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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那么,那日说的身份也是骗我的?”
“不尽然。”霍长乐摇摇头,实话实说:“虽然我不是男儿身,但霍瑜确实是我兄长。”
“哦?看来你就是霍瑜提过的胞妹了。你们的容貌倒是很相像,都很是美丽。”谢若璋淡淡一笑,道:“虽然你隐瞒了我,不过对于美人,谢某一向是很宽容的,这件事就就此揭过了吧。”虽然这样说,他的声音倒是隐含调侃之意。
霍长乐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有生气,这是一个非常随性而又漫不经心的人,也是一个真正豁达、心胸广阔的君子。
霍长乐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笑眯眯地道:“那么这件事,还请谢公子帮忙保密。”
谢若璋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不是嘴碎之人。况且,昨日参加诗会的人多是贵族子弟,一般不会在市井流连闲逛。”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机会会遇上女装的她。
霍长乐眨眨眼睛:“那谢公子倒也是个例外了。”
谢若璋耸耸肩道:“倒也不算闲逛,这家胭脂铺是家姐的一处产业,交给我打理罢了。”他耸肩的动作尽管不太文雅,但做起来却如行云流水,非常的好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谢公子是来买胭脂的。”霍长乐声音平平道。
“谢某对涂脂抹粉不感兴趣。家兄倒是比较感兴趣。”谢若璋示意她随他出去。她站在谢若璋身边,忽然发现谢若璋很高,她竟然也只到他的肩膀。
谢若璋命令伙计拿来了一个绸缎盒子,对霍长乐说:“霍娘子见笑了。若是早知道你是女儿家,我定会准备更好的见面礼。”
“不必了,说到底也是我不对。”霍长乐看见那盒子材质上乘,价格不菲,心知收下不妥,连忙摆手婉拒。
“礼物还请收下。只不过,霍娘子骗了在下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略施小惩实在不能解谢某心头之恨。”谢若璋一本正经地说,但眼底含着笑意。
霍长乐也觉得很有趣,说:“那你待如何?”忽然想到了什么,抢在他前面开口:“先说好!以身相许、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不干。”
谢若璋呆了呆,忽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得紧。”他用扇子轻轻地点了点她额头,笑道:“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我希望下一回,霍娘子见到在下时,能省略谢姓直呼在下名讳……可好?”
霍长乐想了想,便说道:“当然。我也觉得‘公子’、‘娘子’这样叫起来太麻烦,也直呼我名讳即可。”
谢若璋站直了身体,笑道:“既然昨日揭过,我们便来再次认识。在下谢若璋,字安旭,年二十四,建康人士。若不嫌弃,还请娘子直呼我名讳。敢问娘子芳名?”虽然这么说,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从容又不羁。
霍长乐好笑地看着他,也正了正身体,学着他一本正经又文绉绉地说:“好说好说。本娘子姓霍,大名长乐,江州庐陵人士,芳龄十四,即将年满十五,若不嫌弃,若璋兄也可唤我一声长乐。”
谢若璋和霍长乐对视几眼,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谢若璋边笑边道:“长乐可真是妙人。那么,迟些的中秋节过后第三晚,在我的府邸有一个灯会。长乐赏脸参加吗?”
“当然。”霍长乐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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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胭脂铺,霍长乐步下阶梯。她不是迟钝的人,确实能感觉到谢若璋对她的提携亲近之意。她不认为自己身为穿越人士有多特别,从外表上看她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人,从内心世界上看,她也不过是拥有比别人领先了一千年的历史知识。
然而,谢若璋毕竟足足年长她十年,况且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她这张脸虽说是清丽,但绝不是倾城。她目前只有十四岁,身材的曲线还没有真正发育出来。她也没有很狗血地利用古人的诗句来博取好感。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何以博得谢若璋另眼相看?
尽管谢若璋的亲近之意与她接近谢若璋的目的是同向而弛的,但却也不由感到纳闷和不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是她被蒙在鼓里的。
霍长乐微微仰了仰头,摸了摸酸酸的脖子,忽然微微一愣——在拥挤的人群中,她蓦然看到一抹让人惊艳的紫,还有一个棱角分明的冷峻侧脸。
中秋花灯会
肤若凝脂,脸若冰霜。挺鼻薄唇,墨发蜿蜒。
煞极,也艳极。
霍长乐心跳微微一滞——那是苏桓?
她忍不住拨开人群,越跑越快,追了出去,可是跑到了桥边,那里早已没有人。仿若方才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霍长乐愣愣地看着人来人往的桥墩,心中闪过一丝茫然,自己方才,为何要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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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流逝。
在霍长乐回到霍府的十多天后,盛夏终于落下帷幕。时近九月中秋,建康终于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秋意。从前穿着裙裾总觉得闷热不堪,但是眼下,身体已经干燥凉快起来,不再轻易汗流浃背。
中秋节,便在微凉的空气中走到了跟前。
霍府后院中。
树叶开始转向微黄,风吹下落,盘旋于空中,飘飘荡荡地落在霍长乐的杯子里。
霍长乐伸手取出它,随手放在一边,然后继续道:“阿容,我们方才说完了《战国策》的一则故事,你能说说你从中悟到什么了吗?”
容惜道:“这个故事可以警惕世人,目光不要那么短浅,应该要提防真正的敌人。”
“说得不错。在错综复杂的矛盾斗争中,人往往会一时迷惘,而看不清真正的敌人,以至于让人有机可乘,一击俘获。这便是所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未来无论去到哪里,你都要引以为戒,擦亮双眼,提防这个状况的发生。”
“是。”容惜点点头,听得很认真。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待会儿我们吃完晚饭,便出去逛花灯会吧。”霍长乐知道这几晚,丹阳郡城都有热闹的花灯会举行,毕竟是孩子天性,容惜早就期待了许久,期期艾艾地说想同霍长乐一起出去。然而霍长乐前几天恰好染了风寒,又不想在节假日最热闹的时候去凑热闹,便婉拒了。今夜看身体好些,又不想扫了容惜的兴致,便答应了。
而且明天是中秋,皇宫中将举办赏灯宴会。霍瑜将要随着桓温入宫赴会,因此,明天夜晚也是不在霍府中的了。霍长乐遂想乘今晚这个时间,同霍瑜容惜一同去赏花灯。
晚饭过后,容惜便拉着霍长乐雀跃地出门了,受到那他情绪的感染,霍长乐一向平静无波的心也难得雀跃起来。
自古以来,中秋节都讲究人月两团圆,况且到了古代,古人更是注重团圆这个习俗,霍府下人除了家乡在建康外、而又为在本地成家立室的下人之外,都回府与亲人团聚了。步出稍显清冷的霍府,走入热闹的平民人群中,只道这月还是那月,这花灯还是那花灯,只是看的时间不一样,感受也便大大不同。霍长乐正怀着一种奇妙的心情,全身心地感受着东晋时期的花灯会盛况。只是,抬头看着满月清冷的辉光,想到前世的家人,还是不免一阵有一阵淡淡的寂寥和惆怅。
君不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到了她这里,月还是那轮月,只是从前与她一起欣赏的人已经不在一片天空下了。
顺着人流走向前,不时看到有垂髫小童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花灯笑闹着从人群的缝隙中挤出,嬉笑着向前跑去,就像几枚小炮弹。路旁猜灯谜的竹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形态各异的花灯上写着隽秀的墨水字,内里的烛光把花灯映照得典雅温馨。食肆早已爆满,不时有热闹的祝酒声从二层传来。卖艺的人似乎也不想错过这个生财机会,舞刀弄枪、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看得人心惊胆战,也赢得满堂喝彩。
霍长乐有滋有味地看着这一切,呼吸着千年前的空气,感受着千年前的人们的喜悦,竟有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觉从脚底升起。现代的生活无疑比古代发达得多,然而对这种古老的传统节日的向往和热衷却也淡了许多。虽有,但多数流于形式,真心不足。
霍瑜给霍长乐和容惜各买了一个花灯,霍长乐拿着那个小狐狸的花灯,又看看容惜手上的小鱼儿花灯,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怎么感觉到霍瑜好像在照顾两个小孩子一样呢?
“大哥,为什么我的是狐狸?”霍长乐看着那只眯着眼睛、把大半个身体藏在尾巴后面的狡黠可爱小狐狸,疑惑道。
“因为像你。虽说一人一狐,然而神态相肖。”霍瑜一本正经地道,只是眼中满溢笑意,显然是在调侃她。
于是,霍长乐也跑到老板那儿,也买了一个花灯给霍瑜,而这个花灯上居然画了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先生,似乎是哪路神仙,相当慈祥。
“大哥,送给你。虽说年龄不相仿,但形态上是不是很像你呢?”
“……”
走着走着,忽然,一片红光映入霍长乐眼帘。她抬头一看,被眼前的景色震了震。
那是一面高达十数米的竹棚,上面悬挂着数百张……面具。扫视过去,大多类似于戏剧脸谱,或哭或笑,或嗔或怒,或喜或悲,明明只有黑白二色,却给人浓重如稠墨一样的感觉,仿佛看见了真人的喜怒哀乐,被束缚于面具中。
在两侧悬挂的两串红彤彤的红灯笼映照下,这些面具都散发着妖异艳丽的感觉。
霍长乐定定地看着这面具墙,容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被吓到了,手抓了抓霍长乐的衣角。霍瑜也愕然了一会儿,才道:“乐乐,怎么一直看着那儿?你想要买面具吗?”
霍长乐摇摇头,颇为感慨地道:“不,大哥,我只是在想,人的一生与这面墙何其相似,面对不同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佩戴不同的面具。久而久之,有的人的面具黏在了脸上,因为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样子。而有的人却能保持着本心,不被面具剥夺了自己的原貌。”顿了顿,她低声道:“我只是在想,如何能成为后面那种人,仅此而已。”
只是,除了容惜,谁也没听清她最后一句话。
容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乐乐,何以发此感慨?”
“没什么,是看完一本民间小本,随口说说而已。”霍长乐一笑带过这个话题,“我看这面具倒是有趣得紧,不如我们上前去挑挑。”
“阿姐,我觉得这些面具怪可怕的。”容惜扯了扯她的衣角,想让她作罢。
“是么,灯光效果罢了。”看着面前虽然已经开始练武,但依然娇娇弱弱的容惜,不知道为什么,霍长乐忽然起了点欺负容惜的心,便笑眯眯地道:“不如这就多买几个送给阿容。日夜看着,壮壮胆也是好的。”
“阿姐……”
霍长乐正欲开口,却忽然愣住了。因为,她透过面具与面具之间的空隙,看到了对面的一个人。
一头青丝依然乌黑得让人心惊肉跳,凌厉凉薄的五官,上挑的眼尾,绛紫色的耳钉,以及手中那枚黑白明烈对比的嗔怪面孔的面具。
显然,苏桓也看到她了,便放下面具,大步踏过来。越行越近,那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出尘的五官。
霍长乐淡笑道:“许久不见。”此话说得仿佛彼此昨天才见面。
霍瑜和容惜之前都没有见过苏桓,并不知道霍长乐何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