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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半桅!后帆全升!”马尔曼兰大叫着冲向船尾,他粗黑的脸皮绷得死死的“钩网!竖起钩网!”
两条镶嵌着无数锋利倒钩的鱼网在水手们的呐喊声中被挂立在船梆两侧一人高的木架上,作为一种专门用来对付接舷战的工具,这种钩网发挥着阻止敌人跳舷登船的有力作用。
而另一头高过四周的船台上,在马尔曼兰的吆喝声中,巨大的投矛机已经固定住,一枚将近两米长可以洞穿船板的粗大弩箭被安装在投矛机的卡槽里。
“你们这些懒蛆!快把冲角降下来!”
“准备火箭,收起侧帆!”
“挂竖板!出长桨!”……
马尔曼兰的叫声在船上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根本没人注意站在甲板上发呆的伦格,可是他刚刚活动一下身体,一个严厉的声音已经从他背后响起。
“你!你给我过来!”
马尔曼兰一把抓住伦格的肩膀把他拽到船舷边,然后直接把他锁到了刚刚拉起的铁链上一个锁环上。
“给他把刀,就让他守在这!”
马尔曼兰对旁边的一个水手大喊着,然后他对着伦格转过头。
“你不是上帝的宠儿吗?那就祈祷上帝再给你一次眷顾吧,你现在需要这个……”
对面的巨船越来越近,在起伏不定的波浪间时隐时现的船身夹带着海上令人不安的气息向运奴船开来。
随着船影逐渐清晰,伦格终于看到了依靠顺风把风帆涨得鼓鼓的巨船漆黑身形,还有那个探出船头狰狞可怕的巨大撞角。
就在伦格注视着对面逐渐靠近的战船时候,几个水手已经从低舱驱赶出一群奴隶,在把他们象伦格一样锁到两舷的铁链上之后,所有奴隶都得到了一件武器。
“简直是条魔鬼船。”
马尔曼兰冲上船头盯着对面已经看得很清晰的巨船心底嘀咕着。其实他更希望能够调头跑掉,可是多年的海上经验告诉他,面对一条顺风行驶的‘掌门官’,唯一的机会只有战斗而不是逃跑。
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听说过有任何一种船能够跑过罗马人建造的这种拥有双桅和四排桨的可怕战船。
“是‘厄隆冈’(‘赫耳墨斯’)!”一个水手绝望的大叫起来,接下来他指着对面的船张嘴发出‘哦,哦……’的单调声音。可再没听他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来。
他的叫喊立刻如瘟疫般感染了甲板上所有人,水手们是因为畏惧而惊慌,而奴隶们则是因为水手们的惊慌而惊慌。
“厄隆冈(赫耳墨斯)……”站在伦格旁边的一个奴隶喃喃的重复这个名字“上帝要审判我们,惩罚天使已经降临,世界要灭亡了。”
“别说废话,我还不想死呢。”
另一个身体硕壮的奴隶一把推开那个胆怯的奴隶,不停的对着远处靠近的巨船挥舞着手里的一把鱼叉。
“不论是海盗还是异教的魔鬼,我都不怕!”
“你这个白痴,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厄隆冈(赫耳墨斯)!”被推开的奴隶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整个地中海最可怕的海盗!被他们杀死的人和毁掉的船多的你根本数不过来。没人能从厄隆冈(赫耳墨斯)的手里跑掉!我们死定了!”
这个奴隶丢掉手里的短刀抱住头哭喊着,四周的人立刻被他的恐惧感染了。人们有的开始祈祷有的则大叫着要离开这里。
“噗!”一声可怕声音从那个奴隶脖子间响起,一柄从背后伸出的利刃割断了他的喉咙,他的尸体倒向甲板,可因为锁链不够长,结果就半悬着挂在船梆上不停晃悠着。
马尔曼兰收起滴血的匕首,一步跳上个大货箱,他对着所有的奴隶举起左手,用最大的声音压过人们恐惧的喧闹。
“我是个虔诚的教徒,如果我对上帝发誓,就一定要守信用。你们现在是奴隶,可只要能帮助我们躲过这次灾难,我发誓会还给你们自由!你们不会被卖掉,甚至可以留在我的船上干!可现在你们必须和我们一起抵抗海盗,否则这船上所有人都会死!”
“我想活下去!”一个奴隶举起了手里的鱼叉。
“对!活下去,上帝保佑我们!”又一个人举起了武器。
“圣母保佑海上的羔羊!(圣母玛丽亚被认为是水手的保护者)”更多的人开始拿起武器转过身面对越来越近的黑色巨船。
“放了他们!解开他们的镣铐,把所有奴隶都放出来,从现在开始他们不是奴隶了!”
马尔曼兰嘶喊的吼叫着,他跳下货箱走到伦格面前打开了锁着他的链子。
“如果你真是上帝的宠儿,那就让我们所有人看看你创造的奇迹!”
“这就叫上了贼船吧。”伦格看着走开的马尔曼兰,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可我也要活下去!”
第一卷 魂归中世纪 第二十一章 死斗(上)
越过宽阔的海面,终于可以看到那条被传说成最可怕的战船的全貌。一条巨大的排桨帆船随着海浪起伏颠簸着,高翘的船头镶嵌的钢铁撞角如同一把切开大海的巨刀直直的斜插进海水,泛着青绿色锈痕的怪兽船首像张着狰狞大口似乎随时会扑上去撕烂任何敌人。
当看清这可怕的怪物,伦格却又看到了另一个想象不到的情景。
远远的,一个穿着宽松的深色上衫和白色阿拉伯长裤的婀娜身影迎风俏立在突出的船首像后,她的身影随着船身的起伏时隐时现,脖子上一条长长的围巾在肩后不停飘摆,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的衣服把凹凸有致的体型完整的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即使距离远看不清面容,可伦格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怪异的气息。那简直就是一个精灵,一个可能随时会用蛊惑的歌声把人拉进大海深处海里的精灵。
“上帝……是那个阿赛琳!”一个水手声音颤抖着对旁边的人说“那女人会把我们撕成碎片的!”
“住嘴!”一个奴隶粗暴的撞开了那个水手,对自由的渴望这个时候在所有奴隶中激发起一股奇特的力量。他们甚至以一种更加狂热的态度期待着能和那些凶悍的海盗一绝胜负。
随着两船越来越近,人们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透过呼啸的海风,对方船上此起彼伏的叫喊不断灌进伦格的耳朵。而随着马尔曼兰和他手下的大声吆喝,水手们已经搭上点燃的火箭,很多奴隶则紧握伸出铁网带着倒钩的长矛,同时也示威似的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吼叫。
“准备~”
马尔曼兰紧盯着对面船上站立在船首像上的那个女人,他的手随着两船的接近高高举起,而对方那女人也正做着和他相同的动作。
终于,随着船舷飞快的相互掠过,那个始终站在船首像上的女海盗几乎同时和紧盯着她的马尔曼兰大声高喊:
“发射!”
瞬息,两船之间立时响起了弓弦颤抖和利箭划过空中的破风之声。
“嘭!嘭!嘭!”
贯穿空中的火箭划着灰色的烟迹掠过海面钉到船梆和甲板上,四溅的火星立刻到处乱蹦。
有的火箭则直接刺进人的身体,在被击中者的胸口搀杂着猩红血液不停燃烧,同时散发着在受伤者的喊叫声中散发着炙烧皮肉的可怕味道。
伦格攥着已经被汗水浸得油滑的长刀,紧张的看着对面。
刚才当一枝火箭从他的头顶穿过去的时候,尽管他本能的蹲下身子,可还是感觉到那股一掠而过的炙热。
而他身后的水手稍微一大意,已经被飞过来的箭矢穿过脖子钉在后面的船板上。
惊慌的看了眼背后还在抽搐的尸体,伦格还没有喘过一口粗气,一阵古怪的摩擦声突然伴着一股巨大得似乎要把整条船撕裂的震动从身下传来。
“当心绊锤!”
一个水手惊慌的抓住一根绞桩试图稳住身子,可接着就被飞来的一块抛石砸得横飞出去撞在铁网上。他的衣服被网上的倒钩缠住,他刚刚试图挣脱,随着‘噗噗’风响,几枝飞箭已经在他身上钻出了好几个血洞。
巨大震动中,伦格看到从对方船尾处探出的一根粗重的横木,划着弧线斜斜的伸向己方船舷。随着两船交错,那横木经过的地方立刻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轰鸣。
夹带着撕扯船身的可怕声音,横木前端镶嵌铁钉的巨大锤头如发疯的野兽横扫过‘仆从号’的船舷,‘仆从号’右舷的船桨立刻被锤头拦腰绞得到处崩溅,木屑横飞!
碎裂的断桨到处横飞,锤上尖利钉子插进了船舷下的桨窗,立刻在船舷上撕开一条可怕口子。随着从底舱里传来的恐怖喊叫,绊锤再次划着弧线收了回去,锤头钢钉上挂着的半截血淋淋的断肢不停的摇晃着炫耀这次破坏的可怕。
两条船飞快的错舷,因为距离还远,海盗抛出的搭钩大多没有钩到船梆就掉进了水里,可那个可怕的武器却完全起到了作用,‘仆从号’右舷的排桨几乎全被绞断,海水如泻洪般从狰狞的裂口向船舱里灌进来。
“侧舷!侧舷漏水!”一个水手惊慌的大喊着“快下去人堵上口子,快呀!”
“那是什么?!”伦格呆滞的呓语着,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种可怕的情景,他甚至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
“是绊锤,又叫蝎子锤,是专门对付排桨船的。”
一个人站到了伦格的背后,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有些病态的苍白脸上看不到任何惊恐。
这个人就是那个抢走了伦格面包的病人,不过这个时候伦格却惊诧的发现,他并没有被锁在铁链上,而且即使只是匆匆的看他一眼,伦格还是觉得他手里拿着柄长剑站在甲板上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感觉,就是这人拿剑姿势居然那么自然,似乎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似的。
“海盗……”那人看着气势汹汹的海盗船低声呻吟着。
“当心!”
一抹黑影霍然掠过,伦格的叫声还在喉间翻滚,那人已经随手格偏一枝射过来的飞箭,然后他一边咳嗽一边大步在摇晃的船上走着,丝毫不去在乎可能随时会射过来的冷箭。
“快堵上漏洞,能动的都给我上甲板!我们得在他们没调头之前修好那个洞!水手们,加把劲!”
马尔曼兰脸色黑黑的到处跑着,他站在甲板上大声呵斥着水手和奴隶们添堵着侧舷上的裂口。可站在不远处的伦格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的影子。
“海盗船调头了!”一个水手指着后面大喊着。
在起伏的风浪里,海盗船如一只黑色的海怪在波涛间跳起落下,随着它船身几乎完全倾斜的拐弯,巨大的‘掌门官’诡异的晃动着黝黑的身躯在‘仆从号’的后面开始调头,同样漆成黑色的风帆在海风中涨得如同一条刺鱼般鼓涨起来,晃动着向‘仆从号’卷来。
“全速升帆!”马尔曼兰几乎是差了声的对旁边人喊着“升帆,海盗船回头了,快升帆!”
“他们想用搭钩登船。”那个古怪的男人脸色低沉的走向船的另一面,还随手从旁边拔起一柄插在甲板上的投矛。
“我们不可能跑过他们,”那男人肯定的对走过来的马尔曼兰说“如果我们的船没被砸出那些洞,在逆风的时候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可现在我们只能靠上帝的恩典了。”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自己亲耳听到上帝的训斥,也不会让别人代劳。”马尔曼兰举起了手里残破的盾牌,那盾牌上还嵌着一块尖利的投石“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所有信人必得到救赎,罪人得到惩罚,圣母保佑!”
“愿圣母保佑!”
水手们呐喊着冲向船舷,他们手里紧握武器盯着后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