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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察形势,正对面和右方峰面是壁立的,就像是石砌的巨墙,猿猱都难攀援,除非是飞鸟才能上上下,左面虽然陡峭,但突石极多,还有稀疏的虬松斜伸悬垂岩缝之间可以借力,身手利落的攀爬不至于太困难。
如果谷底真的有人,除非另有秘道,否则必利用左峰无疑。
考虑的时间不长,立即朝左方绕去,提气轻身,点石踏枝而过,相准了峰势,节节下落,的确是险(山虚弋)万状,只要落点不实,重心稍偏,结果必是粉身碎骨。
功力提到极限,一颗心也虚悬半空,专心一志,绝不敢有旁骛,到了半腰,额头已现了汗,呼吸也微感急促,眼看两丈许的斜下方有块可以容身的突岩,他准备落下去稍事喘息,深吸一口气,飘坠下去。
双脚一落实,立觉不妙,那岩石竟是松动的,骤然一加了重量,立即坍崩,不由亡魂大冒,本能地掠起身形,贴向石壁,双手抓去,手指却扣不住壁面,人随即下坠,虽没转念的余地,但却临危不乱,曲腿,两足猛蹬壁面,双臂翼展,凌空打了一个回旋,缓住了下坠之势,目光急切地一扫,再奋力一旋一折,抓住了一株虬松,身形算是吊挂住了,那崩落的岩石早已到了谷底。
就这么短暂的片刻,等于经历了生死大关。
调匀了呼吸,定下心来,仰头一看,路嵌石的地方已有七八丈高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如不是及时抓住这株救命的虬松,人当然也到了谷底,但绝对不会是一个活人,再低头下望,不但壁势已缓,借力之处已多了。
谷中如果有人,不用说已被落石惊动。
不管怎么样,反正是有进无退。
他又继续下降,工夫不大,到了谷底。
由于斜阳只照到谷顶部位,所以谷底便显得幽暗,但并不影响视力,光度相当于谷外平地的黄昏,还能清晰辨物。
谷地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绿草杂树之间,间杂着各具姿态的岩石,放眼望去,景色还当得上幽美二字。
略事喘息,他开始沿右方壁脚往前搜索。
据判断此刻离落日时分已经不远,所以得快速行动。
走了一段,仰首可见卜云峰坠落的断岩,判定位置,在一个可能的范围内搜找尸体,可煞作怪,不见尸体,也没闻尸臭,百丈高的悬岩如果说坠落而不死,事实上不可能,绝谷有如深井,当然也不会有虎狼之属,人呢?
这是一个新的问题,也是个严重的问题。
难道在峰顶所发现的人影会是……
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抽紧。
顾盼之下,他突然发现左面峰脚一方巨岩边结了座草庐,在林木掩映下,只能看出一个轮廓,但是草庐不假。
于是他放弃沿边搜寻,停了下来。
在这种绝境之中居然会有人结庐,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这比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令人震惊。
他定睛遥注草庐,心想:“如果真的是在此绝境结庐而居,定是世外高人,自己在峰头上曾瞥见谷中有人影,卓永年的消息也说坤宁宫的人在这一带发现有人活动,两相对照,谷底有人应属无疑,问题是何许人物?”
突地,他的心弦震颤了一下。
他想到了坠谷的卜云峰,下坠的位置不见尸体,莫非他真的坠谷不死,在此结庐疗伤?
这实在有可能,他是一代邪魔“魔刀鬼影”的传人,人邪、心邪、功力也邪,坠岩不死是可以解释的事,想到这里,精神陡振。
于是,他步步为营地朝草庐迫去。
接近,看得更清楚,是间傍石而筑的草庐,但一望而知并不是新搭的,这一来,原先的判断又起了动摇。
草庐没设门,只留了个可以让一个人曲身而入的小洞,光线很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是否有人也是个问题。
到了距草庐门洞约六尺之处,他悄路止步,弯下腰,朝里面望去,目光扫处,在时全身发僵,连呼吸都窒住了。
草床上端坐着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赫热正是“不为老人”,想不到他会隐藏在这绝谷之中,这不仅是想不到的意外,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一个盲残的老人,如何会进入这等绝境里隐居?他是如何进来的?又为何能自己结庐?
不用说,必然有外人协助……
盲残之人,听觉比常人锐敏,他居然发觉庐外来了人。
“外面是谁?”老人开了口。
“是……晚辈……”东方白的意识仍在迷乱之中。
“你何以去而复返?”
“这……”东方白傻了眼,他不知道老人在说些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夫说过,你那同伴内伤极重,老夫只能维持他数天活命,一般伤药无用,除非是少林寺的‘大还丹’……”
“大还丹”三个字使东方白起了极大的震撼,眼前又浮起林中人的死人脸,他立即省悟过来,卜云峰没有死,林中人以黄布袋骗取“无相大师”的大还丹,目的就是救卜云峰,这证明了林中人与卜云峰是一路,峰顶现场林中人必是隐在暗中,目睹卜云峰坠岩,至于如何救卜云峰不死,就不得而知了。听口气老人曾对卜云峰施救,两人早已离开这绝谷,所以才有去而复返这一问。
他急切地考虑几个问题——
自己如果报出身份,老人会不会有上次那样的反应?
该不该说出“无相大师”追索老人这一节?
卜云峰和他的同伴知道老人的身份么?
老人知道两人的来路么?会有什么后果?
老人何以会隐藏到这绝地来?
“你怎么不开口了?”
老人似已感觉气氛有异。
“晚辈……不是老前辈所说的人?”
东方白决定试探着解开这一连串的谜结,因为这对老人和自已关系都非常重大,因为骗取大还丹之人正是夺走“天丝宝衣”之人,既然误打误撞地碰上了,很可能就此而使全部谜底揭晓。
“那你是谁?”
不为老人下了草榻。
因为门洞低矮,东方白直起身便只能看到老人的下半身,但他仍站在原地,保持原来的距离,以防不意的情况。
“老前辈请先答应晚辈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在晚辈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不要动气。”
“可以,现在你说!”
“晚辈就是曾经到过听分居,拜见过老前辈的‘无肠公子’东方白。”
“你小子……”声音有如炸雷。
“老前辈答应过先不生气的。”
“嗯!”这一声嗯,显示老人在强抑怒气。
“老前辈曾经对一个坠谷受伤的人施救?”
“对,他正巧落在一丛山藤上,否则已粉身碎骨。”
“他有个同伴?”
“唔!他是后来的,说是被恶徒联手围攻所以……”
“他俩知道老前辈的身份么?”
“老夫没说!”
“老前辈知道两人的来路么?”东方白点点头又问。
“不知道,老夫不说身份,也不问对方来路。”
“他俩已经离开了?”
“不错,你小子到底……”
“老前辈请听!”东方白把卜云峰坠岩的前因后果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补上一句道:“他们已得到大还丹!”
“这怎么可能?”
老人低头钻出了门洞,满脸骇异。
“还有曲折的下文!”
“说。”
东方白整理了一下思绪,尽量以和缓的声调把“无相大师”搜查听竹居和黄布袋骗取大还丹的经过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击石老人”被迫引路一书,因为他另有打算,不愿两位老人因此而翻脸,伤了大半辈子的感情。
不为老人一面听脸孔一面抽搐,最后沉吟了一声,闪电扑出,一把扣住了东方白的右腕,白果眼圆睁。
东方白没闪避,任由老人抓住,他只是震惊,一个盲目的老人,竟然只凭听声辩位而突发制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当然,他是存心不反抗,他知道老人不会对他怎样,否则的话,即使是明眼的高手想抓住他也没那么简单。
“小子,这……全是真的?”不为老人神情激越。
“没半句不实。”
“此地是绝境,你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追击那夺物之人,也就是坠谷者的同伴,碰上老前辈是巧合。”说完,想到了件事,脱口又道:“不对!”
“什么不对?”
“老前辈说两人早已离去,可是晚辈是在峰顶上发现谷底有可疑人影移动,才费尽力气下谷的,莫非……”
“莫非什么?”
“两人还隐藏在谷中。”
“不可能!”
“不可能?”东方白怔了怔,老人目不能视,怎能断定卜云峰和他的同路人真的已经出谷?心念之中加强了一句道:“老前辈何以断言不可能?”
“老夫已经彻底搜查过数次,你所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老夫!”不为老人松开了抓住东方白的手,后退两步。
这一说,东方白便无法再深加追究。
“可能是如此!”顿了顿,换了话题道:“老前辈何以舍弃幽雅的听竹后而到这绝境之中结草庐而居?”
“这是老夫的私事,你不必过问。”一口予以回绝。
东方白决定不提大化门之事,他怕又引起不为老人的强烈反应,他准备再从击石老人身上下工夫,间接比直接更妥当。同时,他目前必须尽量争取时间联合卓永年追缉卜云峰和他的同路人,誓必要得回天丝宝农。
他不提,不为老人反而提出来了。
“小子,上次你找老夫探询大化门失踪之谜,目的是什么?”
声调是严厉的。
“这……晚辈说过是在找一个人的下落。”
“谁?”
“这也是属于晚辈的私人秘密,现在还不到公开的时间。”
“准备放弃?”
“不!”东方白摇头。
“老夫是你特定的对象,何以又不提了?”
“晚辈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那你可以走了!”
“是,晚辈告辞!”虽然对方目不能视,但东方白仍然诚谨地恭施了一礼,然后才转身离开,循原路而去。
这是他最聪明的决定,如果现在提出“大化门”的问题,即使他不像上次那样反应激烈,至少也是竣拒,既已知道了老人的藏身处,凑巧击石老人也在徐家集,大可先抓抢犯,再徐图此事。
上峰比下峰容易,因为身躯面壁,所以身、手、眼、脚都可以充分配合行动,地形地物的利用也相当自如。
到达峰头,已是黄昏时分,四望一片瞑气迷蒙。
东方白没作停留,直奔山外,一路之上他在想自己的作法是否恰当?
仔细推敲之下,发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老人既已主动提出“大化门”之谜,就应该趁机试探,也许老人已经改变主意,说不定能探出些许端倪。
现在除了知道卜云峰死里逃生还活着之外,其余的依然全是难解之谜,自已在谷中的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卜云峰没死,对卓永年而言是前功尽弃。
南阳府捕头西门钧因缉拿采花大盗“黑蝙蝠”牟天而被害,“狐精”卓永年与西门钧是生死之交,发誓要代友报仇,卜云峰持西门钧腰牌冒充捕快而暴露了凶手身份,本以为他坠岩而了结,想不到他竟然没死。
不为老人算是误救了一个江湖祸害,而真正使卜云峰不死的是少年寺的大还丹,而大还丹又是以不为老人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