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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彪不想儿子说出这番话来,眼睛一红,勉强的点点头,拍拍儿子的肩膀:“臭小子,嘴里抹了蜜糖一样的就会拿甜话哄人。”
傍晚,子卿发起高烧,坚持不肯回家。
霍文靖无奈下将子卿从学员宿舍抱到了他和穆一枫的宿舍,照顾了半晚,子卿才勉强退了烧。
“你是何苦?怕大帅府里任何一个下人照顾你的病都会比霍教官精心的多。”
子卿笑笑:“穆教官说,日后行军打仗,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来照顾我。生病发烧是常事,孝彦不能总让家人像孩子一样宠着。”
霍文靖想骂一句:“你听他的话还有完了?”
却见门一推,穆一枫从外面回来。
“小~~小穆你怎么回来的?讲武堂大门入夜该是锁了的。”
“翻墙。”穆一枫调皮的说,看了子卿这个学生在场几乎都是毫不避讳。
“穆先生会翻墙?”子卿调皮的翻身起来,都不相信平日正经的穆一枫教官居然也会这些顽劣的把戏。
“你穆先生调皮的本事大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霍文靖同穆一枫换了个眼色:“洗澡时候没见你穆先生背上的伤疤,小时候上房爬树被兄长的家法揍的,调皮捣蛋他是祖师爷。”
穆一枫来到子卿病榻前,低沉的鼻音坚毅的说:“子卿,对不起,今天你毕业,先生没能在场恭喜你这个优秀学员。”
子卿低了头沉吟了没答话。
“子卿,你病了为什么不回大帅府?”穆一枫受了凉鼻子还有些堵塞,话说出来带了浓厚的鼻音。
子卿忽然一本正经的注视了穆一枫的眼睛,安静的问了句:“穆先生,您和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瞒了孝彦?”
穆一枫和霍文靖对视一眼,随即霍文靖说:“瞒你的事多了,小孩子,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
好在这话是从比子卿大十五岁的霍文靖口里说出,这要是穆一枫说出来,怕子卿要气晕了。
“穆先生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躲了我爹不见?难道是怕我爹识别出您的身份?”胡子卿单刀直入:“孝彦放肆了,但穆先生和霍先生留在东北,躲了一天躲不到一世,若再不对孝彦讲实话,孝彦如何为二位先生遮掩?”
穆一枫惊异的神色稍纵即逝,换上那一贯鹰扬跋扈的神态:“人人都有秘密,你打听那么多也没意思。”
子卿却步步为营:“孝彦今天守在讲武堂不走,就是等了和两位教官问清楚此事的。当年段连捷哥哥托孝彦把穆先生活动进讲武堂,那履历上的年纪就多谎报了五岁。先时孝彦还信以为真,老叔就说一看你根本就不像是二十八岁的人,不过见先生确实学识不俗,不好揭穿罢了。之后先生屡次躲了家父的召见,家父已经颇有疑问,怕是躲不了多时。只是孝彦不想失去先生,希望随时听到先生的教诲,所以不想先生出什么事,才如此造次的追问。”
第126章 身份暴露
“你想多了,先生是有些事瞒你,但都是家事,多说无意。”
“先生,你为什么还不肯相信孝彦?真是家事吗?那先生就是龙城杨大帅家的杨七爷吧?我汉辰兄弟的七叔。”
一句话石破天惊,穆一枫如被雷电击中般愣愣不动,是与不是都不好作答,冷冷的目光如剑般直逼子卿。
胡子卿不等他回答,就抢话说:“锁狼关前,先生单枪退了那百余土匪,威震雄关。那时孝彦就寻思先生必非凡门俗家子弟。孝彦幼稚但还不傻,也知道但凡是普通人家子弟,即使聪颖过人,但多半因为家里无力去请一等一的名师们调教,所以单靠自己的打拼成材再快也要比簪缨世家的孩子晚上个十年。先生年未而立,却如此身手不凡,而且允文允武,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在这个年岁能达到的。如此算来,当今天下能有这底气培养出被土匪误会成‘人中美玉’杨七爷的家族,也是屈指可数了。那日在饭店,小于叔叔同教官您见面时的对答,孝彦就听出几分不对。怎么这么巧先生也行‘七’?怎么这么巧也有个与孝彦同岁属牛的侄儿,还竟然碰巧的跟了小于叔左右。穆先生不必瞒孝彦,孝彦不会去告密危及先生。”
穆一枫在屋里踱着步,笑骂了对霍文靖说:“人说当教书先生育人为乐,都指望徒弟有朝一日能‘雏凤清于老凤声’。今天讲武堂才毕业典礼,我穆一枫的徒弟就真‘出师’了。”
霍文靖答了说:“小七你别瞒子卿了,怕瞒也瞒不住了,这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霍文靖又转向胡子卿说:“子卿,快去跟你爹说去。把你穆教官绑了去龙城,看杨大帅打他个皮开肉绽,也给你出口恶气。叫他平日总凶巴巴的对你。”
子卿急得跺脚:“穆先生,孝彦真若是那种小人,天地不容!”
“好了,谁说你什么了?就是你不说,哪天真被我大哥擒了回去,也是一死,没什么奇怪的。”
“先生,您真是杨七爷吗?”子卿俊朗的面颊微扬,明媚的眼神中春日阳光般的灿烂,流露着钦佩和惊喜。
名震一时的“人中美玉”杨焕雄,竟然就站在他面前,而且是他胡孝彦的教官。
穆一枫这才坐稳在床边一张凳子上,坦然的承认说:“是,我不姓穆,我姓杨,叫杨焕雄,在家行七,龙城大帅杨焕豪是我嫡亲的大哥。四年前,先生我离家出走,去了美国学习空军,既然从杨家出来了,怕就不能站着进那个门了。”
杨焕雄惨然的笑笑,自嘲般慨叹:“就这些,够了吗?”
子卿满脸的欣喜若狂也没能驱散杨焕雄的一脸阴云。
缓了缓,杨焕雄镇定自若的对子卿说:“子卿,你今天毕业了,先生的任务也完成了。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以后就要你自己努力了。”
子卿听出话音不对,忙问:“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卿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先生学呢。”
子卿的灵敏已经从杨焕雄的话音里嗅出异样,杨焕雄也不再隐瞒这个聪明的学生:“子卿,先生要离开东北了,久留下去,你我都会有麻烦。”
“先生,孝彦不会去对旁人说的。就是因为您和霍教官是孝彦信得过的人,孝彦才敢问出来,也是想帮助先生。”看了子卿急得额上青筋暴露,杨焕雄坐到他床边说:“不是先生信不过你,只是先生再在东北呆下去,不安全。”
“先生,您在龙城是犯了王法吗?还是杀人了?为什么要害怕,要躲呢?先生不是教子卿说,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在世,要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先生自己如何反要行事更名改姓呢?”子卿急恼了死死拉了杨焕雄的手。
霍文靖被子卿急恼的样子逗得暗笑,劝哄子卿说:“子卿,你就莫要为难你家七先生了。他没有犯王法,他是犯了杨大帅的家法了,这比犯王法还要致命。”
子卿跪坐起来,认真的说:“那孝彦这就回家去求我爹,让他去同杨大爷说情去。我爹同杨大爷有交情的,杨大爷不会不给我爹面子的。”
“子卿。”杨焕雄嗔怪的拉住子卿:“无论如何,先生谢谢你。只是先生家毕竟同你家境况不同,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胡子卿立刻想到了杨汉辰,那个从未谋面的兄弟。那年汉辰就是逃婚去了天津被杨大帅擒回龙城,一顿家法狠打,居然打断了腿。没想起这事子卿还不免不寒而栗,再看穆教官一脸犹豫有苦难言的样子,也不好逼迫他。
“小七,算了,你难不成还真要出国?东北目前还算安全,你不留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小于在外蒙几次约我过去帮他。”杨焕雄犹豫说:“汉辰和立峰他们我也挂念。”
“你得了吧!”霍文靖打断他说:“一山难容二虎的,你去小于那里算什么。就算是兄弟,你和小于那狂傲霸道的性子倒是相像呢,别去那里再惹事了。”
“我同小于都打打磕磕的这么多年了,没关系的。”杨焕雄话语里充满自信。
※※※
胡子卿回到大帅府,头还有些晕沉沉的,本想去父亲房里问个安就回房间洗个澡睡上一觉,没想父亲在小客厅见客人。
老普见子卿回来了,试探了问:“小爷,北平的段大帅和少爷来了,你用不用去打个招呼?”
段总理来了,子卿想当年在北平奉了父命初次去拜望段大爷时,段大爷还对他极为赞许,夸他没有丝毫的矫情,还夸他说“好小子,将来杀人如麻,挥金似土!”。没想时隔两三年,他都从讲武堂毕业而且当了团长了,应该去让段大爷知道。而且段大哥也来了。
才走进客厅门,就听到父亲嘹亮的嗓音在大喝着:“什么?老段你辞职?凭什么你辞去总理的职务,我看你就当这个北洋政府的总理比任何人都合适!”
子卿心中诧异,为什么段大爷才当了几个月的总理,就要辞职?
凑到门边又听段大爷叹息说:“我不想再受这窝囊气了,不干了,干不了!”
“老段,你要是不干了,我胡云彪就把在南方抵御孙大炮部队的队伍北调回廊坊,跟他小于子拼了。妈拉个巴子的什么东西!还没人能辖制住他了。前些天京奉铁路维修的款子,都被他给拦了,说是他的兵马在维护京奉线,招呼都不打就把款子直接从财政司给截了。还有,他了不得了是吗?在西北拥兵自重,飞扬跋扈,我早就看他不过眼,若不是给老秦点面子,我能饶得过他小于子!”
“唉,胡老弟,你我都是儿女亲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秦总理,那是我的老师,小于子比他亲儿子都亲,就算给他个面子吧。不争了,让他小于子几分就是了,只是这个窝囊总理我是做不下去了。”
“你等了,我倒要去跟老秦讨个说法,小于子他这么欺负你,就没个公道王法了?”
见了胡子卿进屋,段玉培和胡云彪都打住话题。
子卿同段家父子见过理,话题也变成了轻松话题,自从去年五妹妹被许配给段连捷大哥的弟弟,胡段两就是亲家了。子卿知道父亲胡云彪从来泾渭分明的,自己的人极其维护。
说笑一阵,子卿的头也不觉得疼了,拉了段连捷在一旁偷偷问了问,才知道近来段伯伯同于远骥有过几次交锋。段伯伯如今是国务总理,重要文件要他审批。偏小于叔叔平日专横惯了,先前几任总统在他眼里都不过是盖印的机器而已,关于西北开矿和修路的几份文件段总理有些疑虑过问了几句,就惹怒了于远骥出言不逊。段玉培大于远骥很多岁,都是秦瑞林身边的心腹。秦瑞林下台后由段伯伯这个自己人接任总理,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如何又闹得今天这般田地?
送走段家父子,胡云彪叫来子卿到房里。
胡云彪摸摸光头叹息说:“小顺子呀,这先前,你我是父子,只这一层父子呀,爹还是个好爹吧?”
不等子卿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胡云彪又说:“这将来呀,就多了层长官和下属的关系了。这在内是你爹,在外是你的主帅。你要分清楚了。”
胡子卿笑笑:“爹,别多说了,孝彦明白。不是听说汉辰叫杨大帅从来不叫爹吗?他总叫父帅,听起来蛮好听的,不然孝彦也改称爹为父帅吧?”
胡云彪愠怒的拍了子卿的脑袋一下:“混小子,又混说。无非让你分清这关系,别要日后遇到事怨恨爹。谁要你学那父子俩了?老杨的弟弟和儿子倒是出息了,没有一个肯回家了。”
子卿心中暗笑,若是父亲知道杨大帅的宝贝七弟就躲在东北军中,就在他胡云彪眼皮下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