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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君眉聪明伶俐,确实讨喜,天真烂漫的女儿情态,就算同是女人,都觉得极为亲近。
言谈中,就谈到了不久前所作的画来。
郭三小姐一听,见猎心喜,连忙请叶君眉拿画出来,观摩观摩。
当《梅花图》展开于书案上,郭三小姐定神一看,不禁脱口赞道:“好画。”她学习字画久矣,又拜得名师,造诣自然不凡,目光独到,观阅无数。第一眼见到叶君眉的画作,立刻便被个中意境所迷住了,爱不释手地看着。
听到赞许,叶君眉面皮微微有些红,但自己的作品获得认同,少女的心总是兴奋高兴的。
叶君生依然一副老僧入定的状态,显得淡定——当然淡定,妹妹此画的水平毋庸置疑,更何况额外还加上一首《卜算子》,更重要的是,上面所留的印章可是天地玄黄顽石印呀。
这样的画,其实早超越了普通的作品,属于法器行列了。
“这,其实便是一种作弊呀!”
秀才内心悠然一叹,可很快便自我安慰:“没有作弊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山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很快,郭三小姐就开始念起题于画面上的词了,双眸神采飞扬。
毫无疑问,对于女子,尤其是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的女子,这一首凄美缠绵,却又坚贞不二的《卜算子》,实在是一门大杀器。
“这首词,是叶公子写的吧?”
虽然已有七八分肯定,但还是问出了口。
叶大秀才正非常规矩地喝了口茶,还来不及回答,旁边叶君眉已抢着道:“嗯,哥哥写的,只有我哥哥才能写出这么好的词。”
太傲娇了呀,妹妹,低调点……
叶君生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面皮有些涨红。
郭三小姐的目光再度落在词上,红唇呐呐着,眼神竟有了些许迷离之意。
不好,不能继续让她看下去了……
叶君生自家知道自家事,倒不是词作配上画作真得具备那么大的冲击力,关键还在于宝印的加成效果,很容易让对方精神恍惚,乃至于胡思乱想。
开玩笑,那可是一件法器!
于是他赶紧干咳一声,朝妹妹打个眼色。
叶君眉眨眨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灵机一动,道:“郭姐姐,你可看完了?”
其实这话说出口时,有些莽撞无礼,但现在顾不上了。
“呃,看完了……”
郭三小姐如梦初醒般,赶紧将视线离开去,一颗芳心怦怦乱跳,就连面色,都渐渐泛出晕红来:我刚才是怎么啦?意醉神迷般,竟像是做了场梦似的。而那梦,极为旖旎,居然还萌生出要跟叶君生私奔的念头……呜呜呜,我怎么会这样想,莫名其妙,荒诞至极……
不禁偷偷瞥了一眼叶君生,见到他坐得端端正正的,丝毫察觉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可当叶君眉卷起画纸时,又隐隐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郭韵语呀郭韵语,你今天到底发了什么神经,突然间胡思乱想那些事情,几乎要出丑人前了。”
她内心告诫着自己,要沉稳,要定住心神。又长吐一口气。就在同时的瞬间,顶上那肉眼不可见的灵光中那蓝色的富贵气光芒一闪,犹如灯花闪烁。
一闪之下,心情顿时安定住,一缕旖念平息无波,不复存在。
于是,她又恢复成原本的那位端庄大方的郭家三小姐。
只是,在夜静人深的晚上,独自躺在绣床时,也许本以为平息住的波澜,才又会悄然冒头吧。
谁知道?
卷好了画,叶君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君生适时站起,一拱手,道:“三小姐,小生另有事务,要提前告辞,还望三小姐恕罪。”
事到如今,意兴已尽,不如归去。
“啊,这么快?”
郭三小姐脱口而出。
“呵呵,才子竞赛为期不远了,小生还得多做些准备才行。”
这是最好,也是最适宜的借口。
果然,郭三小姐不好再挽留了,只提及假若叶君生想出手字帖的话,可以直接拿到郭府上来,她好价收藏云云。眼光却游离不定,不住地往叶君眉手里的画作瞟着,很想出高价买下。
不过察言观色,深知叶氏兄妹没有任何出售的意思,于是识趣地没有开口。
对于三小姐的提议,叶君生表示感谢。
叶氏兄妹的离开,简直众目睽睽。
刚才虽然郭三小姐亲自出面,请他们入庄喝茶,闲人不敢冒昧打扰。可一众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干脆三三两两地守在外面,表面假装看风景,其实一心要等叶君生出来,再讨教讨教。
无论如何,总要让叶君生当场露一手才行,否则白白放过大好良机,后悔莫及。
倒不是他们真得有那么仰慕叶君生的才华,急不可待要求得新作品赏。更多的在于一种不服气的心理,以及看热闹的情绪作祟。
叶君生是什么人?
北方第一才子,这可是获得北方文坛不少名宿鸿儒所点头推崇过的;而他得以流传的词作,虽然只得寥寥几首,可流传到了江南后,着实掀起不小的波澜,一时洛阳纸贵。
那些词作,是极好的,颇得认同;可不代表别人会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完全两码事。
再加上叶君生出身北方的事情,无疑更加让人不服气。
如今,叶君生南下来参加才子竞赛,哪怕他不被盘口看好,可始终传达出一个不那么受欢迎的信息:北方才子要来挑战南方才子了!
固然这般狭隘的地方主义很无聊,但就是事实。哪怕叶君生压根没有这样想过,问题在于别人基本都会抱着如斯的念头。
究其本质,便是未经引导,未经征服的民心民意,它犹如瀑布从天而降,哪管你接不接受?
所以现在叶君生来参加新春年会,他们便要起哄着,无论打着的是“切磋”的名义,或是“仰慕”的说法,都是想叶君生即席赋诗,表现表现。如果在水准之上,他们也没损失;但如果发挥稍有失常,啧啧,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冷言冷语,先打击你的士气再说。
形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已远离张山宗邀请叶君生的初衷。无奈这时候,早轮不到他说话。
刘天辰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他本身就是一个靶子。唯有寄望叶君生顶住压力,打一场漂亮仗吧。
出人意料的,仗竟没打起来。先有郭三小姐及时出现解围,后面叶君生带着妹妹出来,居然朗声说有事务缠身,要告辞,提前走人了。
借口,绝对是借口!
等待已久的士子顿时不满了,噼里啪啦,各种言语潮水般涌来,要把人留住。
无奈叶大秀才油盐不进,态度坚决,只团团一个揖,带着水灵水灵的妹子扬长而去。
剩得一票士子们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有什么法子?己方又不是主人,即使是主人,也没有强自留客的道理呀;更无法上前拉人,出手的话,就不是读书人的做法,而是粗野武夫之流了;至于死缠烂打那一套,更是不登大雅之堂,眼下没人敢用的。
彼此之间,基本为初次见面,更不熟啊。
失策了……
一声叹息,不约而同在很多人心目中响起。
叹息之余,有感到大失所望的,未免就口不择言起来。所说的,不外乎是指责叶君生滥竽充数,本身并无真材实料,才会临战退缩,狼狈离开……内容强大,可惜出自书生之口,文绉绉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倒是刘天辰听着义愤填膺,也想愤然告辞,却被张山宗死死抱住,才勉强留了下来。
正文 第214章 偷听
返回民居中,已是下午——路过的时候,顺手在街边买了菜,提拎着回来。说起来,叶君生衣装朴素地提着两捆食材,走在路上的时候,俨然一位家庭主男的模样。
别人看着,别说北方第一才子,就连秀才身份都瞧不出来,还以为是没出息的男子,否则如何会在市场买菜?
圣人有训:“君子远庖厨”,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真正的读书人,基本不会沾染这些事物。
而对于哥哥的非常理行径,叶君眉却早已习惯。以前倒觉得有些突兀,但自从明白到哥哥的神通身份,一切都可以有堂皇的理由解释:既然哥哥都会飞了,会买菜做饭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不可接受的?
进入庭院的时候,叶君生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该换个地方住了。”
叶君眉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哥哥这是想换个安静的环境,以免频频被人打扰。
不难想象,今天以后,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怀抱各种各样的目的,难免不厌其烦。
“哥哥,你拿主意就好了。”
一如既往,叶君眉没有任何异议。
“嗯。”
叶君生点点头,放下食材后回到房间去,不一会,有琅琅的读书声飘荡而出: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冀若垂天之云……”《庄子·逍遥游》,想象无比瑰丽广阔的一个篇章。无论前世今生,叶君生都极为喜欢的篇幅。每次读着,心向往之,总是充满一种无拘无束的大浪漫情怀。只可惜纵然目前身为术士,掌握神通,但距离文中所述的超现实世界,仍然很远很远。
或者,正因为远,所以才显得如斯美好吧。
至少当前,他爱读书,喜笔墨,偶尔买买菜,下下厨,穿梭于市井之间,与其他人并无多少区别。
这,也是一种生活。
……
今天是大年初二,扬州城中热闹不减,尤其是各大家族举办的新春文会,更是增添许多兴趣浓生的话题。
得得得!
每隔一段时间,街上便响起马蹄声,皆是青衣打扮的小厮骑着马,打马从专用的过道上穿过,负责传阅交流各处文会的佳作。
一首首诗词,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散播开来,广为人知。
有时候,口口相传的速度也不见慢多少,许多刚刚出炉的新作,一经快马传递,不用多久就传开,为人评头论足,连带一些精彩的点评赏析都受到追捧,热度直线上升。
相比市井之间,普通百姓那种简单而朴素的热闹,文会自然属于读书人的节日。一俗一雅,泾渭分明,宛如两个世界发生的事。
扬州三大豪门,郭家、周家、西门家,三足鼎立,属于规格最大的文会。无数的目光自然都注视追逐他们的动静,每每有质量不错的作品出来,总是第一时间便传出,传到别家文会上,供人观阅点评。
往年之际,周家邀请到的文人骚客名气最大,水准最高,例如江南三大才子中的梅雪海,便属于周家的座上宾。有他压阵,悬念总是最低限度的丧失。到了最后,公布出来,舆论结果十有八九都是推崇梅雪海的作品为尊,力压群雄。
不过今年,因为要全力备战才子竞赛的缘故,梅雪海一早就声明不会参加新春文会。
他的缺席,引得许多人大感遗憾。期间周家曾让人去游说,希望梅雪海能出席,随便写首应景之作即可。可被他断然拒绝了,慨然道:“除非不参加,一旦要参加,必然会全力以赴……如此,却又有违本心。”
其是个高傲的人,不满意的作品,绝不会公之于众。
对于他的自律,严格要求自己,许多人都大感赞赏。放言整个江南文坛,梅雪海的文品也是无可挑剔的,口碑不错。诸种因素加起来,他正名列才子竞赛盘口榜第一位。
第一,是一种莫大荣光;更裹挟着巨大的压力。
权衡之下,梅雪海干脆闭关,只等竞赛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