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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就又犯了,头痛病,一个头两个大。可惜这是朝堂上,信口雌黄是要掉脑袋的,只好硬着头皮出班奏道:“谢皇上关心,微臣的病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英明的陛下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他一时兴起的关心给我带来了大多的麻烦,一脸的欣慰,而我直是欲哭无泪。所以说,人若是注定要倒霉,就是喝水也会塞着牙。千古名言,不能不信。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脱身,哪有心思去听什么奏本?好容易盼到退朝,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司礼太监的一句话却让我动弹不得:“圣上有旨,请诸位大人移步御花园,共为雷大将军庆功洗尘!”
由太监指引着走过曲折的甬道,两旁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浓香馥郁,引得不少人足底稍住。只有我心头惴惴,视而不见。说起来皇上对这个雷将军还真是倚重,竟然亲自设宴为他庆功,想来再糊涂贪玩也知道要想坐稳江山非有这么个人冲锋陷阵不可。哎!长长叹了口气,总觉得我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一路上心不在焉,冷不防手臂被人扯住,直拖到一组假山之后。我本待呼叫,却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而住了嘴。
“原来你还是一位朝廷命官。”迎面的一双黑眸中现出浓厚的兴趣,雷霆远正闲闲的看着我。
“原来是雷大将军。”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找上我了,唯今之计,只好给他来个死不认帐。我装作一脸不解,“下官和大将军从没见过面,大将军无缘无故将下官拖到这里来,不知是想做什么?”
“从未见过面?”他冷笑,“难不成我昨夜真是撞见鬼了?”
“这也说不定呀。”我赶忙附和,“这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大将军打了那么些胜仗,这手下死的人想来也不在少数,就算有一两个阴魂不散的跟着大将军也不奇怪。”
“你在吓唬我?”低沉的声音中已多了些怒意。
“下官怎么敢!”我连忙叫屈,“大将军是朝廷里的第一勇士,几个小鬼怎么弄吓到你?不过大将军呀,下官的胆子可是小的可怜,被你这么无端端的一吓,可要吓去半条命了。再者,做贼也要拿脏,大将军口口声声说见过下官,请问是哪一天?在哪里呀?”
雷霆远的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就知道他不敢说,我在心里偷笑。那孟家废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亲自下旨砍了头的罪臣旧居!他独自一人深夜前去,还身着素服,显然是给孟御史凭吊去了。这事若传了出去,就算他是大将军,圣眷正隆,只怕也担待不起。别忘了,一旁还有个永王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看来大将军真是认错人了,依我之见,大将军最好还是请个道士来做做法、驱驱邪。既然没我的事,下官就告辞了。”故作好心的忠告一声,我拍拍衣服转身就走,心想什么大将军,还不是照样被我耍!
还在得意,猛然间身后一股凌厉的劲风袭过,却是雷霆远伸掌向我抓来。我一惊,直觉地回身去迎,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飞快闪过,索性一运力,身子向后飞出。不等他掌风扫到,我早已自行摔了出去,眼看正要落在甬道上。
“救命呀,杀人了!”
甬道上还有不少大臣正要往御花园去,我这一番从天而降,立时迎来众人惊恐诧异的目光。我口中大叫,双手则是不停地在空中胡乱挥舞,装作一副害怕已极的模样,暗地里瞅准了员外郎刘崇简最是肥壮厚实合适做肉垫,一挺身扑到他身上。
“啊!”我惨叫一声,其实一点也没摔痛。倒是那个刘大人两眼一番,吐了白沫。众人都惊得呆了,看看爬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我,又看看从假山时候出来、一脸铁青的雷霆远,一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可以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两个朝廷重臣公然在御花园里斗殴,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大学士,这是何等骇人听闻?若是传扬出去,官体何在?朝廷的脸面又何在?
愣了一会儿,有几个平素就巴结我的连忙凑过来:“黎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有个这么好的肉垫我当然没事。“啊呀,我不行了,我的腰,腿也疼,全身都头疼呀!”群臣相顾失色。一人战战兢兢的上前问道:“大将军,不知黎大人怎生得罪了您,您要下这么重的手?”不用想也知道雷霆远一定已经气疯了,不过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居然忍住没有爆发。
“不,不,不,这不关雷将军的事。”我颤巍巍的由人扶着上前,“其实是假山那里有一条毒蛇,雷将军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才用武功将我摔了出来。”作弄人也要留着三分余地,不然狗急跳墙就不好玩了。
“原来如此。”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张丞相干笑了两声,“既然是场误会,还是小事化了吧。皇上还在御花园,可莫让圣驾久等了。”这老儿居然没有火上添油,还真是少见。
众人都道:“正是,正是。”
一行人继续前行,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雷霆远来到我身前假装扶住我,趁着众人不备低声道:“黎大人,好心计,连我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他神色阴阴的,不形喜怒,让人看了心头发毛。手腕用力一捏,疼得我几乎叫出来。
“哪里,哪里,我怎么敢戏弄大将军呢。”我忍住疼笑道,“只要大将军别再把下官摔出去,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想再跟他纠缠,我挣脱了他的手,走到一边。一瞥眼,却看见叶嘉颖正走在我身旁,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加快脚步走到张丞相身边去。
笑容……顿住。从我假装摔到到现在,他始终没有过来看我一眼,没有说过一句慰问的话。叶兄,难道你当真要和我隔绝至此吗?
到了御花园,群臣都已落座,皇帝笑吟吟端起一杯酒来:“雷卿,此番平乱,全仗你公忠体国,奋勇杀敌。众卿家,咱们一起敬雷爱卿一杯。”
“皇上使不得。”雷霆远连忙站了起来,“自古以来,只有臣子向皇上敬酒,哪有倒过来之理?再者,南夷得平,一是有赖历代君王的庇佑,而是皇上你福泽深厚,天威远震海外,令幺魔小丑望风而逃,微臣只不过是略尽犬马之劳罢了。诸位大人,咱们一起举杯祝皇上千秋万岁,江山一统!”
他这么一说,所有大臣自然一齐起身叩拜、山呼万岁。我也一路跟着喊万岁,心想怨不得的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将军,除了有勇有谋外,还有味——拍马屁的臭味。
皇帝坐在龙椅上,见了这等声势不由哈哈大笑:“爱卿,你真是深得朕心,深得朕心!”从手上退下一个碧玉指环,说道:“这指环朕就赐予你了,以后见指环就如同见朕。”
群臣纷纷道贺,脸上都露出艳羡之色,这指环无疑也代表了皇帝对他的眷顾。雷霆远躬身道:“谢陛下。”见此情景,不知永王会作何感想。我偷偷看了一眼,只见他也跟着众人在那里笑,只是笑意却半分没有传入眼底。
皇帝步下席来,一手拉着雷霆远,另一手拉着永王:“皇叔、雷卿家,你们二位一文一武,就好像朕的左膀右臂一般,朕是缺了谁也不行。只望你们今后能够同心同德,朕的江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心里暗暗叹息:圣上呀,只有这两人互相敌对,你这江山才有坐稳的可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向一旁的近侍点点头,那近侍高声叫道:“奏乐!”丝竹管弦应声而起,近侍双掌轻拍几下,十四对宫装美女踏着乐声旋入场中。
不能否认,皇帝在政事上虽然糊涂,于吃喝玩乐却有着超出常人许多的天赋。且不论这些女子相貌之美,舞步之奇,单说那身穿着:环珠绕翠,霞彩霓裳,下身着露膝短裙,轻纱盖住,一截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赤着双足,足踝上挂一串金铃,每走一步,便伴着清脆的金铃声响。
“这舞步是朕亲自指导乐工所创,取名为‘玲珑步’,众位卿家看如何呀?”还能如何?自然要一力叫好才行。我一直留神叶嘉颖的动静,见他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尤其听了皇帝的话,更是眉头紧皱。我暗暗叫糟,这人被圣贤书蚀了脑子,若是这当口败了大家的兴,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他双手一撑桌子,正要起身,我连忙说道:“雷将军,我见你一径低头喝酒,无心观看歌舞,难道是嫌这皇家歌舞不好看么?”果然,我这么一叫,乐声立时停住。皇帝看向雷霆远:“雷卿,你可是不喜?”
雷霆远还未答话,一旁张丞相插口道:“皇上的歌舞,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只是个人的志趣不同,雷将军不好此道也勉强不来。依老臣之见,歌舞可以暂且撤下,咱们席间便有一人曾以一曲清歌动上听,何不请他来唱上一曲,以助雅兴?” 好歹毒的老儿,这分明是在说我。一面为雷霆远解了围,一面又摆了我一道,一箭双雕,高明。
“不知张丞相说的是哪一位?”雷霆远倒是显得极有兴致。
张丞相向我一拱手:“黎大人意下如何?”
皇帝哈哈大笑:“原来是指的黎卿家,说起来朕也有好久没听到黎卿你唱曲儿了,今日大家都在兴头上,你也就别推辞了。”
金口玉言,谁敢违逆?群臣的目光全集中向我,那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与幸灾乐祸,显然人人都在想:皇上虽然宠信他,到底也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个弄臣看待,心里没有半分尊重,这不是还将他当戏子看待么?不知这算不算是自取其辱?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且慢。”说话的是雷霆远,他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皇上,臣久在蛮荒之地,心中最想的,就是家乡的琴声,曲儿是不必唱了,不知能否请黎大人为微臣弹奏一曲,以慰夙愿?”
张丞相笑道:“大将军,你若是想听小曲儿,求黎大人那也不难,如是琴瑟之类高雅的东西,嘻嘻,只怕就找错人了。”
雷霆远不理他,只问我:“黎大人,我想听一曲《离殇》,如何?”那胁迫的意味很是明显。我不动声色:“既然将军想听,下官也只好献丑了。”
早有太监将一张古琴摆到场中,我慢慢起身,一旁正有个宫女端着新做得的热水来给众人暖酒,不提防和我一撞。
“啊!”我们两人同时惊呼一声,那般盆滚烫的热水尽数洒在我的手背上!那宫女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该死!”
我看皇帝脸色一沉,只怕就要叫人拖出去将她乱棍打死,忙道:“是微臣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她,还望皇上不要降罪。”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吩咐带我到偏殿休息,又命太医为我疗伤。这么一闹,这弹琴一事自然也就作罢了。皇家的药剂确有独到之处,我涂了药,烫伤处就不疼了。不想再回去和他们周旋,索性一个人在偏殿里半眯着眼睛休息,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身形透着熟稔,睁大眼一看,却是叶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