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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了皱鼻子,小脸兴奋的回道:“是十三阿哥呢。我刚才偷偷的看了一眼,真的是玉树临风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我跟你说哦,他……”
耳朵嗡嗡的响,她后面说的我再也听不进半句,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我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好让自己有个依靠。“颖然姐姐,怎么了?”
我摇摇头,待眼前清晰些后,郑重的道:“既然是贵客,那就由我亲自下厨,你先去吩咐小厨房做别的客人的,让前头的人带十三阿哥去听琴轩落座,那边幽静些。”
“好。”她开心的出去,我却一下失了力气,半晌没有动静。他可是知道我在?或者只是误打误撞?
不敢让自己深想,却还是不愿意他的食物借他人之手烹煮。我进得小厨房,青儿的爹方叔惊讶的道:“小姐怎么进来了?”
我淡淡一笑,道:“十三阿哥不是旁人,不可怠慢,还是我亲自来稳妥些。”
方叔笑着道:“这十三阿哥看来冲着咱名气来的,点的都是招牌,一看就是行家。”
我接过菜单,心口一堵。那不是招牌,那只是宋颖然最擅长的小点心。而这个世界,除了他,谁又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脑海里浮现每次他在我那大快朵颐后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样子,只觉刺痛。十三,你如何让我忘记你?
我不敢再多言,生怕哽咽的声音让别人听了起疑。
专心致志的投入进去,暂且让自己忘了这一切。三年了,第一次,他离开我是这么近,近的仿佛空气里都有着他温暖的气息。
着人把东西送进去后,我一个人悄然坐在听琴轩旁边的博雅阁。四周窗户关的紧紧的,我贴着墙壁聆听隔壁的声音。明知道什么都听不见,却仍然觉得如此安心,好似他触手可及般温暖。
十三,原来想念如此的固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凝神听了会,慢慢踏出房间。在外头伺候的小六要进屋收拾,被我拦了下来。“你先在外面守着,别让别人进去。”
他表情有些疑惑,却没多说话。我深呼吸,慢慢踏进适才他所待过的地方。依稀还有他的味道残留,我一路将这里细细抚摩,让他的气息停留在掌间。
视线掠过他的碗碟,坐在他坐的位置上,将他所用的物品一一擦拭,近似痴了般凝注着这里的一桌一椅,浑身无法抑制的震颤。自以为深埋的记忆刹那间漫过心头,避无可避。
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化成刺痛人心的思念。
我埋首于膝间,半晌,惊异的发现地上遗落着一个红色的绳结,捡起一看,赫然是我用红线穿成的那枚铜钱。捧在手心,微微颤抖。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小二,刚才我把很重要的东西给落下了。我要进去看一下,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慌了神,四处张望,把铜钱仍旧放回原处,快步躲在了后面长长的屏风下。心跳一点一点的加速,我握着胸口,咬紧牙关,不敢有半点声响。
他似乎离我越来越近,走到刚才落座的地方,搜寻一下,便很快的找到了那枚铜钱,却不急着离开,好似入了定一般,长长久久的没有声息。
直到一声悠长的叹息化作一支利箭精确无比的击中我的心房。再大的自制也无法压抑的疼痛几乎将我的心绞碎。
我把手掌放进口中,狠狠咬住,不让自己的哭声惊扰同样沉思的他。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直到手上再无半分感知力。眼泪漫过手背,顺势滑下,将整个手臂浸湿。我的身体已在微微晃动,眼看已无力支撑。
他却终是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似乎听到他对小六吩咐了几句,小六唯唯诺诺的应承。
半晌,许是见我久久没有出来,小六敲了敲门试探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苦笑的看着手背上一圈牙印,最深处隐隐渗出血丝。放下手,我慢慢踱步出门,问道:“十三爷嘱咐了什么?”
小六挠了挠脑袋,迷惑的道:“十三爷说,他包下了这间房,打此后,这里,别再让第三个人进来了。可这第二个人又是谁呢?我又不敢问,这皇亲国戚说话就是喜欢绕弯子,可苦了我们。”
第三个人?你终究知道了,对吗?
脑子仿佛被箍住般疼痛,一圈一圈越来越收缩,四周的空气越来越淡薄,卡在喉间,令人无法呼吸。
怔怔的望着那离开的方向,惊觉自己的心被遗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似空荡荡的房间,阴暗潮湿,永远都见不到阳光。
“果然是你这个捉狭的丫头,回了京城却也不来看我,反倒与我躲迷藏。,可是把我这个姐姐忘了?”吟秋披着一件雨过天青的纱衣,虽是孱弱,却清幽雅致的叫人心疼。
我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微微的笑着,心里却几分惆怅几分辛酸。“精神可还好?”
她眼里几分迷离,轻道:“这一年多以来常常觉得头晕目眩,眼神也不如从前。这年纪轻轻,就不知怎的,生了年纪大的人才有的病。”她装作不在意的笑笑,随即严肃的问我:“我娘可好?”
“好。”我握住她的手,宽慰的一笑,“我已经吩咐上下,府里一切均由二娘做主,你且安心。”
“有你在打点,我自然放心。只恨,没能见爹最后一面。”她眼圈微红,哽咽道。
我微微摇头。“我跟九阿哥的书信里嘱咐他不要告诉你,你身子不好,经不起旅途劳顿。爹临终时也记挂着你,说只要你过的好,他便放心了。”
她定定的看我,伸手抚一抚我耳边的发丝。“谢谢你。”
“自家姐妹,也跟我客气。”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她却怔了怔,嘴边有一抹淡淡的自嘲。“是啊,自家姐妹。盈雷,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妹妹,庆幸是你,来到了我身边,也庆幸是你,代替了真正的她。”
我手上有如火烧一般灼热,下意识的抽手,有些尴尬的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道:“别人不明白,我跟你先后生活了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你早已不是你。”
我呆呆的看着她了然于心的面孔,问道:“你,难道不害怕?”
她淡淡一笑,反问道:“我怕什么?不是你,我没有机会进府里;不是你,我娘没有机会做自己的主;这一切是你带来的,而不是她。”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低垂眼眉,只静静的看我们相互交握的手,两双同样苍白的手。原来,她早已把一切看在眼里。
“很早,最初只是觉得你变了,没有多想。后来,慢慢觉察很多不同的地方。你自小养在深闺,怎会知道那么许多外面有的没的些吃食;你从不喝酒醒来却变作了酒鬼;你以前从不吃一点辣,现在吃的辣却能把爷他们几个吓呆。我若还不知道已换了个人,我这个姐姐可真的名不副实了。”她边说,眉眼里却是疼惜的笑,我心里一酸,向她偎去。
“该我说声谢谢才是,谢你没有把我当作怪物。”靠着她,真正觉得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惜,我终究还是留不住。
“从前我有亲生的妹妹,却没有骨肉相连的感觉,自你来了,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有妹妹的。你说该谁谢谁呢?我知道你真心待我好,爷那里你几次三番嘱托他,爹的事你瞒下这么多也是为我。恐怕,若不是为了我,今次你也不会现身。”
我不觉微笑道:“原来,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了解远远不如你对我的了解。”
“那是因为,你带我的惊喜远远多于我带给你的。所以,终究是我做的不够。我曾经想过拿你给太子的治疗记录回来给爷,终究没有那么做。也许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姐姐的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却要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你,那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同样对不起自己。”她轻抚我的脸,“是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同样很重要。爷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九阿哥没有责怪你?”我闷在她怀里问道。
“没有。”她偏首,有点孩子气的笑意,“也许是因祸得福,爷反而因此另眼相待。他说,天家的人最羡慕的就是我们这些亲情,不需要掩饰。其实他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即使不是至亲的骨肉也可以互相信任和照顾的。”
我忍俊不禁。“对,这些美好,他们用尽一生也无法体会。”
从姐姐屋里出来,见到九阿哥负手而立。听到我的声音,回头淡笑:“她可休息了?”
我福一福身子,回道:“歇下了,说了一会话,撑不住了。”
九阿哥深思的打量我,半晌问道:“你这次回来,迟迟不愿见我们,甚至躲着十三弟,是否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盈雷,你的身体像你所说的那么健健康康吗?”
叹了口气,向前一步,和他并肩看着外面的景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天,我都会让自己活的更开心。”
“即使不见他?”口气里带着疑问。
“起码在他过的好的时候不会。”我一耸肩,淡淡的回道。
九阿哥淡扯笑容,道:“这话传十三弟耳朵里,岂非要折磨自己?”
我笑笑,不赞同的摇头。“他不会,他知道自己的责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若是轻易的折磨自己,我更不敢见他了。”
九阿哥也了然的一笑。“其实,我们有些羡慕你和十三。”
我讶然的看他,他的脸沐浴在阳光下,却半明半暗,一丝淡淡的怅然刻下,淡进骨子里,片刻就搜寻不到。
拒绝了九阿哥以马车送行,想独自一个人慢慢的散步。走在街上,曾经和他一起漫步街头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在脑海回放。
那天恐怕是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
阳光不似这般刺眼,带着融融的暖意。每个人的笑容都如此灿烂,仿佛在见证我们的幸福。只是,幸福终究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眼前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只一味向前走,耳畔似乎传来很多人的惊叫声,可是嗡嗡的,我什么都听不清,我凝神想听个仔细,下一刻已经发现自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其间还夹杂着浓浓的惶恐与惊惧。
“你吓死我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这才缓缓回神,僵硬的转头,望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他的眉头纠的紧紧的,眼底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我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抚平他眉头的纠结,才做了一半,惊觉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不妥,就这般停在了半空。
和他的眸子对视,只觉得心也跟着视线而去,再不知道转移开去。仿佛遥遥岁月里,就只这双眼,温柔的、执着的,攫住了我所有的心神。
两年了,有时我会觉得北京城很大,大到似乎永远都与他只能擦肩而过。心里无数次的祈祷,能让我再见到他,不需要太过靠近,只要躲着远远的贪恋那挺拔的背影便好。可如今,温暖触手可及,我却只能决然的推开。
他似乎怔愣的看着我推开他,眼睛微微眯起,几分不解、几分隐怒。我别过脸,他却不容许我逃避似的抓住我,把我塞入了一边的马车里。他在生气,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始终带着笑容。大笑的、微笑的、窃笑的、浅笑的、似笑非笑的;捉狭的笑、淡然的笑、会心的笑、漫不经心的笑。
只是没有见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可我明白,他在生气。他的掌心熨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