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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烟听到母亲这么说更是眼泪汹涌而出,“妈,你别胡思乱想,你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黎玉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复又说道:“妈活了一辈子,什么样的男人靠得住还是看得明白的,烟儿,妈看得出来,三少对你是真心的,以后你和三少好好在一起,妈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妈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拖累,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以后啊,没了妈这个累赘,你就能过的轻松一些了……”
黎玉茹说到这里,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因为剧烈的咳嗽,变的更加的苍白的,苍白的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那脸色,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已经咽气了的人一般。
裴烟的眼角一热,眼泪砸落在黎玉茹身上的被单上,还是强自忍着的笑着,伸手去拍黎玉茹的后背,她没有嚎啕大哭,不是她不够难受,而是她不想用肝胆俱裂作为最后的告别。
可是不舍来的那么凶,那么重,她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
黎玉茹看见裴烟这么伤心的样子,自己也落下了眼泪,可是她是真的撑不住了,人死万事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黄泉碧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来世今生,她只知道,自己一闭上眼,这世界上,真的就留下裴烟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了。
她的心中也是极其不舍得的,但是生死有命,她自己说了不算的,再说她在这世上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她也想念陪着自己走了一辈子的男人,如果当真有黄泉碧落这么一说的话,她只希望那个男人黄泉路上能够走的慢一些,就这样慢下来。那么她快一块,也许还能赶上他的脚步,下辈子,他们还做夫妻。
是贫贱夫妻,富贵夫妻都好,能够在一起一辈子就好。
裴烟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嘴唇哆嗦着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裴烟的心中是那么那么的痛,有如千刀万剐,好像要将她的心整颗掏出来一般。
傅亦辰静静的站在裴烟的身后,他早就知道黎玉茹的身体状况,也清楚她的身体能撑到今天已是万幸。
她只是还剩下心中那一抹执念,在没有看到老宅,去到丈夫坟前,她不敢心咽下那一抹生气。
深深的恐惧扼住了斐烟,让她说不出多余的话,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母亲,静静的将自己的脸,贴在母亲的脸上。
感受着她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散去,她越发的恐慌,下意识将母亲抱得更紧,奢望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母亲一点一点凉掉的体温。
黎玉茹唇角浅浅的扬着,气息越来越弱,直到缓缓的闭上眼睛,身体变凉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加快,当柳儿带着医生到来的时候,黎玉茹的手已经重重垂落床沿。
裴烟从黎玉茹身上离开,静静的看着,或者是可以说是了愣愣的看着,她还是接受不了母亲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事实,这个世界上,自己真的就无亲无故了,那么从此以后,自己是不是就要一个人走,没有牵挂,没有动力,也没有有了想要去努力的人和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好像被谁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一片荒芜,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一般,空的,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柳儿傻傻的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的黎玉茹,眼泪也是扑漱而下,在裴家兴盛的时候,她就跟在黎玉茹身边,后来裴家败落了,她还在黎玉茹的身边,主仆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早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裴烟被傅亦辰揽在怀中,她才发现,原来,她现在还有一个依靠。可是这个依靠,她能够依靠多久呢,他能够喜欢她多久呢,爱情这东西,向来都是有保质期的,裴烟不知道,傅亦辰还能有多长的时间的执着。
傅亦辰现在喜欢她,能够为她做一切,可是这份执着,这份想法,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有一天,他抽身而退了,崩塌的就不仅仅是她早已荒芜的内心,她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她一直苦苦想要抓住的一切,到最后还是毫不留情的离开她。
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是自己能够掌握的,还有什么,能是自己能够预知的?
傅亦辰看斐烟难过,伸手将裴烟揽的更紧了“伤心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硬撑。”
裴烟的心里现在就属于崩溃的状态,听到傅亦辰这句话,更像是被击中了心中最软弱的一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也离自己而去了,她确实痛到不行,伤心到不行,他说,在他面前,不必再硬撑,不必再强装坚强,她确实……也不愿再装下去!
她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哭得嘶声竭力,自从裴家败落,她还是头一次,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不管不顾。
“傅亦辰,你怎么能明白,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感觉,你怎么能够知道,当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你而去了的那种感觉!你不明白,你含着金汤匙出声,没经历过我的经历,你一路走的坦荡,父母健在,当然不明白我的感受!”
裴烟现在的状态甚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只是纯粹的发泄着,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疼,疼的不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被抠除去,连着血肉,带着筋,那种抽筋扒皮的疼痛,是一般人都承受不住的。
裴烟只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脱了力,站都站不住了,全靠着傅亦辰紧紧的禁锢着她腰的力气,她才能站住。
“我明白,我都明白,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傅亦辰用下颌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嗓音温柔地说道。
裴烟的身体还是在不停的颤抖着,没有勇气转头,去看躺在床上没了生气的母亲,她一直哭着,直到精疲力竭,眼前一黑,终于是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不见了,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旁边的医生赶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咽了气了,原本还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作用可以走了,可是这个时候裴烟却晕倒在了自己的面前,伸手将裴烟接过来,检查了一下,就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只是因为原本就经常熬夜变的有些心血亏虚,现在更是悲伤过度,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所以就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裴烟被傅亦辰抱到床上。医生思考了半天。“这种情况是心病,不是西药能够解决的,我还是给她开一副固本培元的中药好好调养着吧,最近还是不要让她过于大喜大悲了。”沉思了半响,也叹了口气。“最好避免吧。”
不过,医生心中也明白,她的母亲还没有出殡,她怎么可能就这么安定下来,怎么可能就这么快的就能沉静下来,所以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去说些什么,开了药房就离开了。
裴家的老宅现在也不是裴家的了,黎玉茹在这边也没有什么还有必要联系的亲人了,这葬礼在哪办,怎么办,都成了问题。
傅亦辰看着床上昏迷着的裴烟,动作轻柔地拂去她额前碎发,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都有他帮她解决。
旅馆的经理找了过来,在旅馆死了人原本就是一件很晦气,很忌讳的事情,他们现在更是不愿意客人将他们旅馆当成停尸房!
这个经理只当做住在这里的是一般的有点钱的人,却不知道来头何等的大,要是有人告诉他住在这里的是傅亦辰,他是说什么也不敢上来找他的。
“这位先生,您看,我们这是旅馆,往来的客人也非常的多,如果叫别人知道,咱们旅馆里存着尸体,那谁还敢来入住,这生意,您说还怎么做!”
傅亦辰眉眼凌厉的扫过去,硬生生将那人扫了一个激灵,浑身都是一颤,旅馆老板也算是见了点市面的,然而这个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冷厉了一些,只是这一眼,便叫他不寒而栗。
“你们一天生意额是多少钱,我照给你们就是,再说,只要你们不出声,谁会知道有人死在这里了。”傅亦辰的眉眼天生就有一种王者的气势,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所有的人都生不出抗拒的念头。
经理原本是打算将傅亦辰这伙人赶出去的,此时此刻竟然不敢说出那样的话,就好像这个男人说的话就是命令,任谁都无法违抗一样。
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他有些尴尬的离开了,一路上苦着一张脸,怎么想都觉得留个死人在旅馆不是一件好事情。
然而,在面对那个男人的事情,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鼓不起勇气去拒绝。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今天真是中了邪了!
傅亦辰看着那人离开了,才转头将药方递给柳儿,让柳儿去药铺抓药,柳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裴烟,又看了看傅亦辰,便放心地离开了。
心里不是不欣慰,当小姐心中难受的时候,身边有那么一个愿意守护她的人。
傅亦辰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斐烟,有些心疼去握住她的手,刚一触着,斐烟便痛苦地梦呓出声,“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妈……”她的眼角有眼泪缓缓的滑落下来。傅亦辰伸出手,帮她将眼泪轻轻的擦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别害怕,以后,还有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傅亦辰无比心疼地说着,他一直以为他敲碎她坚固的外壳,就能够让她一览无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以为那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可是此时此刻,当她真真正正的看清楚裴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在坚固的外壳下面,竟然是这样柔弱的内心,她那么害怕失去,那么害怕自己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他还是不能够完完全全的住进她的心里,她还是将他排斥在外,想到这种情况,他的心里就不停的绞痛,显然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是有一点一点的委屈罢了,可是裴烟的心中却是日积月累的疼痛。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可能,尝试一切的方法,将裴烟心底里的不安和不信任一点一点的铲除出去。
轻轻的笑了笑,裴烟,我都守了你这么久了,怎么能在接近胜利的时候放弃呢?我会继续守护下去,我不禁要守护一段时间,我还要守护你一辈子,我不仅要陪着你将这个难关度过去,还要陪着你,将这一辈子的难关都度过去!
裴烟悠悠转醒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傅亦辰已经吩咐好人将黎玉茹送到敛房去了,他知道斐烟一定不想大肆宣办,也就没有安排大型的葬礼,只是打算按着正常的礼仪,将黎玉茹葬在裴夫的坟边,夫妻合葬。
裴烟听说傅亦辰将这件事情办好了,听了他的安排,她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想把母亲的葬礼办的太大,母亲能安然入土就好,葬礼不需要哗众取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了,当年就已经人走茶凉了,现在也就是这个样子了,还能指望谁在乎他们。
裴烟苦楚地扯唇,散了,都散了,该走的人都走了,到最后还是两手空空,也罢,就当做是自己两袖清风吧,也落个清闲。
再也不用那么累的活下去了,她孜然一身,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从此以后她只能对自己活了,这人生,也就如此了。
黎玉茹的葬礼在傅亦辰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裴烟现在好像失了魂一般,整天就愣愣的坐在那里,傅亦辰每每看见都非常的心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裴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心中空落落的状态能够持续多久,又该有多久才能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外人说的道理她全部都明白,可是她还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