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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安禄山似乎已经对李庆安不感兴趣了,他只防备史思明,城中巡逻士兵只盘查突厥人,而对汉人基本上是不闻不问,这就是安禄山衰败的明显征兆,他已经无力和李庆安对抗了。
正因为这样,季胜才带弟兄们公开在城内出现,其实季胜本人对安禄山的兴趣已经不大了,他来营州是奉命建立一个情报中转站,李抱真会将渤海国的战况转给他,他再转发给相州,最后转给长安。
这时,一个小黑点在柳城县上空盘旋,这是一只猎鹰,从冰天雪地的北方而来,冒着严寒来这里寻找它的目标,它是一个信使,只有在完成工作后,才能得到饱餐的奖赏。
猎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渐渐地降落在靠南城门的一座民宅内,这里便是季胜他们在城内的临时落脚处了,猎鹰落在一只木架上,锐利的目光四处张望,早有它的主人等候在这里,爱怜地抚摸它的颈毛,从它腿上取下信筒,又将它带进屋子,取来几大块鲜肉放在它身旁,它不能在外就食,否则肉将很快冻成冰块。
斥候取了信便匆匆向屋里走去,正屋中热气腾腾,十几名斥候正挤坐在两只炭火盆旁,低声谈笑聊天,季胜则盘腿坐在火炕声,腿上放一块木板,他在利用突厥文密码给李庆安写一封信,汇报安禄山的近况。
营州的整个兵力已经不足六千人,而新募的三万人被安庆绪带去了平州,基本上已不受安禄山的控制,事实上,他们父子已经分家了,安禄山的大部分钱粮都在平州,被安庆绪得到,另一个儿子安庆和则带走七万军北上,联合契丹攻打渤海国,军队已经被困在忽汗海,曾经拥有五十万大军的安禄山变成了一个穷困潦倒的破落户。
门开了,一阵寒风扑进屋中,斥候们纷纷笑骂:“卢老七,你不能进门快一点吗?好容易积的热气都被你放走了。”
“我给老大送信呢!可是正事,你们这几个家伙,只管享受,也不去干活?”
斥候笑着上前把信递给了季胜,“头,渤海送来的,最新情报!”
季胜接过信,打开看了看,他忽然呵呵笑道:“真被我猜中了,安禄山的儿子被杀了,燕军被契丹人吞并。”
“那安禄山真成了穷鬼了!”
斥候们都笑了起来,只剩下五千多军队,他还能成什么气候?
“头!渤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一名斥候问道。
“嗯!那我就给大家说说吧!”
季胜放下笔,对众人笑道:“信中说,契丹人连续几十次突围,都唐军的强弓硬弩射退了,死伤惨重,现在只剩下不到四万人,被唐军围困在湖州城……”
季胜的话没有说完,便引起斥候一片惊呼,“几十次突围,他们急什么?”
“他们不能不急!”季胜笑道:“他们的粮食断绝了,全靠杀马度日,可马杀完了,他们怎么走出渤海国?契丹人变成了步卒,他们开春后拿什么和唐军打!”
“头,粮食断绝,那马料也应该没有了吧!他们的战马熬得住吗?”
“估计现在很惨,这支契丹军算是完了,他们若被歼灭,契丹也就完了。”
季胜的语气中透出一丝遗憾,他没有能赶上这场盛宴,这时他也写完了信,将信细细叠起,和渤海的情报放在一起,交给发信人,吩咐他道:“信立刻送往相州!”
发信人接过信便出门去了,季胜从火炕上跳下,对众人笑了笑,“走吧!出门打听消息去。”
斥候们纷纷起身,拿着铁铲出门去了。
……
安禄山的燕王府也同样被大雪所覆盖了,几百名士兵在三太保安永真的指挥下忙碌地扫雪清理道路,安禄山的十二太保现在只剩下三个,分别是三太保安永真、五太保安契和八太保安远国,其余九名太保都先后阵亡了,剩下的这三名太保掌管着安禄山的最后五千六百名卫军,其中三太保安永真最为重要,他掌管着保护安禄山的三千禁卫军。
“三将军,大帅让你进去!”一名士兵跑到门口对安永真喊道。
安永真转身进府去了,他快步走到安禄山起居的院子里,便听见了安禄山的大骂声,“给我滚!告诉那畜生,我还没有死,所有人我都给,就是轮不到他,让他死了那条心!”
只见高尚抱头鼠窜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差点和安永真撞了个满怀,安永真连忙扶住他,“先生,不要紧吧!”
高尚低声一叹,“奸佞当道,安能不败?”
他摇摇头便快步离开了,安永真没听懂高尚的意思,这时,他只听见张通儒在屋里劝道:“王爷,你应该杀了他,没有他,安庆绪就蹦不起来,一切都是他在后面怂恿。”
安禄山没有吭声,张通儒又道:“父子本是天性,我相信小王爷本来不会有非分之想,就是因为此人的怂恿,才破坏了王爷的父子之情,这样的人不杀,必有后患,王爷,下决心吧!”
安永真听得心中一惊,正好一名士兵走过来,他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快去告诉高先生赶紧逃离,否则有生命之忧!”
士兵转身便撒腿跑去,安永真和所有的安禄山亲兵的一样,都深恨张通儒,但安禄山偏偏对他言听计从,安禄山的周围人都反对派兵北上,安禄山却在张通儒的怂恿下,一意孤行,很多人都听说燕军已经全军覆没,但张通儒却告诉安禄山,燕军已经进军新罗,这让亲兵们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谁也不敢告诉安禄山真相,一旦说了,必然被张通儒杀死。
现在很多人都有一种感觉,安禄山不仅是眼睛盲了,头脑也糊涂了,基本上成了张通儒的傀儡。
果然,只听安禄山在屋内喊道:“传我的命令,命令安永真立即追上高尚斩之,若放走高尚,让他提头来见我。”
亲兵跑出屋,正好遇见了安永真,“三将军,大帅命你立刻追上高尚,将他斩首,后面的话,三将军应该听到了吧!”
安永真苦笑一声,无奈摇摇头,只得转身奔去了。
片刻,三百铁骑如风驰电掣般向南城方向追去,高尚要逃走,只能走南门出城。
城门的大街上已经铲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但城外却是冰天雪地,根本无路可走,只有小心翼翼在冰雪上行走,安永真一眼便看见了高尚的马车,马车就停在那里,几名随从正搀扶着高尚站在马车旁,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等安永真来。
三百骑兵催动马匹追了上去,片刻便将高尚团团围住,高尚微微一笑,对安永真道:“我若没猜错的话,是张通儒怂恿王爷让你来杀我吧!”
“先生大智,猜得一点不错,确实是张佞的怂恿。”
安永真叹了口气道:“我其实想杀的人是张通儒,而不是先生,但王爷下死令,我不杀先生,就让我提头去见,先生,我很抱歉,我实在无路可走!”
“那小王爷呢?小王爷不是路吗?”
高尚其实就是在等他,他知道张通儒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安禄山必然会命安永真来杀自己,他一指前方,“小王爷现在就在十里外驻扎了大军,三将军为什么不去投靠小王爷?”
“小王爷来了吗?”安永真有些吃惊,小王爷的军队已经到了十里外,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前面可是有老八安远国的近两千驻军啊!
高尚笑了笑,“安远国将军已经投靠了小王爷,还有安契将军,他也表示愿为小王爷效力,现在只剩下三将军的军队,三将军,你我都知道,进军渤海国的燕军已经全军覆没了,燕军的危亡就在眼前,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最后害死王爷?”
“先生说得严重了吧!何以叫害死王爷?”
“王爷已经被张通儒所左右,现在军队都在小王爷手中,他还要和小王爷对抗,三将军想一想,如果是从前他会是这样吗?”
安永真略一思索,确实是这样,如果是从前,王爷肯定会顺水推舟,将军权交给小王爷,不会和既成事实为难,但现在他却死活不可交权,那结果肯定是父子相残,这里面必然是有张通儒的影响,很明显,王爷不仅眼睛失明,心也失明了。
其实安禄山也并没有完全被张通儒蛊惑那么严重,很多时候他还是自己的决定,比如派兵北去和契丹联合,就和张通儒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安禄山自己拍板。
但安禄山的这些失误,亲兵们却不愿意承认是安禄山糊涂,而是把责任推给张通儒,认定安禄山是受张通儒的蛊惑,安永真也带有这样的偏见,所以高尚才会利用安永真憎恨张通儒,想挽救安禄山的心态,来说服他。
这个说服非常有效果,安永真被说动了。
高尚见他心有所动,便又劝他道:“如果将军能投靠小王爷,那王爷就没有什么依凭和小王爷对抗了,那样,他就会软下来,放弃俗务,好好静心养病,更重要是,他们父子就不会相残,三将军,王爷看不清眼前形势,我们来帮帮他,这不很好吗?”
“这个……”
安永真动心了,高尚说得很有道理,就像一个人发疯,拿着刀乱砍乱杀,这时,如果把他的刀夺下来,再把他关起来,发疯之人没有了武器和自由,他就会渐渐安静下来。
现在安禄山就是这个问题,他受张通儒蛊惑,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果他手中没有了军队,那眼前所有的危机都会消除,把军权转给小王爷,其实就是在帮大帅。
想到这,他点点头,“这件事让我再想一想,我会尽快答复先生。”
“好!我期待将军的佳音。”
安永真调转马头便向城内而去,他的一名手下低声问道:“将军怎么向王爷交代?”
“就说没追上,王爷并不会真的杀我。”
骑兵队渐渐远去,高尚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即使安禄山不肯,他照样能吃掉最后的五千精兵,他已经有了定计,就在今天晚上。
……
虽然冰天雪地,道路行走艰难,但在柳城县以南约十里外白狼河边却开来了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他们驻扎了下来,率领这支军队的,正是安庆绪,他也接到了一名手下从渤海传来的消息,安庆和被杀,最后的两万燕军被契丹吞并。
这个消息便意味着燕军一共只剩下了三万六千人,其中五千六百余人驻扎在柳城县,这是安禄山的直属卫军,也是燕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骑兵,而安庆绪手中只有三万新兵,他当然要把这最后五千余人的精锐拿到自己手中。
营帐中,安庆绪正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在等高尚的消息,高尚已经入城见安禄山去了,他希望能高尚此行能有所斩获。
“高先生回来了!”
帐外忽然传来亲兵的禀报声,安庆绪精神一振,连忙迎了出来。
“先生,如何?父王答应了吗?”
“一半好消息,一半坏消息。”
高尚走进帐坐下,他接过亲兵递来的热茶,痛快地喝了一口,驱逐身体内的寒气,他才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安庆绪笑道:“小王爷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先生先说坏消息。”
“嗯!王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王爷的建议,坚决不肯把军权转给小王爷,说给谁都可以,就是不给小王爷,这是他的原话,后来还派人追杀我。”
安庆绪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父亲竟然这么固执,自己掌军权已是大势所趋,为了父子间不翻脸,他才派高尚去劝说父亲,没想到他还是不肯答应,居然给谁都不给自己,安庆绪的心被刺痛了,他不由捏紧拳头,暗暗咬牙道:“父亲,你不要逼我,逼急了我,父子关系我也不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