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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已然酝酿好了的说辞,此时,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原来,就算是心平静无波,却还是可以一无所措。
程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方才睁得开眼睛,方才说得出话来,他看着她,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朕的父君病危,朕希望绝尘大师能够随朕进宫一趟,化解朕父君之心结。”司慕涵缓缓地说道,却是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的话,说的很顺畅,没有丝毫的艰难,然而,唯有她知道,这每一个字,都仿若有千斤重一般,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司慕涵不懂,明明绝情之人是他,为何,她却要为自己提出这般的一个要求而觉得心有千般重?
面对这般一个绝情之人,为何她却不可以同样的绝情?!
因为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吗?!
程氏的瞳孔随着她的话说出,一点一点地缩小,支撑着他站立至今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渐渐抽离身体,他双唇开启,许久,方才挤出了几个字:“你来……寻我……便是为了他……”
“是!”司慕涵没有任何犹豫,说出了这个字,心中的沉重越是厉害,她的话却说的越是利索,利索的甚至不必经过脑海的思索。
仿若在无意识间,她的心,在控制着她,用一种最伤人的方法来发泄她的愤恨之意。
却在她说出这个字的同时,程氏无法自抑地仓惶转身,近乎逃离一般跑进了禅房,却连门都忘了关上,他跑到了佛像面前,跪了下来,颤抖着手敲打着木鱼和用着急促的语气念着经。
司慕涵立于风雪当中,念经之声,从禅房内传了出来,夹杂着寒风,灌入了她的耳中,犹若肆虐的大雪般,绵延不绝……
她一直站在了原地,垂着眼帘,没有动,亦没有话,雪花飘落在了脸上,润湿了睫毛,最后凝聚成了一滴晶莹,随着轻微的颤抖,滴落在了冰冷的脸上。
许久之后,耳边的经声,方才停了下来。
程氏却也从禅房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外,一手扶着门延,脸色如雪般苍白,那双黑眸当中,有着刺目的伤痛,他看着立在了风雪当中的女儿,一字一字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话虽然很轻,却压过了呼啸的风声,传入了司慕涵的耳中。
司慕涵缓缓地抬起眼帘,冰冷的唇溢出了两个字:“极好。”随后,又补了一句,“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她的这一句话,虽是平淡,但却也不经意间透出了怨念。
这一刻,程氏忽然见听见了,胸膛之内那颗本就残缺的心,传来了破裂的声响,世上有什么样的痛苦及的上眼前?
当年,他觉得,那个女人那般绝情对待他,已然是世上最痛苦之事,可是如今,他方才发觉,之于他,最痛苦的,便是如今这般,血亲相见,却只为了他人!
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将我的女儿给了别的男子,让她,视他人为亲父!
终始当年伤害女儿错的是他,但是如今,这般的惩罚,却便是公平吗?!
“你想让我如何做……”
若是预想到了今日,当年,他还会因为那所谓的痛苦和恨意,下手伤害自己的女儿吗?!
还会吗?!
司慕涵轻眨睫毛,又是一滴凝聚的晶莹滴落脸庞,划下了一道水痕,“你夺去了父君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程氏一愣,随后却是笑了起来,比之呼啸的风声更为的凄厉,“最渴望的东西?你认为,你的母皇身上,有他们所渴望的东西吗?!”
“有或没有并不重要。”司慕涵抬起眼帘凝视着他,无视他眼中的伤痛,“我只希望,父君最后,走得安心……”
“便是我真的夺走了,如今如何方才可以还给你的父君!”程氏的这话中,将父君二字,说的格外的重,宛如刺骨。
司慕涵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心中,亦是没有答案。
来永宁山,只是她走到了绝境的最后选择!
她除了来这里,再无他法。
程氏也没有再追问,或许是父女之间的感应,他仿佛知道了,便是她,也无法得知答案,可是却也因为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痛更盛,她来寻他,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可能抚慰她父君的一个方法罢了……方才,他曾经极力地回想着,这个夺了他女儿的男子,但是却发现,除了记得他是那人的德贵君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便是相貌,都没有一丝的印象,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夺走了他的女儿!
她说,自己夺走了她父君最渴望的东西,可是她却是否知道,那个男子,却也夺走了他最珍贵之人!
“你便不怕,我的出现,非但不能让他走的安心,反而会让他死不瞑目吗?”
心中的不甘,终究催出了这样一句话。
司慕涵的眼底,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明显的阴鸷,便是没有出言斥责,然而,心中之意,却已然显露无疑。
程氏相信,若是他真的这般做了,他的女儿,会将他当成了死敌!
他闭上了眼睛,最终无力地答应,“我会尽力……”
司慕涵没有过多的惊讶,眼中的阴鸷却渐渐散去,沉默许久,终究道:“天亮之后便下山。”却在转身而去之时,一句低声的问话从唇边溢出,轻的有些不真实,“为什么?”
只是,她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也没有等待答案,话一问了出口,便转身离去。
然而,却在走出了几步之后,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他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司慕涵的心,在这一刻,揪着痛着……
这回答之于她,便像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若是将她当成了女儿,为何多年来不闻不问,为何方才,说出那般绝情之言?
为什么——
------题外话------
晕死,就这么几个字写了好几个小时!
卷三 后嗣 046 诵经祈福
承安寺的住持将雪暖汐领到了附近的另一间禅房处后,便说不打扰离开了,而雪暖汐自随住持进了禅房之后,却一刻也坐不住,也别说是歇着了,若不是答应了司慕涵,他真的想调头往回走去寻司慕涵。
脑海中始终盘旋着程氏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心中既是气愤又是心疼更是担忧。
他从未见过这般无情的父亲,便是连听也没听过!
先前得知了程氏的经历之后,他亦是挺同情他的,可是方才听了那些话,他对他,便只剩下愤恨!
什么当年他可以杀了涵涵,如今亦可以不认涵涵?!
什么叫做若是时光倒流,他情愿从未生过涵涵?!
这样的人如何配当一个父亲!
便是连当人都不配!
雪暖汐对程氏的愤恨越是多,心中对于司慕涵的心疼和担心便也更多。
最后,他实在是呆不住了,跺了跺脚,便往门口走去,打定了主意便是司慕涵恼了,他也不能让她单独和那种没有人性之人单独一起!
只是,当他方才走到了门口,却见司慕涵往自己走来。
看着她行走在风雪当中的身影,雪暖汐心中顿时一阵沉痛,下一刻,便冲了上去,狠狠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上很冷。
而他却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冷不仅仅是因为风雪的关系,还因为心冷。
司慕涵搂了搂他,“外边冷,我们进去吧。”
雪暖汐松了松手,随后看向她,借着禅房内透出来的淡淡微光,他看见了,司慕涵的面容之上,泛着轻笑,然而,他却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放下了心,却是更加的心痛,声音也近乎哽咽,“好……我们进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还笑……
便是这一模样,他便可以肯定,她心中的难过,比之他所想的还要多!
这一刻雪暖汐恨上了上天,为何独独将这般多的困难降在了她的身上?!
为何这般的不公平?!
司慕涵搂着雪暖汐,走进了禅房,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感觉到了,一滴湿润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之上,“阿暖?”
雪暖汐却猛然抬手,用力地擦拭着眼中的泪水,不愿意让她看见他哭,她如今已经够难过了,若见了他哭,岂不是会更加的难过?然而,不管他如何的擦拭,眼中的泪水却像是不会断绝的流水一般,始终无法擦干,最后,他寻了一个借口,道:“涵涵……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所以……才会……”
看着眼前无措慌张的男子,司慕涵心中的痛楚缓解了几分,缓缓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我知道,只是进了沙子而已……”
雪暖汐听了她这话,泪水却流的更加的厉害,沙哑的声音带着尖锐,“涵涵,他怎么可以这般对你!怎么可以!”
司慕涵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抱着他。
雪暖汐像是失控了的不断地在她怀中抱怨着程氏的无情,直到许久之后,稍稍缓过神来之后,他居然说出了这般多可能造成司慕涵二度伤害的话,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阿暖,我没事。”司慕涵微笑道。
雪暖汐此时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而事实上,他也真的这般做了,若是司慕涵阻止不及,他脸上此时定是会多了一个五指印,不过虽然被司慕涵给制止了,但是心中的愧疚却没有减弱,“我真该死……唔……”
他自我谴责的话方才出口,嘴唇却被司慕涵给堵住了。
这一吻,急促的几乎暴戾。
雪暖汐仿若觉得自己的呼吸要被完完全全地夺走了一般。
“永远不许再说这个字!”司慕涵结束了吻,但是言语却染上了戾气。
雪暖汐心中一惊,“涵……”
“听见了没有!”司慕涵眸光幽深而犀利,直盯着雪暖汐的眼睛,仿若要这般看透了他的身心似的。
雪暖汐木然地点了点头。
司慕涵方才散去了身子的戾气,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松弛下来,她拥着雪暖汐,在他的耳边低喃,声音带着颤抖,“你答应过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雪暖汐心头一酸,“我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他真的笨,明明知晓如今她最害怕的便是失去身边的亲人,却还说那些话!
“涵涵,我再也不说了!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司慕涵便这般紧拥着雪暖汐好一会儿,方才安下了心神,随后松开了他,抬手用指腹擦拭着他脸上残余的泪痕,“往后莫要再为那些不必要的人哭了,我会心疼。”
雪暖汐随即点头,“好。”
“可累了?”司慕涵柔声问道。
雪暖汐摇头,“不。”
“若是不累,我们下山吧。”司慕涵转过了视线,看向外边肆虐的风雪,“我不放心父君在宫中。”
雪暖汐本是担心这般大雪下山会有危险,自然,是担心司慕涵有危险,不过他听她这般一说,却也点头,御医说过皇贵太君的情况很糟糕,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涵涵却不在身边,那涵涵定然会一辈子也不安心的,“好。”
说罢,犹豫了会儿,“那……”
只是方才说出了一个字,便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