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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骆谷屈指重重敲了敲供桌,不容质疑道:“今晚就从东南角进入!”
这时,外面奔进一名探子,道:“将军,时辰到了。”
刘骆谷抬头看了看外面,天空依然下着蒙蒙细雨,乌云密布,风高夜黑,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他立刻对坐在地上近百名手下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准惊吓了贵妃娘娘,把人装进麻袋就走,谁能成功,我赏钱一万贯。”
一万贯的厚赏刺激得每个黑衣人的眼睛都冒出光来,他们纷纷站起身,摩拳擦掌,这时一名首领建议道:“将军,不如声东击西,佯攻西北角,把防守人吸引过去。”
“好!就这么办,第一队攻西北角,第二队跟我走东南角。”
他呼地一下吹灭了灯,“出发!”
近百黑衣人冲出了小庙,俨如一群黑野猫,他们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沉沉的蒙蒙细雨中。
第四百六十六章 贵妃失踪
黑夜中,一个身材矫健的灰衣人站在一株大树上,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十里外的土地小庙,尽管有十里之遥,但这个灰衣人的眼力异于常人,他还是看到了土地庙中那一点点昏暗的灯光。
树下一块大石上,胡云沛扶刀而立,脸上充满了嘲讽的冷笑,他不明白这些黑衣人怎敢再来第二次,难道他们不知道,华清宫周围部署了一千名安西军最精悍的军人,有目力最好的斥候,有箭法最准的弓手,还有身经百战的铁骑兵,这些人怎么敢来送死!
一座山神小庙,这么明显的目标,他们居然还敢在里面聚集,这究竟是他们无知,还是他压根就轻视安西斥候?
“胡将军,他们的灯灭了!”树上的斥候发出了信号。
胡云沛点点头,立刻下令道:“按照原计划行动!”
他一声令下,潜伏周围的士兵纷纷向华清宫奔去,胡云沛拔出剑,也转身奔进了树林。
……
十里路程对于武艺高强的黑衣人而言瞬间即到,刘骆谷在半路上又改变了主意,如果进攻西北角被发现,很可能贵妃会被转移,只有从东南角进去,或许还有机会。
他们很幸运,在茂密的树林中他们没有遇到上次的麻烦,没有冷箭,也没有陷阱猎杀,百名黑衣人从树上和地面慢慢向华清宫推进,雨雾朦胧,难以察觉周围的情况。
在离华清宫还有一里时,他们停了下来,刘骆谷手握钢刀,紧张地等待着探子的消息,片刻,一名黑衣探子窜身而至,对刘骆谷禀报道:“刘将军,西北角发现有埋伏!”
“好!”
刘骆谷一颗心放下了,只要还有埋伏,他就不担心了,他立刻低声对众人道:“我们动作一定要快,即使被发现也不要管,翻过向北走一百二十步就是道观,抓住人就退回,记住!要活人。”
刘骆谷见时机已到,便一挥手令道:“发动!”
近百黑衣人仿佛觅食的猎豹,奔跑中带着风声,撞击着树叶和灌木,沙沙作响,心中怀着对天下第一美人和一万贯钱的向往,不顾一切地向华清宫高墙奔去。
美人和钱财,这是人类永远的弱点,强大得足以让人暂时忘记身边的一切危险,强大得足以令他们拎着人头向前冲锋。
……
房间里,身着一袭素白裙的杨玉环有些忧伤坐在桌前,尽管她不施粉黛,可依然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冰肌玉肤,粉光若腻,让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为之黯然自愧,。
此时,在昏暗的灯光中,她显得十分形单影孤,雨丝沙沙地敲打着窗外的蕉叶,颇有一点‘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的忧愁滋味,
在桌上放着两块牌子,牌子上都写着她的名字,不同的是,一块是金牌,一块是木牌,这是李庆安给她的一个选择。
杨玉环明白李庆安的意思,选择金牌,不管她住在哪里?是什么身份,但她依然是从前的杨贵妃,受世人瞩目,受民众膜拜。
而选择木牌,则就意味着杨贵妃已死,事实上,在杨玉环心中,杨贵妃早已死去,消逝在霓裳羽衣的乐舞中,消逝在繁华云烟的尘世中,但那只是她自己的消失,长安朝廷的卷册和档案里,她并没有消失,她还住在华清宫里,还是人们记忆中的杨贵妃。
李庆安的木牌就是要让卷册档案中的她也一起消失,她心中很清楚,可这一刻她心中却又有一丝怅然若失。
真的要离去吗?杨玉环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下午,那时她还是在洛阳,是一个娇憨年少的小娘,那一天她带着从老家来看望她的三姐来到城郊游玩,姐妹俩俨如两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在一条小溪边,溪水清澈。
“玉环,你怎么不下来玩?水可清凉啦!”
那时的杨花花和现在一样的大胆不羁,梳着双环髻,光着脚丫在水中捉虾,而她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托着腮出神地凝望着天边的彩霞。
“玉环,你在想什么?”
“三姐,有个算命瞎子说我会成为天下最美的女子,你信吗?”
“傻丫头,为什么要成为天下最有美的女子,漂亮能当饭吃吗?要成为天下最有钱最富贵的女人才行,人长得漂亮了,可就没有自由了,你看这天多蓝,这水多清,(W//RS//HU)我有钱就可以全部买下来,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做什么,而漂亮就像一只笼子,把你关了起来。”
“自由!”
杨玉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这件往事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她却记忆犹新,杨玉环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对二十年前的怀念,一转眼,她青春将逝,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桌上的两块牌子上,在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她该何去何从?
……
这时,近百名黑衣人已经逼近了道观,道观外十分安静,他在竹林中慢慢向前移动,一扇窗前隐隐有着昏暗的灯光,窗子关着,透过雨雾,依稀可见窗上有人影在晃动,看那身影,分明是一个窈窕女子。
刘骆谷大喜,他给身旁手下使了个眼色,两名手下迅疾无比地向前滚出,一个鱼跃扑向窗子,‘咔嚓!’一声轻响,黑衣人扑进了房内,窗户被撞开了,从敞开的窗户可惜清晰地看见房内的情形。
一盏半明半暗的灯,房内没有一个人,只见在房屋正中吊着一件白色的长裙,扑进的风使长裙左右摇摆,显得诡异异常。
“不好,中计了!”
刘骆谷俨如一脚踏空,坠进了万丈深渊,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他转身便大喊:“快撤,撤出华清宫。”
已经晚了,只听一声梆子响,强劲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竹林中的黑衣人群响起一片惨叫声,黑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调头便拼命向华清宫外逃去,而他们的后路也被拦截了,三百余名安西军士兵手执军弩,迎面就是一阵猛射,二十几名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惨叫着被射翻。
就在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千余名安西军士兵一起杀出,将没有中箭的四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无论黑衣人怎么求饶都没有用,横刀斩断脖子,长矛刺穿胸膛,人头滚滚,血水四溅,华清宫内充满了临死前的哀嚎。
胡云沛从一开始便盯住了刘骆谷,他和别人打扮不同,虽然穿着同样的黑衣,但他的左胳膊上却绑着一条白丝带,显示他的与众不同,胡云沛立刻便判断出,这个人必定是他们的首领。
胡云沛自有他的考虑,他已经知道这支企图劫持杨贵妃的黑衣人是安禄山的手下,极可能就是安禄山藏在京中的情报机构,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趁机将其一并铲除。
刘骆谷并没有从原路线逃跑,而是带着两名手下从西面突围,他知道西面有一条河流,如果能逃进河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西面同样也遭遇到了近百人的拦截,刘骆谷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他的两名手下已经被杀死,只剩下他一人落荒而逃,跑出不到百步,前方明晃晃的河水已经清晰可见,可就在这时,一支箭从后面闪电般射来,正中刘骆谷的右腿,他一声闷哼,一头栽倒在地。
他正要翻身爬起,数十柄刀已经从前后左右将他顶得严严实实,稍一动,刀尖便刺入身体,刘骆谷一声长叹,刀‘当啷!’落地,他举起手,不再反抗,胡云沛在十几支火把的簇拥下,慢慢走近了刘骆谷,他用剑挑去了刘骆谷脸上的蒙面布,不由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你,刘将军,我们当真正是冤家路窄。”
……
伏击已经结束了,包括等在宫外的十几名接应者在内,刘骆谷率领来的九十七名手下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有逃掉,生擒二十人,七十七人被杀,胡云沛没有参与清扫战场,而是来到了华清宫内一间偏僻的屋子前,问道:“请问娘娘有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
屋子里,杨玉环低低叹了一声,问道:“如果我离开华清宫,你们怎么掩盖我的失踪?”
“我们自会有安排,娘娘只管选择。”
屋子里,杨玉环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只木牌之上,她拾起了木牌。
“我决定了,我选择木牌。”
胡云沛也暗暗叹息一声,闻名天下的杨贵妃从此将不复存在了。
“那请杨夫人收拾一下,马车会立刻来迎接,我家大将军已经给夫人安排好了去处。”
杨玉环拾起木牌,再也不看一眼那支同样刻着她名字的金牌,起身对侍女雪娘道:“去拿东西吧!我们这就离开。”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在蒙蒙细雨中离开了华清宫,杨玉环目光复杂地望着这座改变了她命运的宫殿,宫殿在她视野中渐渐远去,这时,一团大火在华清宫上腾空而起,熊熊火光照亮了昏黑的夜色。
贞治元年八月初五之夜,一场大火烧毁了半个华清宫,包括杨玉环静修的道观在内,全部被大火烧成了白地,两天后,朝廷接到了华清宫守卫的报告,在华清宫修道的贵妃娘娘在大火中失踪,极可能已经葬身火海,有人说她去了日本国,也有人说她在火中化作了凤凰,随着时间的消逝,杨贵妃这个让无数长安人倾慕的天下第一美人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
时间已经到了初秋,草原上的风开始变得强劲了,牧草也不再细嫩,但一匹匹战马却养得膘肥体壮,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驰,天空蔚蓝得像水洗过一样,大朵大朵被阳光照得刺眼的白云在低空飞掠,和同样白得刺眼的羊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群群肥羊在河边悠闲地吃草,就仿佛是一朵朵静止的白云。
这里是乌德鞬山以北的娑陵水中段,也是漠北大草原最肥沃的一片土地之一,经过安西三胡部落几年的围剿和打击,回纥人被迫离开了他们的都城翰耳朵八里,北迁到了娑陵水流域,生活在娑陵水至小海一带的广袤草原上,并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新的都城,叫做富贵城,回纥可汗的牙帐便在富贵城中。
这天下午,一支远道而来的队伍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离富贵城不到三十里了。
这是一支约百人组成的队伍,带着数百匹马,马上驮满了粮食和准备献给回纥可汗的礼物,这些人个个皮肤黝黑,看打扮像是羌胡商人,但他们那一张张晒得发红的脸庞,格外地粗糙,却似乎是生活在紫外线强烈的高原之上的人。
他们确实是高原人,来自吐蕃的都城逻些,为首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壮实,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总流露着一种吐蕃人特有的坚忍不拔,他叫吉桑嘉贡,是吐蕃大论之一,也是吐蕃年轻赞普赤松德赞最信任的大臣,这次他奉赞普之命出使回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