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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进,众黑影放下手中刀,开始搬卸马车上的楠木箱子。
……
小河对面,数十步外的柳林里,李庆安冷漠地望着一团团忙碌地黑影,果然不出他所料,杜泊云血洗县城是假,运走财富才是真,有了公船公服,一路上谁也不会检查他们。
他们运走的东西很多,一百多辆马车,上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看来他们早就想走了。
李庆安轻轻一挥手,三百名团练营士兵刷地举起了弓箭,锐利的箭尖瞄准了数十步外的黑影。
李庆安抽出一支箭,搭上了黑弓,弓弦慢慢拉开,成满月形,弦一松,箭霎时射出,强劲快疾,一箭射穿了黑衣首领的后心。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惊破了宁静的夜色,这声惨叫就是信号,柳林中顿时乱箭齐发,箭如密雨,在狭窄小道上搬运箱子黑影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射倒了一大片,团练营苦练的箭法在此时发挥出了威力,箭势强劲,比一般的箭手又有不同,中箭者非死便是重伤。
几十名后面赶车的人见势不妙,转身便逃,荔非守瑜却率一百骑唐军截住了退路,唐军挥舞长矛横刀,劈砍刺杀,这些马夫本来就不是真的强盗,忽然发现唐军出现,顿时吓的屁滚尿流,丢下马车四散奔逃。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快跑啊!”
响马们被唐军的杀戮吓破了胆,就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个个抱头鼠窜,实在跑不掉的,就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三轮箭后,码头上的黑影死伤大半,没死的也跑远了,最后二十几人被唐军团团包围,数百弓箭对准了他们。
“饶命!饶命!”二十几人一起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你们首领呢?是谁!”李庆安长弓一指,厉声喝道。
“军爷,我们三老爷第一个就被射死了!”一名男子战战兢兢道。
“他叫什么名字?”
“回禀军爷,三老爷叫杜泊远。”
原来杜家三兄弟的老三竟被自己射死了,李庆安一把揪住这人的脖领,怒道:“那杜泊生呢?在山上吗?”
“军……爷,大老爷不在山上。”
“那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
忽然一股臭气传来,这人竟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他娘的!”
李庆安把他扔在地上,大步向马车走去。
荔非守瑜正率几十名弟兄在检查箱子,李庆安走上前问道:“发现什么没有?”
“七郎,我正要找你,你跟我来。”
荔非守瑜领着李庆安走到最后几辆马车前,最后几辆马车和前面马车不同,装的都是铁皮箱子,荔非守瑜指着上面一行字道:“七郎,你看看这个,这竟是庆王的东西。”
只见每一口铁皮箱子的右下角都刻有‘庆王器物’四字。
“箱子里是什么?”
“你猜猜看!”荔非守瑜按捺不住脸上的激动道。
李庆安的脑海中闪过崔平的金块,他笑道:“我猜是金块,对吗?”
“差一点点,不过很接近了。”
荔非守瑜打开一只盖子,只见里面全部都是寺庙铜器,一尺高的佛像,铜钵盂、铜钟、铜磬、铜木鱼等等,做得尺寸都偏小。
李庆安拎起一尊佛像,靠近火把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一尊铜像,按长安市价,这尊十斤重的铜弥勒佛像价值五贯钱。
“七郎,你仔细看着。”
荔非守瑜抽出匕首在铜像底部削了一下,缺口处,赤红色的铜色不见了,而是黄澄澄的黄金色。
“这些……都是黄金?”
“没错,这十马车铜器都是黄金,只是涂了铜色。”
李庆安轻轻抚摸着铜器,眼中射出一丝兴奋的目光,他忽然问道:“一共有多少黄金?”
“还无法计算,一共一百箱整。”
李庆安的眼睛亮了,一百箱黄金,那会有多少?
“七郎,怎么办?这些黄金我们交出去吗?”
李庆安沉思片刻又问道:“别的箱子里是什么?”
“都是财宝,有白银,有珠宝翠玉,数量也很惊人,不过都是杜家的财物。”
“知道这些铜器是黄金的弟兄有多少人?”
“没有别人,就是我和贺严明两人,还是贺严明无意中发现的。”
李庆安背着手走了几步,他回头道:“守瑜,这批黄金我想取了,或许以后我们在安西用得着,你以为呢?”
“可是可以,但我觉得风险也很大。”
“我知道,箱子虽沉,但不大,一百个兄弟就可以骑马带走,这批黄金估计是庆王的黑钱,他绝不敢说,我们胆子大一点,不要瞻前顾后。”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很可能是庆王走私盐的暴利,七郎,我们不妨做得更隐蔽一点,再买一大批铜器,混在其中,用船运到长安去,这样就算被人看见,也绝对想不到这些铜器竟会是黄金。”
“说得好,咱们就这样干,最好咱们在西市开一家铜器铺,更是珠混鱼目。”
“那这些杜家的钱物呢?”荔非守瑜又问道。
“杜家的钱物可以交给扬州太守,不过……”
说到不过,李庆安拍拍马车,笑道:“既然我们截了杜家的财物,总归是要拿出一部分来犒劳弟兄们,以后大家在一起的日子长呢!不能亏了大家。”
“七郎,你是要……”荔非守瑜惊讶道,
“没什么。”
李庆安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咱们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士兵,就白白丢在江淮,你不觉得有点可惜吗?”
“我明白了!”
荔非守瑜兴奋地挥手道:“好了!大家把马车赶回驻地,立刻出发!”
……
都梁山宏福寺里,杜泊云搂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大碗地喝着酒,女人身子十分瘦弱,佝偻着背,像只羔羊般被吓得瑟瑟发抖,不远的一根大柱子后面,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痛苦捏紧了拳头。
杜泊云约四十余岁,红脸膛,长得十分粗犷,他斜睨一眼年轻女子,忽然哼了一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脸扬了起来。
“小娘子,你再不让我开心,我就像上次一样,把你丢给弟兄们,如何,想再尝尝那种极度快乐的滋味吗?”
“不,二老爷,不要!我求你了。”女子哀声央求道。
“那你笑一笑,哄老子开心,别像死了娘一样的哭丧着脸!”
“是~”
女人强颜一笑,却被杜泊云一记耳光搧去,“浑蛋!你是哭还是笑。”
女子捂着脸哀哭起来,这时,大柱子后的老者再也克制不住了,他跑出来跪在杜泊云面前,连连磕头,“二老爷,就看在我从小服侍杜家的份上,饶了小女吧!
“奶奶的,今天老子心情不错,却偏偏来扫兴,来人!给我把这老咋种打出去,这有这个臭女人,扔到黑屋去,谁想上她随便。”
“老爷,饶命!饶命啊!”
父女俩被拖了下去,杜泊云又喝了杯酒,轻轻扭动一下脖子,骨节嘎嘎作响。
这时,一名年轻人匆匆走进来道:“父亲,孩儿实在不放心,想下山去看看。”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精心策划的计谋谁看得破?那个书呆子崔县令吗?看得破才笑话了,来!熙儿坐下,陪爹爹喝酒。”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杜泊云的独生子杜熙了,至于那个被盱眙县射死的采花贼,不过是一个长得略像杜熙的响马而已。
都梁山是杜家的一处秘密藏金库,从三年前便开始经营了,以泗州金家的名义买地买山,修庙造观,又把近一半的家产都藏在寺庙中,几个月前,大哥杜泊生被抓,老2老三便趁卢刘争端的机会,买通衙役把杜泊生救了出来,由于涉及庆王的黑幕,杜家知道自己已无法在大唐立足,杜家便开始策划离开大唐去日本。
但如何把钱财转移出去却是大难题,杜家便策划一个分三步走的计划,第一步,在都梁山秘密建立基地,收买当地官府;
第二步便是今天的策略了,以采花的卑劣手段使盱眙县落入陷阱,杜泊云以儿子被杀为由,向盱眙下战书,迫使盱眙县将所有的民众转移进城,这样,老三杜泊远便趁夜抢夺检查署的公船,连夜将杜家的财物送走。
而第三步,就是在都梁山募兵,选择适当的时候扯旗造反,把官府的注意力引到都梁山来,以掩护杜家从南面出逃。
应该说三个步骤策划得天衣无缝,至今没有任何问题,进展也很顺利,杜泊云心情大好,只要今天财物转移走,他便可以扯旗造反了,说不定还能穿龙袍过一把瘾。
“熙儿,来喝杯酒,过两天你也离开,这里有为父一人就可以了。”
杜熙将酒喝了,却始终有些心事忡忡,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名手下冲了进来,一见杜泊云便趴在地上大哭起来,“二老爷,我们遇到了官兵埋伏,三老爷被射死了,所有的东西都被官兵抢走!”
‘当啷!’杜泊云的酒杯落地。
……
第二天,盱眙县城门紧闭,五百唐军和几千青壮民众站在城楼等待响马的进攻,可一直等到中午,远处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崔平有些急了,跑到李庆安面前问道:“李将军,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庆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再等一会儿吧!”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官道尽头依然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忽然,几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崔平精神一振,大喊道:“李将军,你派的探子回来了。”
李庆安一挥手令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南霁云和几名唐军飞驰入城,片刻,南霁云奔上城头禀报道:“将军,都梁山上好像出了问题,我们看见很多人都拎着包裹从山上跑下。”
李庆安脸一沉道:“我不要好像,我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南霁云脸一红,连忙道:“我们抓到两人询问,他们说大王不知去向,山上群龙无首,都乱作一团。”
李庆安想了想,便对崔平道:“我要去都梁山看看,若有大队人马来袭,你点火放烟,我会立刻赶回。”
“将军,我一定照办!”
城门大开,李庆安率四百团练兵向都梁山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都梁山距离盱眙县约四十里,一个时辰后,骑马们赶到了都梁山脚下,又走了片刻,来到上山的大路前,远远看见前方有数十人在争夺什么东西,李庆安马鞭一指,“给我全部拿下!”
百名唐军飞驰上前,数十人见唐军来了,都吓一哄而逃,但还是晚了一步,唐军飞驰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跪下,手放在头顶!”
众人纷纷跪下,心惊胆战地将手放在头顶上,这时李庆安催马上前,见他们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还有人带着妻儿,便问道:“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军爷!我家大王昨晚连夜跑了,山上乱作一团。”
“是吗?”
李庆安抬头看了一眼山顶,隐隐地在万绿从中可以看见山上的寺院。
“给我带下去,分开一个个拷问,不说实话者,杀!”
唐军如狼似虎般冲上,揪住这些逃民,向道路两边拖去,顿时如杀猪一般,一片哭爹叫娘声。
片刻,口供全部录到,这些人大都是一个月前从旱区逃来流民中招募的新丁,一早他们看见山上大乱,很多人都逃跑了,这些人本来就是混粮的,当下也收拾东西逃跑,山上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荔非守瑜上前低声道:“七郎,我担心他们在山道两旁有伏兵,我们还是慎重点好。”
李庆安一挥鞭令道:“派几个弟兄从小路上去探查情况,如果确实跑了,就在寺庙上面点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