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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眼前这个柳莺再不是那个躲躲闪闪低眉顺眼只知埋头做事的小使唤丫头了,那直视的目光如同无声的宣言,宣布着她的自信,她的锋芒,她的咄咄逼人。那光洁的额头和挺拔的鼻梁显出的一份高贵,甚至使吴令桥都感到有点自惭形秽。
一向八面玲珑的吴令桥此时如同走了元神,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见众人一例拱手告辞,便也夹在人丛里稀里糊涂往外走。
嫚屏见老爷从店堂里出来后神色亢奋得有些异常,不免凑到近前问了声:“怎么样,这家绣坊有什么来头吗?”
吴令桥这才打个机灵醒过神来道:“你再也想不到这家绣坊是谁开的!”
嫚屏笑道:“还能是谁?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
吴令桥咽了一口唾沫道:“岂止认识,就是我们家的柳莺那丫头开的绣坊!”
嫚屏也怔住了:“她?”
“可不就是她!那丫头那么倔怎么会真去寻短见呢!”
“她为什么要寻短见?哼,你不是说没对她做过什么吗!”
吴令桥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岔道:“不说这个。她好像说这两天要来回拜呢!”
嫚屏不依了:“不说这个说哪个!”
吴令桥怕她当街发作,忙服软道:“娘子,咱们回去再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嫚屏卟哧一声乐了:“回去把云儿叫上一块说这事!饶不了你这老东西!”
吴令桥陪笑道:“就别搅和啦。你说她怎么会突然发了财,能开得起绣坊了呢?”
嫚屏道:“准是嫁了有钱人呗。”
吴令桥就这一点看得仔细:“她还没嫁人呢,从衣着打扮上能看得出来。”
嫚屏凭女人的直觉道:“不管怎么样,她在这开绣坊,没准就是冲着你来的!”
吴令桥惊道:“不会吧,她报恩还报不过来呢!”
当他从情种的角色逐渐还原为商人的本性后,马上意识到危机真的就在眼前,一场前景难以预料的商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七十五
范西屏执白对程兰如的首局虽经一波三折终于爆冷侥幸胜出。局后复盘时论及那一手错过的打入,无论别人说些什么,程兰如只是微笑不语,因为他看到范西屏在他走出大官子时不假思索跳补了一手棋,便知道自己先前的多虑原是大可不必的。
西屏哪里知道此局胜负的关窍却是在对手的一念之间,在一片声的赞叹中,他不免有些飘飘然。就在此时,那位跟他下过棋且输了烧饼的开当铺的王老爷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范先生,当年我就看出来阁下不是凡人哪!人家说的弈仙原来就是你呀!难怪我输了烧饼又输银子!”
王老爷容光焕发,似乎有机会下棋输给范西屏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他这么高声大嗓一嚷嚷,周围的棋友们的注意力果然全都给吸引过来了。
西屏也认出了他,但这时候他还没心情和这位王老爷叙旧,只想找个清静的所在休息一下。但王老爷哪里能放过这么个好机会,只管顾自说道:“自从那次和你下了棋后,你不知道我成了小孩们的笑料,在镇上那日子简直没法混啦。好在我是痛定思痛,立马就把当铺给卖了,改做茶楼生意,为的就是有机会能和别人下围棋。这几年卧薪尝胆孜孜以求总算大有长进,不过和范先生一比就自愧弗如啦!唉,围棋若能下到范先生这个份上,人生复夫何求?!可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之说何其……”
西屏见汪文箫混在人群里,总算找到托辞,摆脱了热情四溢口若悬河的王老爷。
汪文箫看到范西屏向他走来,规规矩矩和他见了礼。
西屏随口问道:“你父亲和莺姐没和你一起来吧?”
汪文箫道:“他们前些天到杭州去了,还没回来呢。莺姐说怕打扰你比赛,临走时特意让不要告诉你的。”
西屏一怔:“到杭州?没说去做什么?”
“听说是去那儿办一家绣坊。莺姐好像不太喜欢住在这里,她老说整天闲着没事做受不了。”
西屏早就知道柳莺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已付诸实施。于是不再细问,便嘱汪文箫早些回家。
直到和汪文箫说完话,西屏还能听到王老爷在人群里给大家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一段输了烧饼的光辉历史。
次日再战,轮到范西屏执黑。
程兰如多年来和人对弈已很少执白先行,但鉴于输了前面这盘棋,不免格外郑重其事,几乎每一手棋都详加斟酌,不算清变化决不轻易落子。
范西屏则因胜了一局,自然而然存了一鼓作气拿下第二局的念头,虽然他行为举止上未见异常,但那种冲劲十足跃跃欲试的样子,程兰如作为过来人却是十分清楚:这盘棋自己和他比的不是技艺,而是耐心!
果然,棋至中局依然是个两分局面。西屏试图拉开差距,不断琢磨有无一举定胜负之着手,而白棋的应对竟是滴水不漏,使他逐渐心气浮燥。
他很清楚,这盘如若胜了,他将成当今事实上的纹枰第一人!这巨大的荣耀虽然出自民间,也必然使他声名远播,而他的年轻则足以保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失此顶桂冠。
这盘棋如若负了,他将不得不面对着最后一盘决战。作为三番棋中先胜一局的一方,这是他非常不情愿看到的局面。
他知道,对手面临最大压力的正是这第二盘。因为对于程先生来说,这已是背水一战!如若能胜出,两人就将再度处于同一起跑线。凭程先生的丰富临场比赛的经验,一旦没有超强的压力,最终鹿死谁手,西屏则完全没有把握。
如若这次三番棋西屏不能战胜程先生,那么他再想找这样公开场合的挑战机会可就太难了。毕竟喜好围棋且财力雄厚的胡铁头只有这么一个。
越是清楚这结果,西屏拿下本局的欲望就越是强烈。既然四平八稳的走法他难操胜算,他经过反复权衡,终于决定铤而走险!
七十六
程兰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他对一盘细棋在官子阶段能否不出意外也无绝对把握。以他的经验,范西屏若稳扎稳打,不自乱阵脚,就说明他思路清晰且底气十足,结局肯定是凶多吉少;他若一旦贪功冒进棋着有无理之嫌,则说明他心气已虚,自己就胜券在握了。
西屏在中腹走出了一个大跳的疑问手!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而能否发现并抓住对手的毫厘之差不放,恰是判别高手和庸手的试金之石。
本来这手棋走单关跳是稳妥之着,兼有逼使白棋不得不厚势围空的妙用。但西屏担心的是白若容忍且真的围起空来,依然是个两分细棋局面;又或者对方无意于厚势围空,竟自脱先他投,将自己的这手棋变为无趣之着,下一手棋甚至便很难找到合适的攻击点。多跳一路显然意在诱使对方冲断战斗,以打破胶着状态,把局面引向复杂。这样做的风险是与白以厚势为背景发生激战,虽然也是犯忌,但作为权变之着,若算定有五成把握也应是值得一试的。
这手棋传到众棋迷那里,引起了各种不同观点的激烈交锋。
以胡铁头为首,一部分人强烈支持西屏的这一手棋,认为不拚一拚收官阶段会陷入被动;以徐星友为首,一部分人指责此着为败着,分析盘面,单跳也是堂堂正正的下法,如此下去还可以斗一斗官子。而大跳过分,一旦程兰如脱先在周边稍作几步准备,冲断大跳一子的价值就将成倍增加,这样,棋局胜负的天平倾向哪一方将即刻明朗。
还有许多人主张既不走跳也不走大跳,而应直接去抢先手官子,众说纷纭,各执一辞,互不相让。黄老怪和仲屏在棋迷中水平较低,故只能一直闷声不响立在旁边看众高手摆棋的各种变化,这时却也因应对的手法取向不同而由小声争辩渐成急赤白脸之势,两人都激动得指手划脚口沫四溅,险些动了拳头!
好在不到半个时辰,程兰如应着已出,果然是放弃了预留的种种借用手段而在周边连压黑棋,黑无法脱先,眼睁睁看着那大跳一子在棋盘上虽无半步移动,却似乎在向着悬崖渐渐逼近。此时,连胡铁头也无法再坚持原先的观点,他赶紧找个由头出去转一转透口气。
在这种时候,往往看棋的比下棋的还要紧张还要累。
现在只有徐星友最有资格对后面的棋加以分析,但众人眼巴巴等了半天只听他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仿佛自言自语道:“这盘棋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径自离开了亭子。
大部分棋迷见棋尚在中局哪里就会结束,还在等范西屏妙手回春。谁知时间不久果然就传来了消息:黑棋已中盘投子认输!
性急的人便马上赶去中间的亭子准备去看两位对阵者复盘分析。
但范西屏并未像往常那样和程兰如复盘讨教,只是默不作声离开麟园,向湖边走去。
程兰如见状向大家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他,自己却远远跟在他后面。
湖面上有轻舟荡过,那舟子口中咿咿呀呀唱着小调,一副十分轻松惬意的样子。水面上略犂出一道浅浅的水痕,倏忽间便即平复如初。
对着湖面观察良久,西屏以手抚膺叹道:“虽有心潮漫卷,当如水波不兴!”
程兰如略一品味接上一句:“岂用复盘问计,看来得失自知。”
西屏转过身来道:“若是单跳,先生胜算几何?”
程兰如道:“不过半子胜负,要看劫材多少了。”
西屏默想了一会,哈哈大笑道:“这盘棋竟是输给了自己!”
程兰如点头默认。
西屏道:“先生曾说过棋的境界是随着棋力的高低而渐生变化,今日总算真正体会到了。”
程兰如随口而答:“所以宋代张拟的棋经说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也是只说境界,不说棋力。”
西屏突然双目炯炯有神,对程兰如道:“决胜局,西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程兰如含笑不语,他的须髯随着秋风微微飘动,一派仙风道骨让人顿生景仰之意!
七十七
袁苾这天见到施襄夏,走到近前附耳道:“等着吧,今儿准有好事。”
施襄夏没精打采道:“会有什么好事轮到我?”
袁苾通过宫中相熟的人得知理亲王弘皙适才在雍正面前下棋赢了弘历。雍正当亲王时就以冷面王著称,当了皇上更是变本加厉。这次却难得地表现出一团高兴的样子,打趣了弘历几句。弘皙虽然恭谦如初,但内心的得意明眼人自然一望而知。按理若要论功,第一个当然就是施襄夏。
果然,到了下半晌,理亲王府着人来请施襄夏这就去。
施襄夏心里没谱,走进亲王府时和平日一样满怀心事忐忑不安。
亲王府管事的见施襄夏到了,只让他在偏厅里等着,说理亲王一会儿就来。
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时辰!
天擦黑时管事的黑着脸走进来通知道:“王爷有公务出门去了,交待下来要赏酒。跟我来吧!”
施襄夏这才松了口气道:“谢王爷的赏,酒就免了吧?”
管事的不耐烦道:“王爷赏的酒,你有几个胆子不领赏!”
施襄夏这才知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