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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的爱当做理所当然……他们……也是人……也在经受着时间的磋磨……不要等到有朝一日他们对你的爱被时间磋磨掉了,你方才后悔……”
“女儿知道。”
“凤后……豫贤贵君……翊君……甚至其他的几个父亲不熟悉的君侍,他们都是好男子,即便你无法都给予他们爱……至少,要善待他们,这一辈子,他们因为你而被困在这深宫当中,也都一直安分守己,你该还他们一份安宁。”
“我会的。”
“其实啊……你比你母皇也是幸运多了……后宫只有这几个人,清净了不少。”
“是女儿没用,及不上母皇。”
“呵呵。”程氏笑了出声,“这样就好……人,只要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涵儿,不管往后发生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了,便不必太过介怀,很多事情,即便是身为帝王,也是身不由己的。”
“我知道。”
“一晃眼,便这般多年了。”程氏伸手扶着她的头,“父亲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方才那般小,小的……”
凉亭内,父女两人笑着说着,像是,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
而不远处,水墨笑和蜀羽之面带忧色地看着。
“凤后,陛下真的没事吗?”蜀羽之问道。
水墨笑沉吟半晌,“不会的,二十年前,面对先帝和和安皇贵君的死,她都能够走过来,如今,也一样可以,只是……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是,本宫相信,她一定会走过来的!”
蜀羽之沉思半晌,幽幽道:“也是,她是陛下,还有什么不能够承受的?”
水墨笑侧过身看了看他,“你……”话停了一下,随后,方才继续开口:“蒙氏最近情况如何?”
蜀羽之敛了敛神色,“豫贤贵君一直待在流云殿,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不妥?”水墨笑冷笑,“即便是睦君和孙侍君两个不知内情的人都往佛堂探视,可他却连面都没有露,这叫没有不妥?!”
蜀羽之沉默。
“他在行宫和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水墨笑继续问道。
蜀羽之摇头,“陛下将臣侍的人遣送回来,这些两个月的消息都是通过冷总管传达的。”
水墨笑拧紧了眉头,转身看向亭子内的永熙帝,“两个人在行宫朝夕相对了这般长时间,还是没有和解?”
蜀羽之暗自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
永熙帝和程氏在御花园待到了夜幕降临,方才回了佛堂。
当夜,程氏卧床不起。
李院正和简御医努力了一整晚,直到黎明时分,再也没有办法,摇头下跪请罪。
“真的不行了?”永熙帝一字一字地挤出来。
两人俯身告罪。
“涵儿……”程氏低喃出声,“别……别为难……她们了……”
永熙帝咬了咬牙,“我没有为难她们。”然后挥手让两人退下。
程氏仿佛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极为的费劲,“涵儿……别难过……当年……和安皇贵君离世之时……便让你别难过……我……也是这样希望……”
“女儿没有难过,真的。”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
程氏艰难地笑了笑,“涵儿……”
“舅公!舅公——我要见舅公——你们让我进去——”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永熙帝面色一狞,“来人——”
“涵儿……”程氏似乎听出了喧闹声的主人,“是秦儿……你……让他进来……”
外面守着的水墨笑进来。
永熙帝看向他,面色阴沉,“让他进来!”
水墨笑点头:“是。”
半晌,程秦神色憔悴地冲了进来,直接扑到了程氏的床边,“舅公!舅公——”
程氏想转过身子面对他,可是,努力了许久,却无法成功,只能侧过了视线,艰难地看着他,“秦儿……舅公……不能再照顾你了……”
“不会的!舅公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程秦情绪很激动,眼睛发红。
程氏笑道:“舅公老了……是时候走了……你放心……舅公跟凤后说好了……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要!舅公,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有事,不要——”
“傻孩子——”
“舅公,我求求你,你不要丢下秦儿,不要——”
“好了。”永熙帝不想他继续闹,轻声开了口。
不想程秦却猛然间站起来,目光憎恨地盯着永熙帝,“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狠心这样的绝情!舅公是你的生父,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连一丝伤心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仿佛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如洪水般爆发。
永熙帝惊愕。
便是弥留之间的程氏也是吃惊,“秦儿……”
“来人!”水墨笑第一个反应过来,唤来了宫侍,“将他押下去!”
宫侍立即上前,一人抓着程秦的一只手,然后将人往外拉。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程秦激烈挣扎着,双眸赤红,面容狰狞,憎恨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永熙帝身上移开,继续喝道:“你不是人,你是冷血的魔鬼,你不是人——你怎么可以那样做,怎么可以那样的冷血无情,你怎么可以——”
“堵住他的嘴!”水墨笑几乎气疯了。
一个宫侍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条汗巾塞到了程秦的嘴里,咒骂,成了听不清楚支吾。
而他憎恨的目光,也因为被托出了寝室,最终从永熙帝的身上移开了。
水墨笑气的浑身发颤,担忧地看向永熙帝,“陛下……”
永熙帝虽然惊愕于程秦的失态,但,不知内情的她,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追究程秦这件事,“去看好,不要让他出事。”
水墨笑点头,随后便转身出去。
“涵儿……”程氏神色添上了焦急。
永熙帝忙道:“父亲,没事的,我没怪他,他只是关心父亲方才会这样的……”
程氏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虽然不是程家的血脉……可是……毕竟是芯儿的儿子……是我的晚辈……他只是难过……”
“我知道,你放心,往后,我会将他当成了儿子一般照看。”永熙帝握紧了程氏的手保证道。
程氏舒了口气,“父亲……相信你……我的涵儿……是说一不二的好皇帝……我相信你……涵儿……”
“嗯。”永熙帝抿着嘴唇,只能,溢出了这个字,生怕多说了,便会忍不住哽咽。
她答应了他,不会难过。
至少,不在他的面前难过。
程氏又喘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方才继续,“涵儿……父亲……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可是……你或许这个心愿……或许会伤害到你……”
“不会的!”永熙帝道,“父亲你说,不管是什么心愿,女儿都会为你达成!”
即便他这时候要求要与先帝合葬,她也会想办法做到!
可是,程氏却没有提这个要求。
而是……
“父亲……想……和我姐姐……你的姑姑……葬在一起……葬在她的身边……”程氏看着永熙帝,可是,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无法看清楚,她听了这话之后,究竟是失望,是难过,还是生气,可是,他还是继续说,“父亲……不求你原谅……我……还是自私了……我十六岁便和姐姐分离……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见过面……我想……死了……至少可以陪在她身边……我要亲自去给她赔罪……亲自去跟她说对不起……涵儿……我死后,将我的尸首火化……然后,将骨灰葬在了姐姐身边……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他说完,睁大了眼睛,拼着最后一口气,等待着,永熙帝的答复。
而,永熙帝却一直沉默。
直到,他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的时候,永熙帝方才开口,“好,女儿答应你!父亲,女儿答应你!”
程氏的脸上大喜,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甚至,坐起了身来,“真的?”
“是!”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女儿答应你,女儿一定会送你去,一定会!”
程氏脸上浮现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一点一点地往后仰去。
“父亲!”永熙帝连忙扶着他。
“涵儿……对不起……谢谢你……我的……好女儿……”
支撑了许久的眼皮,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下去。
缓缓落下。
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渐渐离去。
然而,脸上的那抹灿烂而满足的笑容,却一直留着,一直留着……
永熙帝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放手。
“父亲,一路……走好……”
终究,她最后的一个至亲长辈,离她而去……
晨光之中,程氏的笑容,仿佛是时间最美。
程氏走了,而永熙帝,也离开了佛堂,然后,一个人待在了帝寝殿内。
水墨笑忧心万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一直陪着她,“陛下……”
永熙帝坐在了寝殿内的床沿上,缓缓抬头,看向水墨笑,眼睛微红,但是,却没有泪水,面色微白,却没有悲伤,“今日,是什么日子。”
水墨笑一愣,然后,缓缓道:“三月二十八。”
说罢,便眼眸微睁。
“三月二十八,三月二十八……二十三年前的这一日,朕便在这件寝殿内,这张床边送走了母皇。”永熙帝缓缓道,“二十三年后……同一日……三月二十八……父亲说他心里已经放下了,可是,偏偏却选在这一日离开……真的放下了吗?”
“陛下……”
“父亲丧事,依着父亲的遗愿办……等火化之后,朕就送他去。”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二十三年前,她还可以悲伤痛苦,而二十三年之后,她却连痛苦的能力都没有了。
岁月,将她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一点一点地磨灭。
她是永熙帝,大周的皇帝。
仅此而已。
……
四月初一,程氏的遗体火化,骨灰暂且供奉在了佛堂内。
程秦,日夜跪守。
这一日,永熙帝去了流云殿。
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罢了,两人之前那一个月的愉快仿佛一去不复返。
“对不起,朕这些日子一直没来看你。”永熙帝看着他道,“你瘦了许多。”
蒙斯醉低着头,“我……没去……看望大师,你……不怪我?”
“父亲临终之时跟朕说了许多,他让朕珍惜眼前人。”永熙帝摇头道,握着他的手,“朕答应过了父亲,送他的骨灰回南方和姑母葬在一起,途中,估计会经过云州,你可愿意陪我去?”
蒙斯醉倏然抬头,“你……你让我陪你去?”
“嗯。”永熙帝道,“朕说过,若是有机会便带你回云州看看,只是,目前不能让你风分光光地回蒙家。”
蒙斯醉脸上的情绪很复杂,情绪,也渐渐激动,眼底,有种光芒在渐渐凝聚。
永熙帝握紧了他的手,“你可愿意陪朕前去?”
“我……”蒙斯醉的声音有些变调,可是,此时的神色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愿意,然而,他却没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