悔和豪格,道:“无悔,明日进宫,爷今晚肯定有嘱咐你的话,怎么愣在这里不回去?”随即又乌拉纳喇氏使了个眼色,乌拉纳喇氏会意,忙拉着豪格往门口走。
就这样,两人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擦身而过时,豪格只来得及深深看她一眼,而映入他眼眸的,还是那秀逸的笑颜。
☆、三十一 心思
皇太极慢慢的,一口一口,品味着手上端着的这碗茶,屋中悄然无声,只有冉冉热气,袅袅清香。
“沏茶的手艺多有进益了。也好,这样进了宫,也不会给我丢人。”皇太极放下茶碗,抬头对站在一边的无悔说道。
无悔觉得眼皮涩得厉害,只想睡觉,她无奈得看看皇太极,道:“夜沉了,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请快说吧。”
皇太极看着无悔,道:“过来。”
无悔向前一步。
“再近些,我不吃你。”
无悔只得走到皇太极近前。皇太极端详她半晌,柔声问道:“平日总见你爱翻些书来看,都爱看些什么?”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无悔只得回道:“也不一定,随手拿起哪本看哪本。”
“我那书架上的几本诗集都被你翻旧了,看来是喜欢读诗了?我在少年时,并不爱读古人的诗词,觉得大多是些无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无趣得很。可随着年纪渐长,心里有了欲、嗔、痴、怖,也便懂得了那些诗中的含意,这才慢慢的喜欢读一些。只是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前些天我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诗集,翻看时才发现,你竟是偏爱那些风格豪放飘逸、意境奇伟瑰丽,气势雄浑的诗,这倒令我有些惊讶。”
“爷怎么知道的?”无悔奇怪,她看书时并没在上面做任何记号啊!
“那些诗所在的纸页,边角稍有卷起,也有轻微磨损的痕迹,仔细看就会发觉。左不过就那几本诗集,反复对照下就知道了。不说这个,你跟我说说最喜欢哪首?”
无悔想了想,回道:“奴婢是比较偏爱气势雄浑的诗,那些描写大好河山的,或是战争场面的,比如李白的《明有度关山》,杜甫的《咏怀古迹五首》。尤其爱王昌龄的《从军行》、《塞下曲》,气魄不凡,意境深远,读他的诗时,眼前仿佛便是那西北边塞凶悍荒凉的景象。”
皇太极听了,微微点头,接着从桌上一摞书的最底层抽出一本,递给无悔,道:“看看这本诗集你喜欢吗?”
无悔接过一看,顿时觉得奇怪,这本书与大多数线装书不同,装订稍显粗糙,平常的线装书都打四孔,用布、绫,绢等裱褙作封面,而这一本只打了两孔,封面只是用的普通纸张,只不过纸较厚而已,封面上浓墨端正写着两个字——关雎。
无悔翻开书一
看,愣住了,书中竟也不是中规中矩的铅字,而是有人一笔一划手写的。这飘逸而不失庄重的汉字,与封面的字一般无二,无悔早已熟知,正是皇太极的字迹!
第一页只写了一首诗,便是封面上的那首《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首《关雎》的含义无悔当然知道,她明白皇太极写这首诗的心意,但她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再往后翻页,后面摘抄的内容,居然全是她在那些诗集中偏爱的诗,刚才她举例的那几首也在其中。
“前些天抽空摘抄的。我想,把你喜欢读的诗集中抄在一本书上,你日常读起来也方便。只是实在太忙,草草抄就,本打算抽空检查一遍,看有无错处,订正了再给你,却不想有今天一事,只得这样给你了。”
无悔看着这本手抄诗集,吃惊不小,自己每日在他身边伺候,根本没看到他是何时抄的!当然,她也承认自己虽在这屋里伺候,但实际上从心里并不真正关心皇太极每天在做什么、想什么,尽管如此,也不至于连他何时抄的诗都不知道。
似乎看出无悔在想什么,皇太极有些不自在的讪讪一笑,道:“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在这书房里抄。前些日子总随身带着,进宫或去大营办事,有空就抄几首,再不然就是夜静更深时睡不着觉,也起来抄几首,日积月累也着实抄了不少。只不过,封面‘关雎’二字之含义与书中那些诗的意境不符,不过我想,既是我辛苦抄录的书,徇私一次也说得过去。”
无悔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称得上是日理万机的皇太极,竟对她这样关心,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为讨她欢心而在百忙中抽时间,一字一句得亲手抄了一本诗集,这种行为,任是哪个女子也会为之感动吧!
从刚才到现在,无悔一直在奇怪一点,她自己已预见历史,所以对入宫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但皇太极却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多尔衮?难道是她高估了自己对他的重要性?可这本诗集就摆在眼前,不正说明了皇太极对自己的用心良苦;说他怕多尔衮这显然也不对,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难
道——,无悔联想到了宫廷中的你争我夺、阴谋诡计,难道皇太极竟是想让自己在宫里为他做眼线?抑或是想利用她拉拢或麻痹多尔衮?如果是这样,那他恐怕找错人了。
就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要把话说清楚才好,以皇太极的能力和手腕,找多少人进宫做眼线不行?万一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最后却耽误了他的事,无悔也过意不去。
无悔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挺胸抬头正要开口,皇太极却笑道:“怎么?终于可以离开我这里,对你来说可谓是‘逃出生天’了吧?是不是心里高兴,终于肯赏脸为爷清唱一曲了?要清嗓子须喝茶才是,要不要让他们端茶上来?”
“你!”无悔深吸一口气,不理会他的调侃,问道:“等一会儿,爷赏脸解了奴婢的疑惑,如果爷还没生气拂袖而去的话,奴婢倒是愿意为爷唱一曲。”
“哦?还没问就猜到我会生气,如此说来,这个疑惑——让我猜猜。”皇太极用食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道:“你想问我为什么答应让你进宫?我想,以你平日对我的看法,这时你一定是认为我别有企图,对吗?”
无悔不得不承认皇太极聪明绝顶,通透世情,他对自己的了解已远远超出了预料。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默默得站在一旁,观察她了解她,就这样一点一滴,直到现在,她在他面前几乎快成了透明的人。
“难道是奴婢想错了?”无悔反问皇太极。
皇太极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真不公平,我这么了解你,可你到现在却丝毫不了解我,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要了解过我。我自幼便学习用兵之道,三十六计更是熟记在心,‘美人记’我还是知道的。‘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以你的容色,要在宫里得到这样的恩宠轻而易举,可我若有那个心思,还用等到此时?何况现在送你入宫不过是伺候大妃,多尔衮鬼大却毕竟人小,量他能怎样?不怕在这里说句过分的话,他和多铎就是再受宠,再有权势,也始终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至于大汗么——”皇太极微微一勾嘴角,没再说下去,只是道:“另外就是,我对你有信心。”
“我?有什么信心?”无悔问道。
“那个小鬼再聪颖再狡猾,也还是小鬼,你燕无悔又岂是任他摆布的人!”
无悔无可奈何得摇头,道:“那您可是太高看我了,这里的哪个人,不论年纪大小,随便找一个,
都是七窍玲珑心,我可不能比,您可别小看十三岁的多尔衮。”
“我从未小看过他,假以时日,他必会成为一个让无数人敬畏的人。但那又如何?我说过,他翻不出我的掌心。在任何事情上,若他和豪格争,输的必定是豪格,但若他和我争,输的一定是他。”皇太极笃定得说道。
“以你的脾性,应是不愿进宫的,为什么今晚一言不发?”皇太极又问。
“你不是了解我吗?不妨再猜猜。”无悔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早知道你迟早会成为那座宫殿的主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