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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7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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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卫王府换一批人,首先是外院,然后近身内侍也另挑几个。竟然让那么身体孱弱的卫王都从府邸里跑了出来,简直是酒囊饭袋!”嘱咐了这个,朱瞻基就径直往那边大门走去,上了几级台阶之后又停了下来,“你们都不用跟着了,在外头等!”

“皇上!”王瑾哪里放心,慌忙追上去几步,“就算您不让小的跟着,不如让房指挥……”

“朕说过了,谁都不许进来!朕连战场都去过,难道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梁王?再说屋子里难道还会没人看着?”撂下这几句生硬的话,朱瞻基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进了屋子。

尽管不比正经王府的前殿正殿后殿,但公馆的规制仍是可以和公侯伯府并肩,站在那轩敞的正厅里,朱瞻基环目四顾,立时发觉这屋子里的一应家具摆设都有些特别。果然,上去随手推了推那椅子,他就发现这些家具都是直接钉死在了地上。等进了东次间,他就看到了呆呆坐在床上的梁王。屋子里点着灯台,却是在极高根本够不着的地方,就连床上的床单被褥等等,似乎也是特制的。当瞧见梁王茫然看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眼睛甚至没看见角落中站着的两个健壮太监,径直走上前去。

床上的梁王瞳孔收缩了一下,终于认出了面前挡着自己光亮的人。他歪着头打量了朱瞻基老半晌,最后淡淡地说:“早就知道皇上回来了,只没想到竟然这么久才到这儿来。臣弟没什么可说的,什么罪名我都认,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处置,这时候你和我说处置?”朱瞻基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抓起了梁王的衣领,把人拎得站了起来,“除了卫王,这几个年长弟弟里头,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这几年你们几个还没有就藩,郑王、越王、襄王、荆王、淮王,每个人都是每年给钞五万贯,只有你是每年十万贯!逢年过节,朕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你和十弟,可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大,梁王愣了一愣,一个字也没有辩解。直到人被扔在了床上,他才默默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前襟,头也不抬地说:“臣弟知道对不起皇上,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只要想起母妃引刃自尽,只要想起八哥死得不明不白,我就觉得胸口好似有一团火在烧似的。臣弟刚刚说了,事情都是臣弟做的,任凭皇上处置。”

“都是你做的?郭聪是你杀的?李茂青也是你杀的?”看到梁王一下子抬起了头,脸色勃然大变,朱瞻基越发觉得锦衣卫报说此事可疑并不是胡说八道,遂加重了语气说,“朕刚刚才见过十弟,他哭得泪人似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他着想!”

梁王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了神,随即一下子把头埋在了双手中,继而使劲摇着脑袋:“李茂青我不知道,可表哥不是我杀的!”

就在皇帝亲临梁王公馆的时候,张越几兄弟正在阳武伯府后花园看月亮。八月十五中秋节素来是赏月的好时节,而元宵虽也是十五,人们的心思却都放在了花灯和焰火上,没几个人在意天上月亮如何,更何况今天还只是正月十四。

天上正好浮云散去,现出了一轮滚圆的月亮来,兄弟几个聚在后头的一个草亭中,一个个裹着厚厚的大氅。看到张赳冷得直跺脚,张赴二话不说就把手炉递了过去。张赳犹豫了一下,见这个素来交往不多的弟弟脸色真诚,就接了过来,又谢了一声。

这时候,张越方才对张起问道:“二哥,你真想放外任?”

“没错,一直闷在京城,没劲透顶了,我实在憋不住了,准备请缨去辽东!”

张起见张赳眉头大皱,而张赹张赴则是不做声,他自然转头看着张越,“三弟现在掌了兵部,我还留在京卫,说闲话的就太多了。我一个武官,又不像四弟这般翰林清贵,去哪里不方便,非得在京师碍事?放出去至少是一个指挥使了,总比在京师混吃等死强。”

第八百八十三章 痛饮従今有几日,上元节举家观灯

阳武伯府有的是屋子,大冷天的之所以兄弟几个在外头吹风,却是因为妯娌几个在正房陪着东方氏,而张起说男子汉大丈夫别老窝在暖阁里头,索性到外头去说话,所以,其他人终究是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跑到这风地里吹西北风。此时此刻,冷硬的石凳子上虽说垫了厚厚的毛皮褥子,草亭也是在临水避风的地方,但这种消夏的去处在冬天里光临,自是别有一番冻并快乐着的滋味。

张起亲自用炭炉热好了酒,给兄弟几个各斟了一盅,最后才递给了张越,又涎着脸笑道:“我说三弟,我知道这事情别人说了不算,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张越回头望了一眼上房的方向,心想往日张家三房还住在一起时,就只东方氏待人最苛刻,就连杜绾也没少挨那话里话外的刀子,可今天见着东方氏时,他却发现这位最是争强好胜的二伯母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慈和了许多不说,就连做派也带出了几分居士的意味,可人也实实在在地老了。因此,他沉思片刻,就扭头问道:“那你可和二伯母商量过了?”

“我娘已经答应了。”张起很自然地答道,继而就苦笑了一声,“爹前些时候捎带回来了一封信,娘虽没给我瞧,可在佛堂里头呆的时间越发长了,以前偶尔还挑我家那口子和大嫂的理,如今根本不理会这些家事。反正我不在,家里也闹不起来,家务有大嫂呢,再不成还有你们照应。再说,我看西南边那架势,爹爹和大哥也快回来了。”

看到张起那样子,张越自然明白张攸从云南送来的那封信会说些什么。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他就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的本章就送上去吧。兵部眼下归我管,其他的我帮不上,你要往辽东那种别人都推脱的地方去,谁也不会有意见。不过我可提醒你,那边真不是容易的地方,昔日孟家老侯爷在那儿镇守多年,回来的时候须发皆白,要是你弄成那么一副样子回来,只怕二伯母和二嫂全都不会放过我。”

“哪能呢,你可别吓我!”

张起吓了一大跳,当胸擂了张越一拳,随即便又取了热好的酒筛了,继而给一众兄弟都斟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说:“咱们是生得好,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缺,可老是这么窝着啃家族余荫,实在是没意思。三弟四弟都考中了进士,五弟六弟虽然还小,你们也都在认真练武读书,可我和大哥当初练了一身本事,现在却只能窝在京师里头发霉,说起来也是咱们自己没出息,所以这次,我怎么都得试一次!”

说到这里,张起顿了一顿,又看着张越嘿嘿一笑道:“再说了,张家人全都窝在京城,难免有人看不惯,到外头又不是带兵大将,想必就没人会说话了。”

此时此刻,要是张越还不知道这位二哥明着是求自己帮忙,实质上则是帮自己解决麻烦,那就真是迟钝了。他举杯一饮而尽,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张起跟前,一把将其拽了起来。他也不管张起有多莫名其妙,也照着往日张超张起这一对兄弟的习惯,给了他的肩膀一拳,随即才大力抱了他一下,分开之后就笑了。

“我等着你这个指挥佥事变成将军!”

“好,回头我就挣一个将军让你瞧瞧!”

张起先是一愣,听到这话也大笑着使劲搂了张越一下,随即松开了他,又上前大力拍了拍张赳的肩膀,结果,张赳哪里经得起这么一下,险些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还不等他抗议,张赳就笑吟吟地说:“小四,我爹和大哥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家里你帮忙照应一下,三弟那家伙就差没在衙门安家了,指望不上他。”

看到张赳恼火地瞪过来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张起咧嘴一笑,又走到了张赹和张赴兄弟跟前。两人都是庶子,别人在算上张家兄弟时从来都会忽略了他们两个,在加上兄长们都各有各的出色之处,因而他们一个苦读书一个苦练武,也从没搁下过。这会儿张起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了起来,端详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咳嗽了一声。

“小五是好读书的,有什么事我帮不上忙,小六是练武的,三弟给你找了个天下少有的师傅,我也帮不上忙。我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小五是书十套,至于小六,我送你两个人。你们谁也别往外推,那书是市面上难找的,还是别人的孝敬。至于给小六的人,不是我说,三弟如今当着兵部侍郎,家里虽也有添人,可那都是内院,外院就是些寻常家丁,不敢太显眼,一有事还得往英国公府借人,这两个是从小跟着我一块练武的小厮,如今也就二十多岁,正好操练你。他们都是拖儿带口的人,我不想带到辽东去,陪着你练武正好。”

孙氏虽说看红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好歹张倬和她夫妻多年,亲生儿子出息,女儿也大了,所以倒是从不曾苛待了那母子俩。而张越对于这个庶弟也很是看顾,练武的师傅是彭十三,各种饮食等等也全都是大好的补物,如今张赴才不过十岁,就已经窜得老高,身体也极其结实。而张赹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父亲和嫡母一块去了四川上任,兄长对他的贴补从暗地变为明面,又引着他拜在了翰林院一位侍从学士名下,只等明年参加县试府试院试,看看能否夺一个秀才功名回来。

因此,对于张起的好意,两人慌忙谢过。张起交待完这些,便伸出巴掌在石桌上用力一拍,随即亲自把剩下的酒全都筛到了一个大酒斗中,竟是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一干二净。酒酣之际,他忍不住一边用手轻轻拍着石桌,一面唱了起来。

“今年果起故将军,幽梦清诗信有神。马革裹尸真细事,虎头食肉更何人。阵云冷压黄茅瘴,羽扇斜挥白葛巾。痛饮従今有几日,西轩月色夜来新。”

也不知道张起是在哪里学来的那曲调,一首苏轼的《闻乔太博换左藏知钦州以诗招饮》唱得雄浑豪迈,再加上那带着醉意的沙哑嗓音,听得张越不禁悚然动容,其他兄弟三个也都是沉默了下来。等到张起一曲唱完,大醉着又说了几句胡话,张越不由分说地上前将人搀了起来,又朝张赳使了个眼色,兄弟俩便双双架着人出了草亭,一直把人送回了房。

回自己家的路上,杜绾忍不住说了二嫂赵芬身怀六甲的事,随即低声叹了一口气:“他们夫妻俩一个是最讨厌拘束的性子,一个是争强好胜不让人,二嫂虽怀了几胎,最终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女儿。刚刚咱们妯娌几个在一块,素来嘴上厉害的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大嫂四弟妹轮番相劝都没用,最后我扶着她去后头梳妆,她却对我说她后悔了,后悔不该把事情做绝。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看着她这么伤心也不敢问,之前我应该多留心他们那边的。”

“没事,我倒觉得二哥是从小练武,心里憋着一股气。大哥终究还去杀过倭寇,他却几乎就没出去过,所以如今膝下有儿子有女儿,这才想出去闯闯。二嫂脾气不好,分开几年兴许会好些。刚刚我和小四搀扶着二哥回房,我还听见二哥轻声叨咕,说是绝不会学二伯父往家里带那么一个女人……总之,都是大人了,他们的家事,自然会自己料理好,咱们越俎代庖未必就是好事,而且说实话,也管不了。”

张越是想起在云南自尽的方水心,又想起张超昔日情关难过,心想这一家哪怕不都是情种,但在女人一事上却都栽过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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