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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尔打心眼里乐开了。 阿廖沙也哈哈大笑,引得一帮学生围拢过来。 阿廖沙边笑边继续说:“是啊,飞行员的事没办成。 参谋部里的人向我解释说,眼下没有飞机让我开。要是先学点技术,倒可以,飞机嘛,啥时候开都不晚。 我就跑这里来了,递了申请书。 结果呢,入学要考试。那五个家伙也在这里。考试两个礼拜之后进行。我一看——大事不妙。 一个名额八个人争,来的还大多是城里人。有的找到教授先来一遍模拟考试,有的像我们这几位,都是中学七年级毕业。 我赶紧翻书,恢复恢复记忆。 还要去打工,卸一车皮木柴,够两天吃的。 后来木柴没有卸的了,只好勒裤腰带。 而我们那几位呢,成天忙着跑剧院,深更半夜才回宿舍。 宿舍本来冷冷清清的,学生们差不多都去度暑假了。 可只要这几个家伙一回来,就甭想再看书:叫啊,闹啊,笑啊。 扎利瓦诺夫领他们去轻歌剧院,介绍他们认识了一些女演员。 三天工夫,她们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掏了个精光。 等到没东西下肚了,这帮混蛋就来个顺手牵羊,牵走了一个外地考生的四十只鸡蛋,又趁我不在,一顿嚼光了我剩下的一点面包干。”考试的一天终于到了。第一门考的是几何。发的试卷上都盖了图章,三十五分钟解习题。 我看看黑板上的试题,全会做。 再瞧瞧那几个中学生,一个个傻了眼,都在绞脑汁呢。愁眉苦脸,龇牙咧嘴的,又好像他们椅子上有人钉了几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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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桩,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沙拉蓬那个汗哪,劈里啪啦往下掉。 他那副傻瓜嘴脸,一只独眼溜东溜西的。 我心里寻思,狗娘养的,这可不像你拧姑娘大腿那么容易。“
阿廖沙笑得喘不过气来,又接着说下去:“我解完了题,站起来,准备交给教授。 苏哈里科和扎利瓦诺夫压低嗓门,老鼠似的吱吱叫唤:‘递张小抄过来。’”我径直朝桌子走去,路过切博塔里身旁。他在小声咒骂我,骂得可难听了。 两天下来,他们各得了四个两分,退出了考试。 我沉住气继续考。 他们在干什么呢?有一次苏哈里科来找我,说:‘别在这里泡啦。 我们私下里从老师那儿打听到,你有两个两分。 反正考不取。 跟我们一起报建筑专科学校吧,那里容易取。 现在还来得及。’我差点信了他的话,不过并没有放弃考试。 反正只剩下两门了,考完再说。 结果呢,他们是糊弄我。 我考取了,他们几个进了专科学校附设的二年制技校,这样就可以蒙骗家里人。入学没有要他们考试,因为技校只要求中学二年级的文化。 他们领到了学生证、免票卡。如今哪条铁路线上都少不了他们。跑单帮,投机倒把,腰包塞得鼓鼓的。有了钱就大吃大喝。在城里已经搬了三次家。到哪儿都闹事,酗酒,让人家撵出来。 尤林也尽量躲着他们,他进了建筑专科学校。“
走廊上越来越挤。 人不断往大教室去。 保尔和阿廖沙也往那里去。路上,阿廖沙又想起了什么,笑得喘不上气来,说:“前不久尤林顺路去看他们。他们在赌牌。尤林也凑热闹,没想到赢了。 你猜怎么着?他们把他的钱抢过去,还狠揍了一顿,又赶出了门。 这真叫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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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教室里,会议一直开到半夜,做争取多数人的工作。 扎尔基发了三次言。 去建筑工地的事,多数学生听都不想听。 身穿校服、戴着锤子领章的学生叫喊起哄,两次破坏了投票。 扎尔基在这里没有依靠对象。 两个团员对五百个学生,学生中三分之二又都是“爹妈的宝贝疙疸”。民主空气最好的是一年级,那里的头是阿廖沙。 机械系一年级的头达尼洛夫也支持去工地。 他是一个长着一对充满幻想的眼睛的青年。 这两个年级多数人投了赞成票。 到了第二天早晨,学校团支部才答应派四十名学生去修铁路。
最后几只工具箱搬上了火车。 乘务员也都站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天下着蒙蒙细雨。 丽达的皮夹克湿得发亮,雨珠像小玻璃球一样从上面滚下来。丽达在送别托卡列夫,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轻声说:“祝你们成功。”
老人的眼睛从灰白的长眉毛下面亲切地看了看她。“是呀,真他妈的给咱们找麻烦。”他咕哝了一句。“你们在这儿看着点。 要是谁跟我们扯皮,你们看准地方,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这帮废物干什么都拖拖拉拉的。 好了,孩子,我该上车了。”
托卡列夫裹紧了短外衣。 就在他临上车前,丽达像是无意地问:“怎么,难道保尔不跟你们一起去吗?他怎么不在这儿呢?”
“他昨天就坐轧道车走了,跟技术指导员打前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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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尔基和杜巴瓦沿站台匆匆朝这边走来,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安娜。 博哈特,她把短外套很随便地披在身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支熄了的香烟。丽达注视着这三个人,又向托卡列夫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保尔跟你学得怎么样?”
托卡列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学得怎么样?
那小伙子不是一直归你管的吗?
他常跟我提到你,夸起来没个完。“
丽达仔细听着,有点不大相信老人的话。“是这样吗,托卡列夫同志?
他说他跟我学过的东西,都要上你那儿再学一遍。“
老人大笑起来。“上我那儿?……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过。”
汽笛响了。 克拉维切克在车厢里喊道:“乌斯季诺维奇同志,你放我们的大叔上车吧,这样不行啊!没有他我们可怎么办呢?”
这个捷克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看见走到跟前的那三个人,便不再做声了。 他在瞬息间同安娜的不平静的眼神接触了一下,看到她对杜巴瓦露出惜别的微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便迅速离开了车窗。
秋雨打着人们的脸。 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在低空慢慢移动。 深秋,一望无际的森林里,树叶全落了。 老榆树阴郁地站着,把满身皱纹藏在褐色的苔藓下面。 无情的秋天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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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它们华丽的盛装,它们只好光着枯瘦的身体站在那里。小车站孤独地隐在树林里。 一条新修的路基从车站的石头货台伸向森林。 路基周围是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讨厌的粘泥在靴子底下扑哧扑哧直响。 路基两旁的人们狠劲地挖着土。 铁器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铁锹碰着石头,铿然作响。雨像用筛子筛过的一样,又细又密,下个不停。 冰冷的雨水渗进了衣服。 雨水也冲走了人们的劳动成果,泥浆如同稠粥从路基上淌下来。湿透了的衣服又重又冷,但是人们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离开工地。修筑的路基一天比一天延长,不断伸向密林深处。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石头房的空架子,凄凉地立在那里。 里面的东西,凡是撬得下、拆得开、砸得动的,早就被洗劫一空了。门窗成了张口的大洞;炉门成了黑窟窿。房顶也破烂不堪,好多地方露出了椽子。唯一没有遭劫的是四个房间里的水泥地面。每天夜里,四百个人就穿着里外湿透、溅满泥浆的衣服躺在上面睡觉。 大家在门口拧衣服,脏水一股股流下来。 他们用最难听的话咒骂这恶劣的天气和遍地的泥泞。 水泥地面上薄薄地铺了一层干草,他们紧挨着睡在上面,相互用体温取暖。 衣服冒着气,但是从来没有干过。雨水渗过挡窗洞的麻袋,滴落到地上。雨点像密集的霰弹敲打着屋顶上残留的铁皮。 冷风不断从破门缝里吹进来。厨房是一座破旧的板棚。早晨大家在这里草草吃完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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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工地上去。 午饭是单调得要命的素扁豆汤和一磅半几乎跟煤一样黑的面包。城里能够供应的只有这些东西。技术指导员瓦列里安。 尼科季莫维奇。 帕托什金是个高个子的干巴老头,脸上有两道很深的皱纹。 技术员瓦库连科个子不高,但是很壮,粗笨的脸上长着一个肉墩墩的大鼻子。他们俩住在火车站站长家里。托卡列夫住在车站肃反工作人员霍利亚瓦的小房间里。霍利亚瓦长着两条短腿,像水银一样好动。筑路工程队以坚韧不拔的毅力经受着各种艰难困苦。路基一天天向森林的深处伸展。工程队里已经有九个人开了小差。 过了几天,又跑了五个。筑路工程刚进行一个多星期,就受到了第一次打击——有一天晚上,火车没有从城里运面包来。杜巴瓦叫醒了托卡列夫,向他报告了这件事。工程队党组织书记托卡列夫坐起来,把两条长毛腿垂到地板上,使劲地搔着胳肢窝。“真会开玩笑!”他一边咕哝,一边迅速穿上衣服。霍利亚瓦像球一样跑进房间来。“快去挂电话,要特勤部。”托卡列夫吩咐他,接着又叮咛杜巴瓦:“面包的事,你对谁也不许说。”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霍利亚瓦跟电话接线员吵了半个钟头,终于同特勤部副部长朱赫来接通了电话。 托卡列夫听他跟接线员争吵,急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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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面包没送到?我马上就查,看是谁干的。”听筒里响起了朱赫来的怒吼声。“你说吧,明天我们拿什么给大伙吃?”托卡列夫生气地朝话筒里喊。朱赫来显然在考虑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托卡列夫听到朱赫来说:“面包我们连夜送去。 我派小利特克开车去,他认识路。天亮前一定送到。”
天刚透亮,一辆沾满泥浆的汽车开到了火车站,车上装着一袋装面包。 小利特克疲惫地从车上爬下来,他因为一夜没有睡觉,脸色很苍白。为修建铁路而进行的斗争越来越艰苦。 铁路管理局送来通知,说枕木用完了。 城里也找不到车辆,不能把铁轨和小火车头运到工地上来,而且发现那些小火车头还需要大修。第一批筑路人员眼看就要到期,可是接班的人员还没有着落;现有的人员已经筋疲力尽,要把他们留下来再干,是不可能的。旧板棚里点着一盏油灯,积极分子在这里开会,一直到深夜还没有散。第二天早晨,托卡列夫、杜巴瓦和克拉维切克到城里去了,还带着六个人去修理火车头,运铁轨。 克拉维切克是面包工人出身,这次派他到供应部门去当监督员,其余的人都到普夏—沃季察去。雨还是下个不停。
保尔费了好大劲才把脚从泥里拔出来。 他感到脚底下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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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彻骨,知道是那只烂靴底掉下来了。 他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吃这双破靴子的苦头。 靴子总是湿漉漉的,走起路来里面的泥浆扑哧扑哧直响。 现在倒好,一只靴底干脆掉下来了,他只好光着脚板泡在刺骨的泥泞里。 这只破靴子害得他活都没法干。他从烂泥里捡起破靴底,绝望地看了看。虽然他已经发誓不再骂人,但是这次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拎着破靴子朝板棚走去。 他在行军灶旁边坐了下来,打开沾满污泥的包脚布,把那只冻木了的脚伸到炉子跟前。奥达尔卡正在案板上切甜菜。她是一个养路工人的妻子,在这里给厨师打下手。 这个一点也不老的妇女可真是得天独厚——肩膀同男人的一样宽,胸脯高高隆起,大腿又粗又壮,切起菜来真有功夫,不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