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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帝停下脚步转过身。
那宫侍战战兢兢地走到永熙帝跟前跪下:“启禀陛下……我家主子……请您进去……”
永熙帝闻言,眯起了眼睛。
207 不要逼我
“主子说……秋夜寒凉,既然陛下来了,何不进去小酌一杯,暖暖身子……”那宫侍见永熙帝不语,继续低着头惶恐地将主子的话给禀报完。
永熙帝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如此,朕便进去坐坐。”
那宫侍闻言,似乎狠狠地松了口气,忙起身,弯腰:“陛下请。”
永熙帝缓步走了进去,流云殿的一切仍是如旧,仿佛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大的改变一般。
“主子在寝殿……”那宫侍一边说着,一边将永熙帝迎去花厅。
永熙帝一路上很安静,柔和的宫灯照在了她的面上,一片沉静,看不出喜怒。
到了寝殿之后,那宫侍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
寝殿的门微掩,随着夜里的秋风,淡淡的酒香从寝殿内缓缓传出。
永熙帝停顿了会儿,随后方才起步,缓缓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踏了进去,随后,便见蒙斯醉在寝殿外室的小花厅的圆桌上坐着。
桌面上,摆放着一壶酒。
两个杯子。
一个在他的手中,另一个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只有酒,没有菜。
蒙斯醉没有起身行礼,甚至没有抬头看向来人,而是低着头,酌着杯中之酒,室内,灯火不算是明亮,不过却仍旧没照清楚他此时的神色。
平静,却孤寂。
淡然,却哀戚。
他的神色,便如同他的心境一般,都是如此的矛盾。
寝殿外的宫侍,缓缓关上了大门。
室内,更显安静。
永熙帝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
“在外面还没站够吗?”蒙斯醉抬起头,眼眸之中似乎有些醉意。
永熙帝凝视了他半晌,随后,缓步上前,走到了桌子旁,入座,“酒这般喝很容易醉。”
“醉?”蒙斯醉笑了笑,“若是真的能醉,那方才好,可惜啊,便是身子醉了,这头脑却还是清晰无比。”
“醉儿……”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蒙斯醉打断了她的话,“我开始厌恶你这般称呼我了。”
永熙帝眼角闪过了一丝轻颤,随即,沉默。
“这般多日了……”蒙斯醉继续道,“若是今晚上我不开口,你是不是还是不来见我?你是彻底厌弃了吧?这般多年,我终究是将你的耐性给磨光了,又或许是……你的皇贵君回来了……你便再也不需要我了……不再需要我这个感情寄托的替身了……”
永熙帝的面色微微一变。
“可我又很好奇,既然你不已经不再愿意在我身上花时间了……又为何过来?佑儿晕厥的那晚你过来……可以说是担心佑儿……可是今晚……佑儿已经出宫去了……流云殿里,还有什么值得你花时间的?”蒙斯醉继续道,笑容讥讽和凄凉,抬着头,盯着她,“是因为西北的事情吗?你让昀儿负责和西戎国斡旋还不够?你还需要我?可是,在你的心里,不是已经不信任我了吗?你怀疑是我勾结我姐姐闹出了如今西戎犯境的事情吗?不要跟我说没有,我在你身边二十多年,那晚你拂袖而去之前的那个眼神,你分明就是这般想!你拂袖而去之前的那一眼,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情,我原以为你是气我当着所有人的面逼迫你,原以为你只是对我失望了……可是……你却不仅仅如此……”
他撑着桌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陛下……蒙斯醉在你的心里,难道已经不堪到了那个地步?不堪到勾结外人背叛你?”
“那你呢?”永熙帝抬头看着眼前满面讥讽凄然的男子,“我在你心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蒙斯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羽之跟我说过,阿暖回来,你们记恨,难过,只是人之常情,是因为你们心里都是真心待我。”永熙帝继续道,神色有些僵硬,“可是你……你所做的这些,还是人之常情吗?凤后跟我闹,可是他有分寸,他事出有因,而你……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朕难堪!”
“难堪……”蒙斯醉的眼底泛起了一抹尖锐的刺痛,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跌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般做……我晚去……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领着雪暖汐亲密无间地到来的情形……我只是不愿意见到……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般……我答应过了会帮昀儿的……我答应过的……那是我的女儿啊……”
永熙帝没有继续开口。
“你知道吗?”蒙斯醉抬起头,视线已经被泪光模糊,“现在不仅仅是你怨我……不满我……对我失望……连我的女儿……我一直不愿意放弃的女儿……也这般待我……我的儿子……则是在为我这个没用的父亲受苦……你问我……你在我心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们……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可是……我却开始不认识你们……”
永熙帝合了合眼,随后,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身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是醉儿,能不能放下?就像我们在行宫的那些日子,不是不能放下的。”
“放下?”蒙斯醉低喃着,泪水,涌出了眼眶,“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放下?
他如何放下?!
真的只是不理吗?!
“雪凝一定会好好对佑儿的。”永熙帝继续道,“便是两人结合的原因不堪,可是,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相处久了,一定会有感情的!便是我和凤后,也能够走到这一步,雪凝和佑儿他们并不是没有希望!至于昀儿……她也是我的女儿,不管将来如何,我定然保她安然,我发誓!”
蒙斯醉哭着笑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信你……”
永熙帝面色一僵,“那你想要我如何?”
蒙斯醉没有回答,却喃喃道:“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两段日子……一是在云州和你初识的那一年,二是在陇县行宫……当日,凤后派人来通知你……让你赶回京城……我便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那般……我只能将这些快乐藏在心里,藏在回忆中……云州……你离京之前让我也随你去……你说,你会带我回云州……去找回我们的幸福……”话,没有继续,而是顿住了,泪眼凝视了永熙帝半晌,“你可知道我有多后悔!”
永熙帝没有说话。
“大周这般大……那般多地方……为何偏偏要在云州?为何独独属于我们的回忆却还是要参上他的影子!如今,在你的心中,云州可还是我们初识之地?还是你重新得到他的幸福之地?”蒙斯醉终究还是将这心事道了出来。
或许宫宴那晚,他之所以会做出那般莽撞之事,便是因为,她利用了他心中仅剩的纯净。
她为了雪暖汐,毁了他仅剩的美好回忆。
永熙帝合上了双眼,许久,方才睁开,“说到底,还是因为阿暖。”
话落,蒙斯醉却合上了双眼,害怕见到她眼中流露出如那一晚那般冰冷的目光。
室内,静默了许久。
方才再度传来永熙帝的声音,“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随后,便是轻微的脚步声。
蒙斯醉倏然睁开了眼睛,见到的却只是她离去的背影。
心,在这一刻仿若是碎成了千百块。
“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比的上雪暖汐!”他猛然站起,厉声喝道,声音如裂帛声一般尖锐刺耳。
永熙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醉儿,不要逼我!更不要将我们之间多年的感情赶尽杀绝!”
“啊——”蒙斯醉厉喝一声,随后,扫落了桌子上的酒壶。
瓷器的破碎声,在这般情形之下,更显刺耳。
“朕不来见你,不是对你失望,不是怀疑你,更不是定了你的罪。”永熙帝继续道,“而是朕不想将我们彻底地逼到了绝境!”
说完,继续起步离开。
她打开了寝殿的门,走了出去。
凉风,迎面扑来,带着秋夜独有的瑟意。
他的伤,他的痛,她知道,她也可以理解,也同样感觉到愧疚,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她不想逼他,可也更怕他逼她!
“照顾好你家主子。”
交代了一声守在外面的宫侍,随后,起步离开。
不过没走多远,便被人叫住了。
“陛下!”
蒙家主夫从暗处冲了出来。
永熙得转过身,便见他猛然冲过来跪在了她的面前,看着眼前的老者,永熙帝的面色低沉,眸光凝然。
“陛下!”蒙家主夫抬着头,哀求道:“陛下,醉儿他不是故意的……陛下,他心里苦……比谁都苦……陛下……他也是真心爱你,也是在乎你,方才会……”
“够了!”永熙帝沉声道。
蒙家主夫心彻底冷了。
永熙帝低头盯着他,眼底深处似乎有着厌弃之色,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训斥之话,反而是缓和了语气,“朕不在的这些日子,照顾好他,莫让他再喝酒了!还有,西北一事,与他无关,朕知道。”
说完,转身离去。
蒙家主夫的心因为这两句话而暖了一下,陛下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在乎醉儿的是吗?他看着前方的人影,直到她消失在了夜色中,方才踉跄地起身,然后,转身进了寝室,随后,便见儿子蜷缩在了椅子旁,低声啜泣的,哭的像是个孩子。
“醉儿……”他缓步上前,将儿子搂入怀中,忍住悲痛,低声安抚,“没事的……父亲在,父亲会一直陪着你的,会一直陪着你的……”
为什么上天要这般不公平?
他的儿子从来没有做过恶,为何要这般折磨他?
……
辰安殿内,此时已经静谧无声。
便是守夜的宫侍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以防弄出一丝声响影响到主子的安眠。
寝殿内,暖融融的。
床上帘帐已经落下,主人也已经安眠。
可寝室内却还是留着灯。
虽然只有一盏,虽然灯光昏暗柔和,但是,却足以给晚归的人引路,也足以安抚那晚归之外疲倦的心。
一盏留灯,说明有人一直都在等着归来。
永熙帝悄然进了寝室,脚步轻缓地走到了床边,脱去了外衣,轻轻掀开了床帐,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床上的人随即被吵醒,不过却没有受惊,睁开眼睛,微微笑道:“来了?”
“嗯。”永熙帝低声回道,头使劲地往怀中之人的颈项蹭。
雪暖汐轻轻问道:“怎么了?”
“有些冷。”永熙帝低喃道。
雪暖汐笑了笑,随后拉高了被子将两人紧紧裹着,然后伸手,抱着她,“没事,有我在!”
“嗯。”
“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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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这个月,每个星期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