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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教仁拍了拍手,引擎轰鸣声中,一辆汽车开了过来。杜月笙看着这辆漆黑锃亮的轿车,不由得兴奋起来:“好东西,有这玩意儿,半个小时我就能赶回去了。”,接着他一皱眉头:“大晚上的跑汽车,难免招摇。万一被知府衙门的探子知道了,那岂不是——”
“天亮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宋教仁亲自打开车门:“你对我们有大恩,本来送你一辆车也没什么。不过现在我们经费正紧张,这车又很用得着,所以只能送你一程了。你对我们的恩德,我们革命党一定没齿不忘,日后定当报答。”
杜月笙不知道宋教仁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他哪里能够想到,高洪波已经在关德明的软硬兼施之下被彻底唬住了。这劫牢的事情,压是压不住的。不过他却大可以拖上一拖,等天亮再通知身在江苏的那德。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那德回来也做不成什么了。反正他高知府一贯是顾头不顾腚的窝囊操行,耽误一次军情也是情理之中。顶多被那德骂个狗血淋头,也不会有别的损失。
宋教仁看着杜月笙和燕神武林怀部钻入车内,他摇下车玻璃低声道:“这次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于情于理,这件事情再也不能继续拖累你了。明天我们会在上海滩闹出些动静,吸引那德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我们身上,这样他就顾不上你了。而且,那德一旦开始行动,整个上海滩必然会风声鹤唳。到时候你安稳的藏在你那个炒货厂,只要你不出去招摇,再也没人会有心思去搜寻你。”
杜月笙心中微微有些感激:“这样就多谢了,只是你们——”
“不用担心我们,保重你自己就好了。”,宋教仁说的颇有些底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月之后,他们还会需要杜月笙的帮助。
杜月笙挥手对革命党们告别,然后摇上车玻璃。汽车喷出一股尾气,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宋教仁看着杜月笙离开的方向,长出一口气:“志清,你太年轻了,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刚才你又差点告诉他我们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对他全无用处,却有让我们的一位老同志暴露的可能。”
蒋志清点一点头:“我晓得了,以后一定不这样。”,接着他失声一笑:“我跟他言谈之间,他对我们最后能取得胜利毫不怀疑。甚至,他比我们自己人里面的某些同志还要深信我们能成功。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我真搞不懂他哪里来的对我们的信心。”
“好了,别说他了。孙先生多方周旋,终于说动了黄金荣站在我们这一边。帮会之中,有黄金荣帮咱们,这个杜月笙对我们不重要。我们只要记住,他帮过我们一次大忙,日后一定要还报回来就好了。”
汽车在路上飞驰,果然如宋教仁所说,路上根本没有盘查的人,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汽车将他们送到炒货厂。杜月笙看着大门上那破破烂烂的一块“大福炒货”的招牌,没来由的居然感觉到一丝亲切。
杜月笙招呼司机远远停下,他跟燕神武下了车。然后汽车掉头,顺着原路返回。杜月笙拍了拍燕神武的肩膀:“神武啊,总算到家了不是吗?”
“当初你恨这里恨得要死,不住的嫌寒碜,这会儿不嫌了?”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杜月笙拽了一句文,然后跟燕神武还有林怀部走了过去。他们刚到近前,伪装成门房的刘俊达立刻迎了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杜月笙也是高兴异常。他们进入厂内,然后关闭厂门。杜月笙拍着刘俊达的肩膀揶揄他:“怎么?到了这儿还是干老本行?你爱上门房这工作了?”
里面的人早迎了出来,大伙儿喜气洋洋,人人都是一副笑脸。燕神武的眼珠子不住的乱看,杜月笙捅了捅他:“怎么?找你的瑰儿?”,燕神武冷哼一声:“谁爱找她?”,话虽如此,他还是不住的往人群里看。
袁珊宝一把搂住杜月笙,这动作把杜月笙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上的伤口立刻被牵拉到疼痛。他呲牙咧嘴的推开袁珊宝:“你小子轻点,就你那一身神膘,不想让我活了?”
“月笙哥你受伤了?”,袁珊宝惊呼一声。
“废话,没缺胳膊没掉腿就算好运气的了。”,杜月笙埋怨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检看杜月笙的伤势,除了浑身的刮擦伤忽略不计以外,胸前被皮鞭子抽出的一个裂口也已经凝住鲜血。只是他左肩上着实伤的不轻,那是被炸药包炸下的一块石片击中造成的。
庆达撕开他的衣衫一看,倒吸一口气:“好家伙,里面嵌进了一块小石头。嗯,所幸入肉不深,还有小半截露在外面。一会儿我给起出来,没伤到筋骨就是大幸,只要取干净了,一消毒,保证没事儿。”
这次反出地牢,杜月笙和革命党们几乎人人挂彩,绝大部分人身上都流了血。所以当时杜月笙肩头出血,也没人太在意。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杜月笙急着逃命,也就没注意到肩头居然嵌进了石块。当时虽然疼痛,但他只当是被打伤的,全然没料到会这样。
“又是你动手?!”,杜月笙一呲牙,当初在小货轮上庆达他们给他治伤,就疼得他半死。这次又要旧戏重演,他怎能不怵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笙和君容
众人一边喧闹,一边拥着杜月笙往里走。那小仓库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大厅。说是改造,其实也不过就是打扫一下,然后将货架改成长凳而已。门口的大锅已经被挪走,袁珊宝告诉杜月笙,他们留下三口锅做饭,其余的,都扔到旮旯里了。
“君容呢?”,没看到陈君容,让杜月笙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姐去了对面的造纸厂。”
袁珊宝的话让杜月笙有些惊讶:“他去那里做什么?我们不是要隐蔽吗?她怎么还串门子去了?再说了,这都后半夜了——”
“您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麻烦啊。”,连大元已经由双拐改成了单拐,他代替袁珊宝给杜月笙解释:“咱们这一大帮子人,要吃要喝啊对不对?咱们又不方便出去买。还是小姑奶奶聪明,她撇着一口洋腔,硬是跟造纸厂的英国佬攀上了交情。这不,用人家发货的车买米买菜啊。”
“嚯,挺有办法啊她。”,杜月笙没想到陈君容还能想出这个办法,他接着皱起眉头:“不对啊,就算是这样,那也不用后半夜在那里啊。”
“你没见少了不少弟兄吗?他们跟着小姑奶奶卸货去了。”
“这个时间段卸哪门子货?粮油店都没开门吧?”
“不是米,是三吨生瓜子。小姑奶奶说,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一点。咱们这么多人,总得摆出一副生产的样子。要不时间长了肯定被怀疑。”
杜月笙恍然大悟,庆达已经带人捧着一盆热水还有纱布之类的东西进来了,当然,烈酒是少不了的。
一番死去活来之后,杜月笙终于包扎好了伤势。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给我弄点饭来,***,在牢里三天就吃了三个浸水的干窝头,可把我饿死了。吃饱之后谁也不许打扰我,我得好好睡一觉。”
杜月笙闷头吃饭,燕神武把袁珊宝拉到一边:“瑰儿呢?她到哪里去了?”
袁珊宝嘿嘿一笑:“还是惦记是不是?她跟着陈姐卸货去了,放心,她不会跑的——”
袁珊宝一句话没说完,燕神武就打个哈欠:“我也睡觉去了,别吵醒我。”
杜月笙再起床,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睡了这么久,他脑子里面有些昏昏沉沉。陈君容正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你可算是醒了,真能睡啊,都睡一整天了。”
“昨晚不在家恭迎我,你该当何罪?”,杜月笙嘿嘿一笑,甩了甩头,摸起陈君容为他准备好的一块湿手帕擦了擦脸,这才重新精神了起来。
“天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陈君容抿嘴一笑:“神武和林怀部带着家伙出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大对劲。可神武嘴紧得很,什么也不说——”
“他这人就是这样,事没办成之前不声张。”,杜月笙嗤的一笑:“这几天你担心——”
他这话还没说完,隔壁就传来乓啷一声响,似乎碎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许是瑰儿和神武又闹别扭了,不用管他们。”,陈君容似乎见怪不怪。
杜月笙皱起眉头:“他们两个究竟是为什么?老这么闹别扭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君容耸了耸肩:“这谁知道呢?他们两个谁也不说,倒叫我怎么猜?”
“不行,我得问问宋三喜。”,杜月笙沉思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我们往外运货,把神武和瑰儿留在炒货厂陪着那群新人的时候出的矛盾,宋三喜肯定知道——”
陈君容点一点头:“那有空你就问问吧,我跟他们俩的关系,终究不如你来的深厚,你问是最合适的了。”
“这几天咱们的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吧,太平的很。大伙儿深居简出,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炒货厂里面有这么多人。”
杜月笙眉毛一挑:“深居简出?这可不包括你啊。”
陈君容咯咯一笑,伸手在杜月笙的额头点了一下:“怎么?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吃飞醋?乔治可是正宗的英国绅士,别把人家想歪了。哦,乔治就是对面造纸厂的老板。”
“哪天我也跟这个乔治喝个酒,见识见识什么是英国绅士。”
“瞧你这口气——”,陈君容又是一笑:“满嘴的江湖气,人家躲你都来不及呢。”
“我这穷丑挫比不上人家高富帅是不是?”
“月笙,你找事是不是?有下床气呢?”,陈君容皱起眉头:“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穷丑挫?你明知道我跟他来往是为了给咱们创造一个好环境。要不是他,你叫我上哪弄粮养兵?难不成咱们自己大摇大摆的去买?那样不出一天严九龄就会知道咱们的藏身地——”
“跟你说着玩呢,你认的哪门子真?这英国佬该交往还得交往,咱还指着他给咱们打掩护呢。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时代,是冒险家的时代。他能从英国跑这儿来开工厂,可不是一个简单人。”
陈君容看着杜月笙,默然了好半晌,忽然幽幽的开口:“月笙,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给我大哥报了仇。”,陈君容叹一口气:“为报这个仇,你几乎把自己搭进去,这我都看在眼里。”
杜月笙口中呼哨一声,一没谦虚的说无所谓,二没慷慨的说应该做。而是一把抓起陈君容的手摩挲起来,脸上贱贱的一笑:“你可算开窍了,通常来说,你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报恩的方式。来来来,今晚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又没正经!”,陈君容抽出自己的手:“今晚给你摆的接风宴,大伙儿好好庆祝庆祝。都预备齐了,我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叫醒你的。”《小说下载|wRsHu。CoM》
杜月笙从一种兴奋转成另一种兴奋:“啊哈,还有活动呢?好啊,大伙儿同生共死这么久了,还没一起乐乐呢。”
“今晚这场面,是专为你准备的。”,陈君容淡淡一笑,杜月笙全然没听出她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第一百四十八章 瑰儿的苦恼
杜月笙穿好衣服,跟陈君容一起来到前面那个小仓库改的大厅里。大厅里面烛光摇曳,昏昏暗暗。几十号人肃然而坐,颇有严肃整齐的氛围。
“怎这么暗?”,杜月笙问了陈君容一句。
陈君容摊一摊手:“没办法,靠点蜡烛和煤油灯你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