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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我的私事,被人一再问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其实今日这个答复,不与任何人有关联。陆家祖训便是要子弟远离庙堂纷争,淡然出世。况且,以我之个性若到了朝中,只怕会得罪很多人……挡不住众人的嫉妒,下场未必有今日之平和安宁。”
赵书安久居宫中,人情翻覆也看得尽多,明白我所说确是世态实情。他默然不语,眉宇间有几分沉思,又似有几分落寞,“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临清,但我很羡慕他,”对着烛光黯然一笑,抬眼看着我:“罢了,人各有志。今日你出这扇门,便与我再无瓜葛。朝中派系暗中向来纷争不断,这个今日在酒宴上你已经见到了。”
“多谢王爷指点,临清只待皇上寿辰一过,便立即回乡。”
赵书安神情慢慢转向往常一般的潇洒豁达,眉宇间却藏了些许自嘲,又夹了一抹宠爱无奈,种种复杂情愫,转眼皆过。他将我送至门口,淡淡开口道:
“去吧,一切小心,切莫在朝堂之上惹出什么事情……”
我已明白他决心放我,自然也不愿再为我出面平事,了然一笑,一揖到底:
“临清多谢王爷教诲,山高水远,就此别过,王爷珍重。”
第十九章
乘着夜色,一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只有隆冬的夜风刮过身边的声音。夜露寒重,酒席不知何时已结束,也不见明玉。紧了紧身上的白狐裘,料他定是不好当着众人面久等我,先回了。拐过街角,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带着一顶青衣小轿转了出来,躬身道:
“陆公子,我是沈府的下人。我家公子吩咐了要在此候您。”
明玉还是细心,我顿时感到心中一暖。不多时,便到了沈府门口,我向内走去,看到西厢房内还有光线透出,料是明玉不放心还在等我。
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推开门,笑道:“明玉……”
“老爷……”里面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却是多日不见的疾风。
“疾风,”压下心里小小的失望,微微一笑,温和道:“回来了,辛苦啦……”
“老爷……不虚此行,”疾风笑着端起桌上的碗:“熬好了,给您温着呢。”
“哦,”我端起碗,屏住气灌下。眼睛四下转悠,没见到明玉,心里总有些不安。
“老爷在找什么?”
“嗯……没什么……”
“哦……老爷……,”疾风慢斯条理的弄着烛芯,“……明玉公子刚刚来过了……”
“什么?”
“他的样子有点着急呢,老爷……您和明玉公子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疾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那个……疾风,我和他……我们已经……是……”我搜肠刮肚的找词。
“情人,”疾风好笑的看着我,“我猜就是这个。”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上次,老爷送走他的时候,我就看出点不对劲了,那么珍贵的血玉,老爷竟然毫不犹豫……”
“是吗……上次我就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我摸了摸脸,有些失笑。
“不过……老爷,再过几日就要献寿礼了,您还打算将明玉公子的那幅春宫图敬献给皇上?”
“这个……,”我也觉得有些难办啊……
忽然,疾风收敛神色,警觉起来,一个错步挡在我面前,对着门口沉声道:“什么人?”说话间,右手指尖微弹,一缕劲风急射而出。
门吱呀的慢慢打开,我不自觉的朝外望去,不料却看到明玉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去。往门口走了几步,就呆呆的站着,竟不能动弹。明玉……
那个原本温文秀气的人,那个曾经脉脉含笑的人,那双曾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粲然夺目的眼睛,如今却是一片冰寒枯涸,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我。
我只觉得心被紧紧揪起来,痛苦不堪。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越是玲珑剔透的人越是心思细,事事都要细思量………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了多少,但是看他如今这样子……
“原来……是你……是不是?” 极低极低一句话,传到我的耳中,却如同轰鸣。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只觉脑中一片眩晕,明玉的口气竟是如此的绝望……
“…………是……,”我慢慢的低下头,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将别人伤得如此之深。
明玉听后身子巨颤,他紧紧的闭了下眼睛,仿佛在抵御那种心如刀搅的感觉。我见后心急如焚,眼睁睁的看着明玉的容颜从惨白变的灰败,瞬间便极度憔悴起来,直直的望着我一动不动,眼神渐渐冷起来,再不是平常那种光彩。
“……没想到我沈明玉还能让大国手看中……能为大国手效劳还真是明玉的福分呢……”,他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凄绝悲哀的简直如同杜鹃啼血……
一时间,磨灭了爱意,竟是面如死灰。
我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耳边嗡嗡著,明玉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沉得声音仿若在耳边轰鸣…………
“……明玉……我对你是……”,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大国手还呆在这里……莫不是还要用明玉入画……,”他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冰冷。
我听后如同置身冰|穴,脑中一片昏眩,我的明玉……明玉说了什么?他……他不要我了?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只觉得心痛无比,后悔无比,真望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件事,没有画过那幅该死的画,没有……没有……
可是如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曾经任性的伤害他,早已後悔的蚀心入骨……想要过去抱着他,却是被他那眼光看得竟是挪不动步子,动也不能动。听他这麽说著,这麽轻轻的叹息,心里却仿佛被揪了起来一般,竟是忍不住的痛。
第二十章 上
我面色惨然,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喉咙已被哽住。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明玉……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便走,你自己多保重……”
“……不送,”他淡淡的开口,却语气冰寒:“……但愿以后莫要再见。”
我听后,身子不由一晃,仿佛收到重击,眼眶渐渐的热了起来。努力的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向外边走去。
“……站住。”
我立在当处,惊喜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玉……
他顺手抛来一物:“……将这等龌磋的东西一并带去。”
我呆呆接过,打开锦布,一块血玉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心重新回到那冰冷的感觉,麻木的好像已经停止了一样。嘴唇哆嗦着,就是吐不出一句话来。原来,他竟已是厌恶我至此……
看着明玉转过身后那决绝的背影,热意一阵阵的朝眼中涌来。我徒劳的闭了下眼睛,握紧了手中的玉,将它放在桌上。半响,嘶然开口:“……我送出去的东西,便不会收回……明玉,我的心你应当明白的……你若不喜见它……就……扔了吧……”,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黯然的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原本皎洁的明月也黯淡了下去,灰暗的一片,看不清周围。我混混沌沌的向前走去,想起之前在这里,与明玉的耳鬓厮磨,温柔缠绵竟如同梦一场………
“……老爷……,”疾风轻轻将狐裘披在我的肩上。
我依旧这样麻木的向前走着,疾风,你可知,我心已寒,任何狐裘都温暖不了……走出府门,望着依旧如昔的有力苍劲的“沈府”二字,嘴里阵阵发苦,真的要别了,明玉……
开门的小厮好奇的朝我这边张望了一下,便闪身关门进去了。望着空空荡荡的大门口,我勉强的转过身,摸出了怀里的凤萧,吸了口气,凑到嘴边。幽怨的箫声呜咽的回旋在寂静的大街上……
……人生愁恨何能免?
……销魂独我情何限!
……明玉……明玉……你我终究走到这一步……一想到他冰冷的带着恨意的眼神,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老爷……,”疾风赶紧扶住我:“……别吹了……”
我黯然放下凤萧,望着萧管上繁复的花纹,想到当日他赠我此物时的情意绵绵、柔情蜜意,心口一阵紧缩,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耳中听着疾风的惊呼,眼前一片漆黑的慢慢的倒了下去。
(未完)
二十章 下
混混沉沉中,好像有人在耳边叹息,是明玉吗?明玉……我对不住你……害你如此伤心……
睁开眼睛,只见室内一片昏黄的烛光。我呆呆的看着头顶白色的床幔,不再是明玉特意为我准备的天蓝底色的鹤舞白沙图。一阵痛楚从心底慢慢的漾了出来,纠缠着我的心越发的显得疼痛。我将身子慢慢的蜷了起来,试图抵御那种疼痛。
“老爷……,”疾风见我醒来,俯身过来关心的说道:“别想了……明玉公子只是一时气愤,等过几日,他的气消了,老爷再上门陪个罪,也就是了……”
我黯然的点点头,默默无语。半响,抬头望了下陌生的周围:“这里是……”
“我随意找了家客栈,老爷……您刚才心疾又犯了,外头又这么冷,我只好抱着您找了家最近的,您若是觉得这里不合适,要不去京华楼……”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知晓,我已得罪了四殿下……”
疾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轻轻上前,将手放在我的胸口,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渐渐的涌入了我冰冷的心脉。良久,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些暖意,我慢慢的坐起身:
“疾风,将那幅画拿来。”
“老爷……是指明玉公子的……”
“对,拿过来。”慢慢展开画卷,那绝色的人儿妩媚销魂的神态、曼妙的身姿都跃然纸上。我闭了闭干涩的眼眶,捏紧手里的画卷,涩然开口:“将火盆挪过来……”
“老爷……,”疾风想劝我,张了口也没说出来,只又叹了口气。
我望着烧得正旺的火盆,狠了下心,将手中的画卷扔了进去。画卷很快的就被烧着了,同时带起了一阵浓烟……
“咳咳……咳咳咳……”我趴在床边拼命的咳嗽。疾风见状,赶紧打开窗,将火盆移到屋外。我拼命的咳着,仿佛连心都要被咳出来一样……那个人会不会就如同这画一样,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了……一想到这儿,又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处更是说不出的烦闷,脸涨的通红,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竟冲口而出……
疾风见状立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扶著我,一边抚著背帮着顺气。过了好一阵,我才慢慢停了咳嗽,缓缓的倒在疾风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疾风皱着眉头,十分担心摸了摸我的脉象,温和的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我摇摇头,只觉得昏昏沈沈的,似乎有些发热,想睡也睡不著,却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累的只想就这麽一辈子也别醒过来……可是有些事情还没做好,怎麽能就这麽……
昏昏沈沈中,渐渐的一些与明玉在一起的旧事零零碎碎的想了起来,都是些片断,只是每个片断里都有他,有自己,那个时候我们在阳光中笑容飞扬,正是情义缠绵的时候。
从没有想过在这之后会经历那麽痛苦的诀别……会恨自己恨的生不如死,痛苦如毒蛇般啃蚀著我的灵魂,痛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