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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全绪催马到李庆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一眼看见了李庆安马上所挎的大弓,异常惊讶道:“这是……”
李庆安的弓便是杨花花送他的射金弓了,他取下弓递给长孙全绪笑道:“长孙将军认识此弓?”
长孙全绪接过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睛渐渐地亮了。
“果然是它!”
长孙全绪啧啧叹道:“这是河北最有名的弓匠王羽的巅峰之作,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做出这把弓,通体漆黑是它的独特之处,最早是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佩弓,我在开元二十五年曾经见过它,不过后来听说流入了宫中,现在居然到了将军的手上,令人羡慕啊!”
“既然长孙将军喜欢,这把弓就送你了。”
“李将军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给我也用不了,这可是七石弓,也只有李将军能用,不夺李将军所爱,哈哈!”
长孙全绪又把弓还给了李庆安,他见李庆安颇会为人,便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李将军,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孙将军但说无妨。”
“李将军,这个九门巡查使可是个烫手的差事啊!”
李庆安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和担忧,便笑问道:“何出此言?”
“李将军是新人,不知道长安新年的情况,开元年间还好一点,进了天宝后世风日下,尤其这两年,治安案件突升,一般的小毛贼也就罢了,其实就算权贵宗室犯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关键是一些案子你把不住,比如天宝五年初的韦坚案和天宝五年末的杜有邻,都是由一些小案子引发,可当时谁又知道它们居然会酿成惊天大案呢?当时金吾卫可有人掉脑袋的。”
李庆安点了点头,拱手道:“请长孙将军指教小弟,我该如何应对?”
“我送你五个字,是金吾卫的至理名言,‘眼不见为净!’”
“多谢长孙将军指点,我明白了。”
李庆安调转马头,带着荔非兄弟驰进了东内苑。
……
东内苑和西内苑一样,都是羽林军的驻扎之地,东内苑占地广阔,兼有大片草场,因此便成为万骑营的驻地,同时这里还是马球大赛的决赛之地,时值冬日,草木凋零,宽广的东内苑中一片萧索,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景象,成片的树林也没有了树叶,仿佛一群群士兵耸立在旷野之中。
万骑营的驻地在苑南面,紧靠延政门,由数百顶营帐和两栋木制建筑组成,而新组建的九门巡查营则在另一处扎营,一共有千人,分为两营,一营是长孙全绪率领的长安县巡查营,而另一营便是李庆安率领的万年县巡查营了。
此时正是清晨,士兵们已经吃过早饭,正在校场上训练,一般都是训练弓马,一队骑兵沿着一条白线飞驰而过,在驰过一个白色射点的刹那,马上骑兵张弓搭箭,一箭射向五十步外的草人靶。
这时,远方蹄声如雷,只见一名年轻的军官纵马飞驰而来,瞬间便冲进了校场,他手执一柄黑色巨弓,百步外箭似闪电,一箭穿透草人眉心,在众人惊愕之际,第二具草人的眉心又被一箭射入,他身如行云流水,箭似暴风骤雨,左右开弓,顷刻之间,一壶三十支箭射光,箭箭射穿草人眉心,校场上寂静了片刻,顿时掌声如雷,喝彩声四起。
百步外一箭穿脑或许有人也办得到,可片刻之间三十箭箭箭精准,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而且竟都是一箭射穿眉心。
越来越多的士兵奔赶而来,每个人都被他神奇的箭术惊得目瞪口呆,鼓掌声此起彼伏,李庆安再次绕场一圈,将黑弓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我便是安西李庆安,万年县巡查营将士过来见我!”
……
在大唐的军队之中,高超的骑射水平从来都是令人敬仰,李庆安一出场,便用他超然绝伦的箭术征服了万骑营的将士,接下来便容易得多了,点名、分队,五百名骑兵分为十队,设队正、火长,又任命荔非兄弟为左右副尉,昼夜各领五队巡逻。
“李将军,请系军袍。”
一名火长将一袭万骑营的战袍送给李庆安,李庆安随手展开,这是一件和万骑营颜色一样的军袍,深蓝色,上面绘有一头黑色的斑斓猛虎,但款式略有不同,李庆安这是一领披风,以示他的身份。
李庆安将战袍系在背上,翻身上马,长弓一指大门,“可以出发了!”
骑兵们纷纷上马,五支骑兵队从东内苑奔腾而出,分别向各坊驰去,李庆安率五十骑刚从延政门驰出,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保护下迎面而来,李庆安立刻拉住了缰绳,驻立在路旁,这是相国李林甫来了。
第八十二章 金吾万骑
李林甫的马车在李庆安的面前缓缓停下,车帘拉来一半,露出李林甫肥大的鼻子,他微微一笑道:“七郎,这么快就上任了吗?”
李庆安躬身施礼道:“多谢相国推荐我!”
“呵呵!不用谢,我一直就想找点事给你做,但没有机会,这次皇上提出九门巡查,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我认为,你完全能胜任。”
“属下绝不辜负相国的信任。”
李林甫笑了笑,道:“你可别以为这是好差事,稍不留意就要得罪人,可如果做个老好人,圣上又不满意,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自己把握,七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昔日曹孟德以五色棒立威,留下千古美名,属下愿效孟德,让长安权贵闻庆安之名色变。”
“说得好!“
李林甫仰天大笑道:“意思是对的,但不能以孟德自比,我先走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林甫一摆手,马车启动,调头向大明宫而去,李庆安一直望着他的马车走远,这才回头对众士兵道:“上马!先去平康坊。”
蹄声如雷,向平康坊方向疾驰而去。
……
今天是腊月十二,长安城内依然和平常一样的匆忙,但很多人都发现了,从今天上午开始,长安城内多了一支巡逻的骑兵队,他们每人配双马,后背长弓,手执银棍,个个军服鲜明、气势威风,比起油腔滑调的金吾卫,他们更加令人心生畏惧。
很快,朝廷组建九门巡查营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许多人还专门跑到街上来看热闹,大多数长安人对新出现的九门巡查营还是持欢迎态度,但也有人对他们的出现心存不满,首当其冲便是金吾卫,这也难怪,大街巡查油水颇多,一天巡街下来,至少是几百文到手,运气好一点,比如遇到作奸犯科之事,私了的话,还能几贯甚至十几贯地收入囊中。
但现在不行了,九门巡查营的出现使他们失去了许多捞取油水的机会,直接冲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
所以两个时辰后,李庆安便接到了东市有巡查营和金吾卫发生冲突的报告,李庆安立刻率五十骑向东市方向奔去。
发生冲突之地在东市西南角的锦绣彩帛行,起因是一名窃贼从一家彩帛铺仓库盗走了三十匹上等蜀锦,但很快便被店主发现了,负责东市巡逻的三十名金吾卫士兵堵住了这名窃贼,店主也及时赶来,可金吾卫却说只追回五匹蜀锦,其余皆不知下落。
货主损失惨重,他心里明白,便在街上闹了起来,恰好二十名巡查营的士兵路过此地,他们抓住一名落单的金吾卫士兵,从他的马袋里搜出了半匹蜀锦。
事情便闹大了,东市的金吾卫赶来抢人,两军便在大街上发生了流血冲突。
李庆安率领五十骑兵如一阵狂风般冲进了东市,马蹄骤急,他们大声喝道:“前方人等闪开!”
街上的商人民众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骑兵瞬间冲过大街,消失在街角,大街上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故,许多知道事情的民众则兴奋地向锦绣彩帛行跑去,有精彩的好戏即将上台了。
锦绣彩帛铺前面的大街上,三百余名金吾卫士兵将二十名巡查营士兵团团围住,他们手执黄金头的熟铁大棒,气势汹汹,为首校尉大声怒喝道:“尔等跪下求饶,保证再不来东市,便饶你们一次,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二十名巡查营士兵近一半都带了伤,刚才他们与对方发生了流血冲突,双方都有不少人受伤,士兵们都没有吭声,要他们下跪,怎么可能?
一名火长应道:“马校尉,今天明明是你们私吞货主之物,难道你们不害怕军纪处罚吗?”
金吾卫的马校尉冷笑了一声,他才不怕,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哪个店铺的人敢得罪金吾卫?前年一个不知死活的卖肉店主跑去军衙告士兵敲诈,虽然那名士兵被杖责一百,但店主却得罪了金吾卫,当天晚上店铺便被来历不明的人砸得稀烂,店主被打成重伤,妻子也被人淫辱,这件事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去告发金吾卫士兵。
马校尉一指旁边的店主骂道:“狗店主!你竟敢诬告我们金吾卫私吞你的货物吗?”
店主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一共就被偷走五匹蜀锦,军爷们都还我了,一匹也没少!”
火长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好!我惹不起你们,告辞!”
他一催马,便要带领手下离开,金吾卫被打伤了十一人,哪里肯放过他们,马校尉大怒,“给脸不要脸,竟敢藐视我们,弟兄们上,给我打断他们的腿!”
三百名金吾卫士兵一声大喝,纷纷挥舞铜棍,一涌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闪电般射到,一箭射穿了马校尉的左肩,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到,从他战马的眼睛射入,战马一声惨嘶,将马校尉掀翻在地。
突发的情况使在场的所有士兵都被惊呆了,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一名年轻的军官,他身材魁梧,目光寒冷似冰,手执一把黑色大弓,拉弓如满月,锐利的箭尖对准了他们。
“我就是安西李庆安,谁敢妄动一下,地上之人便是尔等下场。”
李庆安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三百名金吾卫士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个个呆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地上的马校尉捂着肩头在地上痛苦呻吟,还有一匹被当场射死的战马,血从它眼睛里流出,流满了一地。
巡查营的士兵见他们的首领到了,众人激动万分,纷纷催马躲到他的身后,这时,其余五十名九门巡查骑兵也陆续赶到了,火长连忙禀报道:“将军,有三十名金吾卫私吞盗贼赃物。”
李庆安冷笑一声道:“私吞赃物,我可以当场格杀,今天是我第一次巡街,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赃物,人可以走,否则,就别怪我箭下无情!”
金吾卫士兵们害怕地后退几步,纷纷向地上的马校尉望去,李庆安忽然又一箭射向地上的马校尉,箭射透了他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马校尉一声惨叫,竟痛晕死过去。
李庆安又搭了一支箭,对准金吾卫士兵冷冷道:“吞赃物者听着,我数三声,再不肯退赃,我便当场射杀一人。”
“一!”
他的弓渐渐拉满了,箭尖就仿佛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二!”
……
“我退!我退!”
终于有人吓破胆了,一名士兵扔下铁棍,高高举起双手喊道:“东西在驻地,我去取来!”
“快去!”
他调头便跑,一人带头,其余人也纷纷扔下铁棍向驻地跑去,不多时,数十人取回了半匹或一匹蜀锦,很快便在店门口堆积成了小山。
李庆安冷哼一声,调转马头一摆手道:“我们走!”
大群骑兵疾驶而去,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