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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提线木偶里的聂仓不知道聂航这一番心理活动,否则非喷出血泪不可;他那从小到大都不近女色的弟弟;还他妈竟然是这样一个情种?为了个女人;居然连家族世仇都可以不管不顾?
不过他也没法知道了;因为很快的;他就被送到了贺莲房跟前。木偶分成两瓣儿散落开来;露出里头的人,细细的丝线穿透了聂仓的四肢,将他死死地钉住,而聂仓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他只能睁着一双混沌无神的眼睛望着贺莲房,仿佛在挣扎,又似是在乞求什么。
乞求她赶紧给他一个痛快。少年得意,鲜衣怒马的将军,如今再也不能上马拿刀,如此苟活,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聂仓彻底的绝望了,他心里再也没有去杀死贺莲房的念头,他所有的棱角,终于都在此刻被贺莲房磨平。
“二少哭了?”贺莲房声音微讶,但却丝毫听不出怜悯之意。“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二少这是哭什么呢?本宫已经如了二少的意,叫二少见到了自己的亲弟弟。二少不感谢本宫便罢,怎地还哭起来了?”
对于贺莲房的嘲弄,聂仓没有发怒,他只是颓唐地盯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一副恹恹的样子。贺莲房瞧他如此,不由笑了起来:“看二少这样,想必是对今日这提线木偶的表演很是满意。既然如此,便这样吧,本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刚巧这班子伶人准备在燕凉落脚,正愁没什么招儿吸引客人,本宫便将二少送与他们,这班子里头可是有不少幼年的小师傅,想必二少进去后,必能如鱼得水。”
何止小师傅,还有特别喜欢男色的大师傅呢。聂仓糟蹋过多少幼童,便叫他用自身一一偿还,直到临死!
听了贺莲房的话,聂仓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陡地亮了起来,浑身也剧烈颤抖,他死死地盯着贺莲房,先前那面如死灰形容枯槁的样子也不见了,他对贺莲房的恨还是一如既往的深。
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在恶狠狠地说:你敢!你敢!
……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呢?贺莲房仍然报以微笑:“二少放心,这班主以前与本宫的属下有些故交,定会为你找些好人照料备至的。”
贺莲房说完话,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面烙印的通红的面具。聂仓惊恐地望着对方,不知道贺莲房想要做什么,但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
他张大嘴巴无声的叫着,可惜,在场无人有怜悯之色。
他做过什么事,百姓们不知道,平原公主府的人却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像这人嚣张跋扈人面兽心的家伙,杀了他才真是便宜了他!就该叫他日日生不如死,为他所做的那些错事赎罪!
通红的面具罩上聂仓俊美如昔的面孔,很快,空气中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贺莲房冷淡地看着这一幕,丝毫不为所动。天璇摇光亦是面色冷凝,唯有瑟词稍稍瑟缩了下,但她随即想到之前天璇带自己出去所看到的那一幕,便咬咬牙,狠狠心,睁大了眼睛去看。聂仓抽搐着,昏死过去,那面具便从此长在了他的脸上,再也拿不下来了。这世上,信阳候府二少爷的存在,至此,终被彻底抹去。从此世上再无聂二少,只有木偶戏班里的一只提线木偶。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以前他凌虐边境幼童的时候,不知是否会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屈辱的一天?贺莲房笑了,对聂仓下手,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忍,除了战果显赫,聂仓的为人和那两个禽兽世子又有什么不同!
昏死过去的聂仓被抬了下去,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不会死,他会永远这样身不由己的活着。随着他人的摆弄摇动四肢,借此来填饱肚子,与人取乐。聂仓最瞧不起平民,可如今他却是个连平民都不如的玩物。贺莲房真想知道,聂仓能撑上几年。当然,她会好好派人照料他,决不让他早早地死去。
对于聂二的下场,聂四浑然不觉,他每日想得除了去找二哥之外,就只有见贺茉回了。可惜平原公主府的戒备森严,他根本就进不去。哪怕他能以蛮力硬闯,可太后宠爱平原公主,只消平原公主告一句状,他可能都会被踢回边疆去。
所以聂四真是任重而道远,贺茉回终日待在府里不出来,就算出来,也是跟贺莲房一起。聂四不敢惹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特别好欺负的异姓公主,毕竟对方是自己未来的大姨子嘛!
贺莲房仍旧每日雷打不动的去给徐氏请安,礼数上做得足足的,徐氏也找不到理由来指摘她。因为贺红妆与贺绿意的事情,徐氏对他们姐弟三人证充满愧疚,无时无刻不想着弥补,可惜贺莲房等人早过了那个渴望祖母疼爱和信任的年纪,徐氏再如何献殷勤,他们也只能做到表面上的恭敬,内心对徐氏,却再无半点尊敬之意了。
作为长辈,徐氏很失败,作为母亲,她仍然很失败,孙儿们的不谅解与不亲近让徐氏险些心碎,但好在还有大徐氏那边的消息传来叫她心里快活些。
贺红妆自打被张员外带回去后,秦氏便不管不顾的闹了一场,硬是把准备抬贺红妆做平妻的张员外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贺红妆只能委屈做个贵妾,可是和两位姨娘比起来,那身份也不过比下人们高一点点。
可她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不管身处怎样的逆境,贺红妆都有办法让自己活得风生水起。她恶心张员外,嫌弃张家,觉得以自己的容貌和才情,便是配世子都相当,张员外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可事到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她到底成了张员外的小妾。对于大徐氏的刁难和厌恶,秦氏的暗中使绊子,还有两位庶出小姐的冷嘲热讽……张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喜欢她,但贺红妆不在乎,她只想用尽一切方法向上爬,张员外不过是她暂时的跳板罢了。她不相信自己这辈子就这也过了,她不甘心!凭什么贺莲房就能当上公主,做那高高在上的云,她就只能当地上的污泥?
她不去打听上官氏怎么样了,反正上官氏如今什么都不能帮到她,相反地,甚至还会成为她的累赘,拖累于她!所以,贺红妆想着,待到自己功成名就,能够俯瞰世人的时候,她再去将娘接回来,到那时,她再好好孝顺她!如果那个时候娘还活着的话,她一定会做个好女儿!
她使尽浑身解数,叫张员外痴迷于她,一刻都离不开她。她甚至蛊惑着这个丑陋肥胖又懦弱的男人对抗他的母亲——那个强势彪悍了一辈子的大徐氏。只要掌握了男人,贺红妆不信她不能在张家作威作福!
但与此同时,她必须除掉大徐氏!
大徐氏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她本来就瞧不起庶出的,贺红妆又是个假千金,其真实身份不过是个野种,父亲还是无人得知其姓名的低贱马夫。大徐氏觉得,贺红妆连做他们家贱妾的资格都没有!偏偏儿子喜欢,大徐氏又期盼着有朝一日,这几个儿媳肚皮争气,能再生出个大胖孙子来,那时候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还能动,还能带带孩子。张家有后,她死后也就不必担心没脸见张家的列祖列宗了。
可过去了大半年,贺红妆的肚皮还是没消息。大徐氏对贺红妆的态度也越来越差,非打即骂,甚至将她当成下人来看待,就算当着张员外的面也毫不客气。她这辈子都是这样,在谁面前都跋扈的要命。可她忘了,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骨子里大男子主义的张员外呢?
贺红妆是张员外的心头肉,大徐氏折腾贺红妆,岂不就是拿刀子割他的心头肉么!再联想到之前的林林总总,张员外心底对大徐氏的怨恨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终于,在贺红妆有意无意的怂恿下,张员外对大徐氏下手了。
当然,他一开始并没有想毒死大徐氏,他不过是想弄点能让大徐氏瘫痪的药罢了。大徐氏到底是他的亲娘,他再怎么不着调也不会对自己的娘下手。此时,贺红妆自告奋勇说她小舅母的娘家便是搞药材生意的,张员外一听,便让贺红妆想办法给弄点药来。待到贺红妆将药交给他,他想都不想就放进了大徐氏平日所喝的茶水里。
张员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毒药,谁知道却瞬间生生要了大徐氏的命!
这个强悍、霸道、将张家人的一生都牢牢攥在手上的女人,就因为这一杯茶丢了性命!
见大徐氏居然死了,张员外彻底慌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后悔也不是惭愧,而是害怕,怕官府会查出来此事与自己有关,他怕得要命,比起美色,当然是性命更重要些。平日里被贺红妆勾出来的精虫须臾间消散,大脑终于清醒。
这药是贺红妆拿的,没人知道他经手了,只要把事情赖到贺红妆身上,他不就没事了?娘死了,从此以后张家就由他当家做主了,他盼这一天盼了这么久,怎么能在没有达成心愿前就死呢?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就是如此了。
怕是贺红妆做梦都想不到,她自以为拿捏在手上的张员外,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彻底反水,将她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
直到被官兵抓入牢房之后,贺红妆都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下发展,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会是这样?她坐在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出神的想着。
大徐氏死了,最高兴的除了张家人之外,就只有徐氏了。可除了高兴,徐氏还感到了淡淡的失落。她想要炫耀,炫耀她有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有个被封为公主的孙女,贺家百年望族,家财万贯,这些都是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大徐氏炫耀的。可是,只有大徐氏活着,她的炫耀才有意义呀!如今大徐氏死了,她以后还能炫耀给谁看?
没有人在意被抓入监牢的贺红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她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去寻找不去伺候,所以直到被判处秋后问斩,都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贺家小姐的时候,贺红妆觉得,自己跟贺莲房贺茉回的差距,也只有嫡出庶出的分别。可在死到临头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们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嫡出就是嫡出,高贵不已,庶出就是庶出,卑贱地位,这并不是她去争、去抢,或是不甘心不愿意就能改变的,事实已经发生,她就没有能力去更改。
而如今她被判处砍头,终日住在这漏水可怖的牢房中等待死亡来临,贺莲房却睡在富丽堂皇的公主府,有人伺候有人讨好。她们曾经是姐妹,但如今的结局却是这样不同。
问贺红妆甘心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她恨张员外,恨张家这群心狠手辣的畜生,但更恨贺莲房!
贺红妆常常会想,如果当初贺莲房不出佛堂,今日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她仍然可以做她高贵优雅的三小姐,父亲在相国寺未归,祖母疼爱娘亲和她们,说不定会请族中长老将娘亲扶为正室,这样的话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贺家嫡出千金,然后她可以嫁一个好的丈夫,贺茉回跟贺兰潜都需要看她的眼色过活。贺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想要什么想拿什么根本不需要任何首肯,只要她想,就能得到。
那么她将会活得多么快乐!
可这一切都被贺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