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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是有一些人,想尽了办法要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究竟谁比谁更幸运?
“太子贵为储君,自然明白有时一个人的不得已实在最为微不足道。”极目远望,心里泛起一丝感同身受的哀愁。他有他的不得已,而四阿哥、八阿哥、十三他们,也都有各自的不得已。
谁都无法纵情纵性的活着。
“姑娘果然兰心慧质,和姑娘谈话,人也轻松不少。”他笑着,此时的他和记忆里那个扼住我喉咙企图将我杀死的他判若两人。倘若我不是来自未来,倘若我不是了解这个专业,怕是面对这样大相径庭的他会有抓狂的冲动。
我是知道原因的,而他们呢?他们不清楚这类病症,但以他们各自的警觉与聪明岂会觉察不了太子的怪异。
怕是这份怪异便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最佳武器。
我不禁叹息,眼前有几分忧郁的男子注定只会是个悲剧人物,不管手中的一切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太子,真正的轻松是要懂得饶恕自己,给自己无谓的施压却不去适度的放开,最终只是让自己更深的迷失下去。太子天纵英才,更要珍惜自己。”我点到即止,这本不该是我去言论的,只是此刻的太子不仅仅是太子,更是一个有心病的病人,终究还是不能抹去本身有的医者的责任心吧。
他有些惊诧、有些不解,但随即而来的是沉默。仿佛耳边只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以及每一步踏下的凝重的脚步声。
“得姑娘警示,胤礽感激。”临近御花园,太子向我告别,末了说道。
我摇了摇头。“太子言重了,奴婢妄言,还请太子见谅。”
“姑娘宅心仁厚,却偏偏对人维持着最后一分距离,又是为何?”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同样的,我也没有忽略眼中同样一闪而逝的锐利。
即使他不喜欢这个位子,即使他性情喜怒不定,他依然是康熙一手□的皇太子,有着爱新觉罗家特有的看透人心的精明。
“尊卑有别,奴婢不会忘记。”轻描淡写的回他的话,便向他行礼告退。我望着他一步步离开的背影,虽疲倦却仍然挺直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正要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颖然。”
我一震,竟久久的不敢转身,生怕那只是自己的幻听。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缓缓的转身,跌入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是否应当开口。许久的沉默被同时传来的叹息打破,我忽然放松了心,好象一直绷紧着的弦终于松开。
“我明白。”很淡很淡的三个字,很轻柔很轻柔的微笑。
他脸上也松开了适才的紧绷,笑了一笑,有些寂寥,却更多的是欣慰。“我知你明白。”
既然都明白,那便在此道别。
在这个世界上,人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
当你平安的时候,我愿意远远的注视你的快乐;当你身陷危机的时候,我愿意放开一切和你一同面对。
只是,这是对自己的承诺,你无须知道。但我明白,你也一定知道。
因为,你懂我,一如我懂你。
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微笑。心里明白,再见到这个微笑会是很远的将来,所以,固执的想要留给他,最美丽的自己。
不会太过悲伤而忘了前进,不会沉溺痛苦而忘了珍惜。
我和他依旧是并肩行走,只是在谁都看不到谁的地方。看不到,却可以感受的到。这一路,永远都不会孤单。
第31章 弦断
这个冬日是记忆里少有的寒冷,我走在路上,深浅不匀的呼吸凝结成了漫天飞舞的水汽。径自有些出神的望着结了冰的湖面,不知从何时起爱上了冬天,也许是因为冬天的清冷能让这个嘈杂的世界变得安静。
忽然间就想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坐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怕冷?”身后十四的声音响起,我回了回头,对他笑了笑,随手一指,说道:“你也坐一坐,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却格外的安静。”
他从袖子里递过一个手炉,面无表情的道:“给你,明知道自己畏寒,还偏偏不怕死的一坐就是半天。”
我有些惊奇,笑回道:“倒是没料到你如此细心,多谢你。”
“不是我,”他脱口道,见我不解的眼神看他,便顿了顿,眼神闪烁道,“不是我细心,是你自己没有半点保护自己的意思。”
我缩了缩身体,他不说还罢,一说还真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没去深究他奇怪的眼神,我将暖暖的手炉抱在胸口,只觉一股热流激荡全身。
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这些日子可好?”
我不觉叹息,连他终究也要生分起来。不过三年时间,我身边能欢声笑语的人越来越少。心里不想真的失去这个朋友,那就让自己努力一番吧。我轻咳了一声,莞尔一笑,指着结着厚厚冰层的湖面道:“我从小生在南方,一直很羡慕北方的冬天可以看到这么厚一层冰结在湖面上,然后我会畅想,如果能在冰面上健步如飞该有多好。”
十四揶揄道:“你真以为你身轻如燕?怕一上去等不到健步如飞便已经掉在冰水里了。”
我和他相视而笑,初时的沉默气氛被这样的笑容轻而易举的化解。我轻声问道:“会不会怪我?”
他的大掌猛的拍了下我的背,我差点一头栽进湖里,回头狠狠瞪他,他无辜的耸肩,说道:“好啦,我报过仇了,心里若有什么怨恨的也忘记了。”
“是呀,差点出人命。”我撇撇嘴,反驳道。
他眯起眼睛,看似危险的道:“便这么小看我?你若真的落水,我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就算被你救上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我不自觉的把手炉拥的更紧,来抵消想象落水带来的冷飕飕的感觉。
他瞪着我的手炉,仿佛跟它有仇一般,我不觉抱的更紧,哼道:“你可给了我了,现在反悔也不许抢回去。”
他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摇摇头,轻叹道:“盈雷,有时你很聪明,有时你却迟钝的很。不过,迟钝些也好。”
我一时摸不准他的话,耸耸肩,不去纠缠那个话题,却忽然觉得腿有些冻僵的麻木。慢慢一寸寸的挪动那僵硬了的腿。
十四似要上来扶我,我连忙摇头,示意自己能起来。他恨声道:“你就不能有点女子的样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纳闷的问:“我觉得我很好呀,哪点不像女子?”
“柔弱是女子的天性。”他哼了一声,“即便你没这天性,你就不能扮柔弱?”
我失笑道:“十四爷,虽说天冷这路上人少,可到底主仆有别。您贵为皇子,可奴婢的性命也不能白白的给丢了不是?”
他杵着张脸,闷哼了声后,低下头,帮我轻轻揉着腿。我直觉要收回我的腿,他伸手按住,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不要动。”
我心中忽然一软,没有再用力,慢慢的,脚有了知觉,我轻咳了声后,把脚抽回,轻道:“谢谢。”
他也若无其是的起身,说道:“既然没事了,就起来吧。良主子的身体入冬就不好,你若再倒下去,储秀宫里可真要没了主心骨。”
我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注视着他此刻仿佛平静无波的表情。“十四……”
他却很快打断我。“我不要听你任何劝我的话。”他的表情微有些嘲讽的笑,那使他看起来很像他的亲哥哥,“如果你劝服不了自己,就不要用那些话试图劝服我。”
我微微的一笑:“我没有想劝你,也没有想劝自己。只是天寒地冻的,盈雷想邀请十四阿哥去万春亭坐坐,一同喝酒赏雪,好暖暖身子。”
他不由的笑笑,这次是有些自嘲的笑。“好,我去吩咐小绪子,让他送一坛酒,几个小菜来。”
和他面对面坐在万春亭,小绪子麻利的将东西摆好后,便退下了。我看着小绪子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低头想了会,忽然忆起,正是和四阿哥身边的张喜颇为相象。“小绪子可是姓张?”
他一怔,随即笑了笑。“原来还是个包打听呀,竟连这等事也了如指掌。”
“我觉得他跟四阿哥身边的张喜公公很像。”
“他就是张喜的弟弟,当初,他和张喜都是二哥拨下来的人。”他喝了口酒,一闪而逝的光芒被脸上的淡笑遮住,“二哥对我们,可谓兄弟情深。”
其实他们都知道,却都那么大胆的把人当作亲信放在身边跟着,我默默的低头喝酒,一边在想,十三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冷不丁被十四敲了下头。
我抬头瞪他,他却看都不看我,像对着我身后的空气说话似的。“再不专心,罚酒三杯。”
我正要反驳,却听到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十四弟和盈雷姑娘好兴致。”
声音里带着那一贯的讥讽的味道,在这个冰天雪地里,犹为让人心寒。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康熙即将巡幸塞外。这次随驾出巡的会有太子、大阿哥、十三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子。原本八阿哥也在名单之列;却偏偏好巧不巧的生了场病,被留在了京城。
我说不清哪里有古怪,只觉得他们四人竟全部滞留京城,绝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早在年初,便听到十四说要去草原与十三一较骑术的高低,却在临近出巡时悄无声息,现在又是八阿哥的离奇生病。随着出巡日子的一天天靠近,我的心越加的忐忑不安。
站在屋檐下,望着碧蓝的天空下干燥的地面,树的阴影仿佛是在脚下晃动一般,轻轻摇曳。
我握着拳头,忍住想见他的冲动。倘若这是他的劫,绝不是一个对历史一无所知的我能够改变的,那就静观其变吧。
虽然,内心的焦灼在一点点吞噬我的理智。
一日,在屋里顿觉烦躁,目光瞥到角落的古筝,把它抱起来,让经由手流淌的乐声抚平内心潜伏的不安。
随手弹起的竟是梁祝。我一怔,那数不清的回忆片段如同这缠绵不休的琴音顷刻间将我淹没,一丝悸痛如同针扎一般。
心痛、手抖。
琴声嘎然而止。
我怔怔的望着那断了的琴弦,有眼泪从指间潸然而落。
只听到一阵拍掌声,“琴好,曲也好。”八阿哥抚掌微笑,倚在门边的月白身影有种空灵的干净澄澈。
我忙低头假意咳嗽,抹去眼角的泪水,淡笑道:“琴好、曲好,只是演奏的人功力却不够。”
他深以为意的点头,赞同道:“果然如此,人贵在自知,有自知的女子让人欣赏。”
我气结,闷闷的不理他。手上还有适才弦断的伤口,我简单的包扎了下,见他还站着,问道:“不会打算一直站到我原谅你为止吧?”
他一脸好笑的神情,仿佛是在问我,我会是这样的人吗?我也不觉好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你坐着,我给你沏壶茶。”
“你不会趁机下毒吧?”他摸了摸鼻子。
我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忍住笑意,回道:“多谢八阿哥提醒,我会认真考虑执行你的建议。”
倘若有一天,他真的对十三下了手,恐怕我和他再无机会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话。所以,想到这里的我,竟格外珍惜今次的融洽。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刚刚你弹奏的曲子调子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