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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陛下。”黄子澄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待黄子澄走后,朱允炆这才急匆匆的道:“皇祖父,萧凡无错,为何施以廷杖?求皇祖父开恩,饶了他这一回吧!”
朱元璋看着神色焦急的朱允炆,摇头叹气道:“孙儿啊,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朱允炆不解道:“皇祖父为孙儿殚心竭虑,孙儿感激在心,可是……难道责打萧凡也是为了孙儿么?”
朱元璋点头道:“用人之道,先抑而后扬,令他对皇威有了敬畏之心,行事之前想想皇威国法,不偏执,不徇私,侍君以忠,待民以诚,如此方可大用,你与萧凡私交相得,但朕要告诉你,你的身份是大明储君,是将来要统驭万千臣民的无上君主,你的身边若有一个公不公,私不私的臣子,试问天下人如何看你,满朝文武如何看你?萧凡的权势又将如何的不可一世?若对他太过骄纵,以至于他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你们这布衣朋友如何做得下去?”
朱允炆一脸迷茫之色。
朱元璋叹气道:“孙儿你还年轻。做事纵是任性一些,糊涂一些,也是说得过去的,可你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糊里糊涂过吧?你的肩上担着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啊!萧凡此人,年纪与你相仿,本事是有的,他的赈灾之法给朕很多的帮助,他对皇家的忠心也是有的,你遇刺之时他挺身护驾,朕也知道,有能力又忠心的臣子,跟你的私交也不错,这样的人很难得,朕跟你一样,对他抱以厚望……”
“越是厚望,就越要敲打他,萧凡毕竟太年轻,锐气太重,难免阳刚过甚,不知敬畏,若不在此时找个由头敲打敲打,以后你是君他是臣,你如何拿捏得住他?他若不对皇家生出敬畏。将来又如何忠心以君待你?难道你希望他将来变成一个权势熏天的像胡惟庸那样的权臣吗?你难道不知胡惟庸是个什么下场?”
朱允炆闻言浑身一颤,顿时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这一刻,他好象才感觉到自己责任的重大,原来做一个皇帝,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去权衡,去掌握臣子,甚至连身边的朋友挨板子他也拦阻不得,因为朋友是他的臣子,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他的帝位,朋友必须受这份苦。
这就是皇帝么?罡风凛冽的高处。谁与皇帝一起受这份寒冷?
朱元璋看着失魂落魄的孙儿,心中满是怜爱,唏嘘道:“孙儿啊,玉不雕琢,不成大器,人不熬炼,不可大用,你要记住,朋友之义,比起江山社稷,委实太微不足道了,朕今日只是责他十记廷杖,他日若是要你为了维护江山社稷而让他去殉国身死呢?你如何取舍?”
“我……我……”朱允炆讷讷不能言。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笑容满是落寞:“现在你知道,为何从古至今的帝王,都被称为孤家寡人了吧?帝王为了江山,可以牺牲一切,家人,亲情,朋友,妻妾,这些东西,帝王随时可以将他们拿出来牺牲,所以帝王不能太看重他们,否则痛苦的必然是自己。”
朱允炆神色怔忪,神情恍惚,皇祖父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残酷的现实是如此的血淋淋,一旦剥开看到狰狞的本质,他感到有些犯恶心。
“……皇祖父,孙儿去看看萧凡。”朱允炆说完掉头便往外跑去。
哪怕不能阻止萧凡挨廷杖,至少也该在他身边陪着他,什么帝王之道,什么先抑后扬,他不想去管,朋友就是朋友。朋友受苦,他应该陪着,就这么简单!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消失的背影,慨然摇了摇头,喃喃叹道:“还是太心软啊!跟他父亲一样,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朱允炆跑出去不久,六部尚书,侍郎,还有九卿全部聚于武英殿,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在心里猜测着皇上召集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当着六部九卿官员的面宣布?
见人来齐了,朱元璋从椅子上起身,挺直了背脊,缓缓扫视着群臣,威严的目光掠过众人的头顶,群臣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众爱卿都来齐了,朕今日要宣布一件事情,自太孙遇刺那天起,朕便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必须要做,不得不做……”
群臣闻言心中一沉,宽敞的大殿内鸦雀无声。
朱元璋双目如电,盯着大臣们,声音渐渐变得冷冽,他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们都听着,朕决定,重开锦——衣——卫!”
“扑通!”
黄子澄当先跪了下来,大声抗道:“陛下!此乃暴*,不可再复!臣期期不敢奉诏,求陛下收回成命!”
萧凡已被押至午门,锦衣亲军磨磨蹭蹭的一直没有动手行刑,因为皇太孙吩咐过,他若未来,便不准动手,所以亲军们没人敢擅自行刑。
萧凡觉得自己挺冤的,只不过教太孙玩了几把麻将而已,有这么严重吗?以前拍太孙的脑门朱元璋也没把自己怎样啊,这皇家的规矩真是很莫名其妙……
这时远远从宫里跑出一道人影,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亲军侍卫,近了一看,果然是朱允炆,萧凡见他满脸颓丧之色,心中顿时暗暗叹气,得了,这顿打还得挨。
朱允炆走近后,行刑的锦衣亲军朝他行礼,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萧侍读,我对不起你,皇祖父他……还是不肯收回成命,他说要你对皇家生出敬畏之心,就必须揍你一顿再说……”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皇帝……
萧凡气得脸都红了,闻言按住朱允炆的肩膀,然后一招力劈华山狠狠拍向他的脑门。
“啪!”
声音清脆悦耳。
朱允炆身后的侍卫仿佛见多了这二人的打闹,见萧凡拍太孙的脑门也见怪不怪,大家纷纷仰头望天,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谁说我对皇家没有敬畏之心?我都敬畏得见人就点头哈腰了,还要我怎么敬畏?讲不讲道理?”萧凡悲愤叫道。
朱允炆哭丧着脸揉着被拍红的额头,瘪着嘴指责道:“你又打人……你这叫敬畏啊?你这是施暴!我现在算明白了,皇祖父揍你一顿是对的!你该打!”
萧凡叹了口气,扭过头对行刑的锦衣亲军颓然地道:“来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打吧,打完我若还活着,回家养伤去……”
行刑的锦衣亲军们点了点头,便待将萧凡按倒。
“慢着!”朱允炆拦住了他们,然后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拿过两块约半寸厚的铁板,递给萧凡。
萧凡一楞:“这是什么?”
朱允炆没好气道:“把它们塞进裤子,垫在屁股上,挨打就没那么痛了……”
萧凡眼睛一亮,接着为难的看了看行刑的锦衣亲军们一眼,低声道:“这个……不太好吧?”
作弊也作得太明显了,你当行刑的都是瞎子?
朱允炆眼睛一瞪,望向他们,恶声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亲军们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殿下,小人什么都没看到。”
朱允炆满意的点头,道:“哼!你们行刑的时候自己看着办,若是打重了,你们知道后果的!”
亲军们擦汗:“是,是!”
交代完毕,朱允炆朝萧凡嘻嘻一笑,道:“好了,你趴下挨打吧。”
萧凡瞠目结舌。
这……这莫非就是古代的形式主义雏形?
太明目张胆了吧?老朱知道了没意见吗?
塞好了铁板之后,萧凡老老实实的趴下,朱允炆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锦衣亲军们正待给萧凡套上麻袋时,宫门外又浩浩荡荡走来一群锦衣亲军,押着一个大臣模样的人朝午门走来。
待他们走近之后,萧凡和朱允炆不由大吃一惊。
“黄先生,怎么你……你来陪打啊?”萧凡又惊又喜道。
小看老黄了,原来他是个讲义气的。
黄子澄怒目而视,然后狠狠的哼了一声。
锦衣亲军把黄子澄押到萧凡旁边站定之后,开始大声宣读黄子澄的罪状:“奉圣谕,翰林修撰兼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忤旨不遵,犯上不敬,着即行廷杖十记,午门行刑,钦此!”
“太好了!黄先生,要铁板吗?我这儿有块多余的……”萧凡一副“你运气真好”的表情。
“滚!奸贼!”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晚了点儿,多码了一千字,多耗了些时间。
第八十三章 杖下忠臣
萧凡很意外。
他知道自己受廷杖是由于黄子澄告状。可他没想到告状的人也会被打。
黄子澄究竟为什么受廷杖他管不着,但这一刻他对朱元璋的好感却猛地一下飙到了顶点。
洪武皇帝,好人呐!
今日处理这事儿从头到尾透着那么一股子窝心,告状者人恒扁之,这个道理早就应该让黄子澄切身体会一下。
前世上学那会儿,谁要背后偷偷跟老师打小报告,那将受到全班同学的鄙视和疏远,这个道理放之四海古今皆准。
黄子澄默然无言,但神情充满了愤慨。
萧凡斜眼瞧着他,表情跟他保持一致,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吧,萧凡承认自己有点不厚道,看着名义上的老师即将被打屁股,他心里不但不难过,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嗯,心胸狭隘了,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太爽了!神明为证,他其实很想悲痛一下的……
朱允炆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呀?好友即将挨打不说,皇祖父还嫌不够乱。又添一老师来陪打……
他想跑回皇宫求情,但一想到皇祖父向来乾纲独断,做出的决定从无更改,朱允炆只好放弃求情的念头,着急却又想不出办法,他只能焦灼的在原地直跺脚。
太孙殿下如何焦灼,行刑的锦衣亲军管不着,他们必须奉旨行刑。
于是,萧凡和黄子澄的身子被他们套上了麻袋,然后用绳子扎得紧紧的,这是挨廷杖的规矩,防止挨打的人挣扎乱动,或者被打得大小便失禁,失了仪态。
行刑的人并不是固定的两人,而是一小队锦衣亲军轮流打,以防徇私作弊,不能彻底贯彻皇帝的旨意。
行刑之前有监督官验明受刑者的正身,监督官可能是亲军校尉,也可能是宫里的宦官。
一切都没问题后,受刑者便被两根水火棍一左一右从胳膊穿过,像筷子挟菜似的,将整个身子夹住,然后两人用力将水火棍往上一挑,受刑者便如同锅里的荷包蛋似的,凌空翻了个身,重重扑到地上,光这一下重击足可使人背过气去。还没等受刑者感觉到剧痛,劈头盖脑的廷杖便重重打在了身上。
自明朝始,被当场廷杖致死的大臣们不计其数,这其中有很多名堂,众所周知的宦官脚尖向内开还是向外开,便是决定受刑者能否在廷杖下存活的重要预示,而且宦官的脚尖内开还是外开,也不是凭他们自己的喜好,而是皇帝的意思,总而言之,若皇帝只打算对受刑者稍作惩戒,那么不论他被打了多少记廷杖,养上几天便能活蹦乱跳,如果皇帝不想让受刑者活着了,那么行刑者哪怕只是看似轻柔的敲一记,那人也会筋骨寸断,内腑爆裂而亡。
行刑者一般都是数年苦练,他们绝对有这个本事。据说他们练习时,将一张薄纸置于砖头上,然后一棍子看似毫无力道的敲下去,砖头尽碎。而薄纸无恙者,方才算过关。反之,他们打下的棍子看似很重,甚至受刑者血肉模糊,可实际上却只是很轻的皮肉之伤,根本不伤筋骨。其中轻重程度的拿捏,则全看皇帝的意思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不过今日的行刑有些不一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