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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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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夭厉声道:“快拿蛇毒解药来!”

召英忙道:“蛇儿是我们养大的,驯服的很,绝对不咬人。”百花教以磷土喂蛇,取其毒液以供炼法所用。毒蛇的牙尖被磷渣封堵,因此不会伤人。召英伸指弹击舱壁,“滴哒哒”弹了数下,青蛇迅速游回底舱。黄幽收起剔天刺,尸祝躬身赔罪,这才讲出了事发的起因。

第八回 恩仇如山隔鸳鸯1

龙百灵离席那会儿,正值傣人跪拜唐连璧,谁都没有注意舱里有人走出。百灵独自来到船尾,茕立遥思,但念沧海无涯,岁月无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今后该去往何方。怅闷之余倦意更浓,信步走进旁边的小屋,带住门吊儿,和衣一躺,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那小屋是尸祝炼法的密室,平常罕有人至,灯火摆设一应全无。这两天尸祝谢客闭关,正加紧修炼“虿血唤灵大法”,神游物外之时,对周围动静毫无知觉。运功间歇须得饱饮蛇血,尸祝轻弹地板唤来群蛇,刚要取用,却见屋子里睡了个少女。他只道船上小婢不晓法度,乱闯进来偷懒,近前拍掌轻唤。龙百灵睁开眼,发现满地满身爬满了蛇,立时吓得尖声惊叫起来。

尸祝讲完前后经过,不住口的屈身致歉。众人都放了心,告诉他百灵是峨嵋派女徒,偶然冲犯小事一桩,长老毋须太过自疚等等。

龙百灵兀自战抖不止,透过依稀的泪光,终于认出桃夭夭的面容,哇的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的道:“怕,我怕,我怕。。。。。。”搜肝裂肺的咳喘,腹中酒水呕呛而出,胸前衣襟都沾湿了。桃夭夭臂弯托着她的肩颈,抚mo她的脊背,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会好的。。。。。”

众人相顾讶然,暗想女孩儿讨厌蛇虫,原亦司空见惯。何以怕成这等模样?直似突发急病,实在有点古怪。兰师芳关切道:“龙师妹那里不舒服?叫燕盈姝给她瞧瞧罢。”

桃夭夭单臂抱着龙百灵,后背靠住墙板,道:“不用了,明天她就好了。你们去吧,我在这儿陪着就行。”听他意思,竟要通宵看护,一直抱她坐到天亮。众人愈发惊讶,还想追问究竟,桃夭夭道:“红袖,闭紧嘴巴,给我安分点!”红袖自结识他以来,从没看他如此严厉,不敢抗辩,缩身化为青烟,钻进红石戒指待命。

李凤歧忆昔古墓幽居,和潇潇相拥相守,也曾这般互慰伤病,心内一阵酸涩,挥手道:“走吧,散了罢,大伙儿喝茶聊天,该干嘛的干嘛,谁都别打扰他们俩,腾点清静地方,好啦。。。。。。”推着众人往回走。

片刻间人去影空,屋里只剩龙百灵和桃夭夭。西沉的日头遍洒余晖,海面金蛇窜舞,天花板上变幻着奇异的色彩。龙百灵忽而惊喊:“妈妈,别打我,别打我,针线我会做的,福山寿海,松鹤延年,鲤鱼跳龙门,妈,我会绣了,都会绣了。。。。。。”喊了会儿妈,又低低抽泣“呜呜,千寿二哥,万乘大哥,别夹我手指,别烧我的头发,我疼,疼。。。。。。”她半昏半醒,嘴里求饶,泪水已浸湿面颊。桃夭夭将腮帮轻贴她的额头,安慰道:“灵儿,我在这里,没人敢打你,烧你,不用害怕。”

百灵呓语含混,渐渐低落下去,忽又道:“大桃子哥哥,我受欺负,你就会来护着我,无论在哪里,我一叫,你就会来的,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就是知道。。。。。。”用劲儿咬字,仿佛要听到的人坚信无疑。桃夭夭道:“对,灵儿知道,无论何时何地,我总会来保护你。”

这时门板轻叩,有人问:“龙百灵好些了么?”扭头看时,燕盈姝站在门槛外,手里提着青色药囊。桃夭夭手指压住嘴唇,作个安静的手势。燕盈姝靠近墙边,屈膝半蹲,观望龙百灵的气色,问道:“怎样?”桃夭夭道:“偏劳燕师姐费心了,没什么大碍。她这病根是打小落下的,已有四五年不曾犯,我还当长大了自动会好,哪知。。。。。。”

刚讲到此处,龙百灵又抖成一团,尖声哭叫:“蛇,蛇!好多蛇,到处爬,柜子好黑,啊,爬我脚背,钻进衣服了,啊啊——”桃夭夭急忙搂紧她,连声道:“打死了,蛇被我打死了!柜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我陪着你。”哄了好一会儿,她哭累了,枕着他的臂膀昏昏入睡。燕盈姝伸指按她的脉门,问道:“她为何怕蛇?幼时被蛇咬过?可否告知详情?”

医家诊病讲究“望闻问切”,桃夭夭自明此理,略加沉吟,讲道:“灵儿生于豪门望族,叔伯兄弟很多。但龙家重男轻女,人情寡淡。其中有两个公子哥儿叫做龙千寿,龙万乘,是她的同族堂兄,性子最为乖戾,常以欺凌弱小取乐,挨整的人越苦,他俩越快活。对灵儿这种弱质小女孩,更是变着方儿的折磨。从两三岁起,什么针扎手板心,火烧头发丝,饭食里藏污泥石灰,坏招都使尽了。家仆丫鬟们瞧不过,起初劝解了几次,但龙家少爷凶横的很,谁敢阻拦谁吃苦头。族中大人没把小女儿放眼里,还赞少年公子生龙活虎,原该有这种凌人的气魄。如此时日一长,再也没人回护灵儿。”

忽然间,桃夭夭疑窦丛生,暗想“龙家上下纵恶欺弱,各有各的缘故,怎么大太太也任由灵儿受欺?好象从来都爱理不理的。唉,可见其人心肠之冷,对亲生女儿那样凉薄,虐待我娘更不再话下。”

燕盈姝一边聆听,一边诊脉,脸孔犹如纸板,毫无情感流露。

桃夭夭继续讲道:“到了灵儿五岁时,两位龙少爷又创出整人的新花招——经常把她关进箱柜里,站到别处听她哭喊能传多远。有一次哭声太刺耳,吵得我心烦,于是打开柜盖,想呵斥她别哭了。一看柜子里边,放了几十条黄鳝,白鳗,花蛇,爬满小女孩全身,她吓得都抽筋了。我当时也只五六岁,不知怎么办,小女孩却扑过来搂住我脖子,打死不肯撒手。我一下来了力气,扯掉她身上的蛇虫,学娘亲哄我的样子,拍背摩肩,直到她平静睡着为止。自那天之后,每当她惊怖哭叫,我就抱着她安抚,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十岁后渐渐改了。隔了这么长时间,她又学会了仙法,我以为她胆气已壮,忘了这些旧毛病,谁料今天。。。。。。

第八回 恩仇如山隔鸳鸯2

桃夭夭絮絮念述旧事,多半是讲给自己听,一瞬间喉头哽噎,吐不出半个字。细想龙百灵长大后的性行,见了蛇虫仍自远避,显是内心阴影未除。今逢情思失落,孤独伤感,陷身黑屋群蛇之内,与昔日惨景何其相似?双重打击之下,儿时旧疾复发,也是意料之中的后果。他越想越愧疚,说来说去,自己生硬的拒绝,才是导致她失常的诱因。

燕盈姝诊毕脉息,说道:“龙师妹的脉象,左寸虚散如捋毫毛,右关沉缓如拨珠石,是以恍惚怔忪,反胃呕吐,此为惊悸伤情引发的小症,本来无足轻重。但她体内另有一股矫热阴流,似毒非毒,飘忽难捉。从冲脉幽门至中注,每逢肾冷欲淡,即补充血气入肾,维持情热。如果乍遇怖境,惊吓过度,那阴流又潜入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诸穴,致使体虚性怯,行为迷乱如幼稚孩童。须当外部阳气呵养,方可恢复常态。而这阳气来源很特殊,必须是桃师弟所发的才有效。”看了桃夭夭几眼,续道:“龙师妹的病根,我暂时无法祛除。”

一大篇医理,桃夭夭不知所云,只听神农高手束手无措,登时大感失望,勉强道:“也没什么大害,最多哭三五个时辰。我抱她安睡一宿,明天自会好的。”

燕盈姝道:“那股矫热阴流绝非天然生成,极象某种法术产生的咒结。我入门多年,头次碰见这样的情形。”神农弟子修炼巫医神术,凡间绝症应手而解,道法提升极难。如遇着罕见奇症,反而如获至宝,定要深入钻研。燕盈姝道:“奇怪,有趣,可惜魔芋大夫不在,否则试炼一回,于本门的法义大有增补。”

桃夭夭微感不快,暗想灵儿又非木桩草靶,怎能拿给你们试手练招?淡然道:“师姐若无良方,就请自便,日后也不用烦劳了。”

燕盈姝木然道:“你瞧着办罢。”身影飘走,稍顷返回屋中,手里拿了女子的内外衣物,道:“她胸腹全吐湿了,恐染风寒,让我给她换几件干净衣服。”

桃夭夭道:“多谢师姐,这会儿她离不了我,衣服放地上就好,我来换。”

燕盈姝默然,随即将衣物抛下。桃夭夭腰背后仰,挪动腿脚调整坐姿。龙百灵右臂勾着他的脖颈,移动时松脱,左臂又绕上来,紧紧环抱桃夭夭的肩膀,神志虽不清,动作却很自然,果是片刻不可分离。

旋即坐稳,桃夭夭腾出右手,解开她的腰带,脱掉襦裙,短袄,乃至亵衫抹胸,再捡起干衣服依次换上,整个过程就象为婴孩换衣。龙百灵身子时有裸露,但见肌肤玉润冰洁,腰肢绰修而线条腻匀,身材之美,连心如止水的燕盈姝也看痴了。费了好大周折,终将衣带系好,桃夭夭鼻头微微冒汗,良久才缓过气儿。燕盈姝一言不发,拾起换掉的衣裙,留下调补的药剂,转身掩门离开。

渐至夜阑时分,远近晏然,月光从窗格透入,给房间内铺了一层清霜。桃夭夭怕百灵受冷,双臂遮护她背心,左颊贴着她的脸蛋,只觉柔嫩细滑,透着点凉意。呼吸均匀而平缓,气息轻吐宛如幽兰飘芳。桃夭夭寻思“灵儿确是长大了,早先受惊失神,非得哭到天亮,不会这么快就安定。”

正想着,怀内少女嘤嘤而醒。桃夭夭连忙轻拍肩背,助她顺气,伸手拿到燕盈姝留的药瓶。一回头,龙百灵睁着澄澈明彻的眼眸,正痴痴的望着自己。他弓起膝盖支撑她的后背,手指旋开药塞,笑道:“醒的好快,灵儿很有进步。”

龙百灵道:“大桃子哥哥。。。。。。”这称呼只于十岁前上口,桃夭夭一听,就知她人醒而神昏,心智仍处幼龄,笑道:“灵儿乖乖的听话,快喝了药,一觉睡到大天亮。”百灵侧头避让,皱眉扁嘴,万分不乐意。桃夭夭道:“甜着呢,这药。。。。。。这不是药水,是蜜糖水,甜滋滋的好吃,不信你瞧。”瓶口凑近唇边,故意吧嗒咂舌,赞道“好喝啊,好甜啊!乖乖张嘴喝咪咪啦,喝完就发压岁钱呀!”心下暗叹“可怜我英雄一世,到头来还是当保姆的命。”

连哄带诓喂她喝了几口,霎时颊生红霞,嫣然娇艳,犹如抹了层胭脂。桃夭夭暗想“神农门的药剂果然灵验。如燕师姐所言,灵儿体内暗藏‘矫热,阴流’,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龙百灵抱着他的腰,头脸埋在他怀里,似已沉沉入梦,忽道:“大桃子哥哥,不要撵我走,不要不管我,好么?”没等桃夭夭回应,又轻声的道:“你尽可骂我打我,就是别不开心,别让我离开你。。。。。。我走了好远,我到处找你,辽东塞北,天好高地好宽,可我看着象黑屋子,待在里边又冷又寂寞,我怕的很。。。。。。大桃子哥哥,一生一世我只想跟着你,为你做饭,为你洗衣,闷了写诗填词画画下棋。。。。。。不,你心气儿高,我可不能太显能。从今后,我要忘记那些学识诗文,老老实实的伺候你。。。。。。等我的头发白了,你看厌我了,那才离开罢。嗯,好吧,那时我不会再哭的,因为我快死了。。。。。”

这番话乱七杂八,却说的温柔至深。沧海孤月,清冷幽渺,凄婉的倾诉传入耳中,恍如冥河彼岸传来。桃夭夭胸中大恸,轻轻托起她的脸庞,眼里的感伤逐渐变为爱怜,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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