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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指着基督像笑道:“这是他们崇拜的圣人,不过拜占庭皇帝正反对崇拜圣人,到处可见军队在捣毁圣像,烧死修教士,因为局势太乱,我也没有多住,便回来了。”
虽然拜占庭之事他很关心,但卖官一案却迫在眉睫,李庆安便拍拍裴瑜的肩膀笑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和你详谈拜占庭一事。”
裴瑜知道李庆安见严庄有要事,便起身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向严庄点点头,便退了下去,待裴瑜走了,李庆安这才暂时把拜占庭之事放在一边,问严庄道:“庆王之事如何了,他肯去沙州吗?”
“属下已经和阎先生谈过了,阎先生说问题不大,庆王对龟兹始终不满意,只要我们能在敦煌修一座庆王行宫,他会说服庆王去敦煌看一看,最终让庆王长居敦煌。”
李庆安对严庄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他知道严庄是从俱战提而来,便又笑道:“那粮食情况如何了?”
严庄没有去阿漫河交换现场,他是在俱战提安排粮食水运,刚刚从俱战提随第一批粮食返回碎叶,他笑道:“第一批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回,一切都很顺利,我估计二个月内,我们可以得到一百万石粮食,这足以让我们应付移民和吐蕃战争了。”
李庆安只是顺口问一下粮食之事,他关心的还是卖官案,他将汇总清册扔给严庄,“你看看吧!能看出什么?”
严庄在碎叶主管军事物资,不涉及人事,对升职中的黑幕他并不了解,他看了清册半天,便道:“好像瀚海军被驳回的人数也太多了一点。”
“问题就出在这里,今天下午,一名军属来鸣冤,说她丈夫花了六百贯买官,就是瀚海军,最买官不成,钱也没有退回,便自杀了,仆固怀恩极可能就是幕后收钱者。”
李庆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是南霁云也涉案,所以想听听严先生的意见。”
严庄想了想道:“如果南霁云不涉案,只有仆固怀恩一人涉案,大将军准备怎样处置他?”
“杀了此人,号令三军!”
“不可!”严庄断然阻止。
“有何不可?”李庆安奇怪地回头问道。
“大将军,如果是杀安西军系的任何一人,都没有问题,但仆固怀恩却万万不能杀!”
“先生的意思是说,仆固怀恩是来自朔方军吗?”
严庄点点头,“我正是此意,我听说仆固怀恩在朔方军中威望颇高,大将军若杀了此人,我担心朔方军由此闹起来,就算不闹,大将军又怎么向圣上解释,大将军已经此事号令三军,他焉能不知,这个机会他放过吗?圣上肯定会派御史来军中,借口查卖官之事兴风作浪,大做文章,将大将军的心腹一一铲除,这个后果,将军得三思啊!”
这个后果李庆安倒没有考虑到,严庄说得不错,这个机会李隆基是不会放过,待吐蕃战役一结束,他必然会用这个借口来安西军中兴风作浪,即使罢免不了自己,但也能将自己的心腹一一铲除,让自己大伤元气,在这种情况下,家丑确实不能外扬。
“可是不杀他,难除我心中之恨!”李庆安恨恨道。
“大将军不用急,我倒有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卖官之案(下)
“你快说,什么一箭双雕?”
严庄眯起小眼睛笑道:“很简单。仆固怀恩不是回纥人吗?就以勾结回纥之罪处置他,把他逼反逃去回纥,他为报复大将军,必然会引回纥军来犯北庭,那时,大将军攻伐回纥的借口不就更加充足了吗?”
李庆安欣然笑道:“果然是一条毒计,我可以考虑。”
严庄又接着道:“我听说他女儿长的貌美,不如把她一并放归回纥,让仆固怀恩也有一个进升之阶。”
“先生想得倒挺周到,可以!我可以安排。”
李庆安背着手又走了几步,他沉吟了片刻,便道:“刚才先生说到了我最担忧的问题,我也感觉到吐蕃之战后圣上可能会对我动手,先生以为,我该如何应对这个危机?”
严庄半晌没有说话,他忽然跪了下来,对李庆安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属下有句话,藏在心中已久,大将军可允许我说吗?”
“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大将军,属下想说。大将军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继续说!”
“大将军控制安西,收复河中,扩展大唐疆域,所控之地不输于中原,拥有雄兵二十万,关中也不能比,说得远一点,是名垂千秋,可说得近一点,便是功高震主,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以后的皇帝,都不能容忍大将军独霸西域,大将军的下场只有一个,王忠嗣第二,不容置疑,所以大将军若想长远在安西呆下去,只能拥军自立,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李庆安还以为严庄会说出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壮语,不料他只是劝自己独立,他若知道隐太子一事,不知他会不会像历史上劝安禄山造反一样,劝自己入主长安。
李庆安笑了笑便道:“如果我的志向更加远大呢?”
严庄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他腿一软。坐在地上,他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竟是要想登九五之尊,他知道安禄山也曾经有过这种念头,却没想到李庆安也有这种野心,他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先生不要当真。”李庆安轻描淡写笑道。
“不!不!”
严庄像弹簧一样坐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将军,这正是我心里所想,只是我一直不敢说,才转弯抹角劝大将军自立。”
李庆安的目的只是点醒严庄,并不想就此深谈,他见严庄已经明白,便岔开话题道:“先生是明天回龟兹吧!我上午要和裴瑜谈话,下午我们一起走。”
……
严庄从衙门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他上了马车返回家中,马车在黑暗中迅速行驶,严庄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李庆安也有野心,这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
翰海军主力随崔乾佑北伐后,只有不到两千人留守,由副使仆固怀恩统领,这几天,仆固怀恩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他听到一个消息,队正赵腥的妻子已经在碎叶告他的状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事发了,仆固怀恩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本来军中收钱升官是各军中普遍的规矩,仆固怀恩早已习以为常,他原以为安西也是一样,便在年初报功升职开始后,指使他的心腹瀚海军司马姚广大肆许官揽钱,前后得钱四万余贯,令他囊中饱满。
仆固怀恩本人升官不成,只有靠发财来满足心中的失落,但这次发了财,他才知道钱竟然会是那么烫手,他不知道高仙芝在任时就严禁安西军买官卖官,到了李庆安这里,更是将高仙芝的此条规定列为安西第一禁令。
仆固怀恩后来也明白了这一点,但钱已经到手了,让他再退还回去,却也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拼命掩盖这件事。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事情渐渐平息了,但赵腥之妻的突然告状,将事情揭开了。
一连几天,仆固怀恩惶惶不可终日,这天下午,仆固怀恩外出巡查回营,一进大营他便感到一种异样,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跑来,低声道:“将军,碎叶监查使来了。”
仆固怀恩的头脑里‘嗡!’地一声,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急忙问道:“李庆安来了吗?”
“没有过来!”
仆固怀恩的心略略放下,只要李庆安没来,事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他快步向大营走去, 一边走一边问道:“一共来了几人?”
“来了五人,都是文职军官。”
说话间,他便来到一座刚刚搭起的大帐门口,帐帘没有放下,透过帐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只见里面摆了五张矮桌子。桌上摆满了大量的卷宗,司马姚广正背对着外面,给一个坐着的人解释着什么。
仆固怀恩重重咳嗽一声,走进了大帐,几个人一齐站了起来,姚广见他进来,满眼惊惶地向他使眼色求援,仆固怀恩毫不理睬,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就让这个姚广去顶罪,他不是也得了两千贯钱吗?
“五位。请问你们是从哪个衙门而来?”
五名监查员中,为首者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拱拱手道:“在下蒋雍,是安西军监察署署正,奉大将军之令,来瀚海军调查队正赵腥的死因,请仆固副使给予配合。”
说着,五个人都取出各自的银牌放在桌上,蒋雍还将李庆安的手令递给了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心中冷笑一声,赵腥的尸体早就毁了,他妻子带去安西的不过是口空棺材,能查出什么死因?他看了看手令便道:“我看此事不用调查,我可以证明,赵腥是醉酒失足坠亡,人证、物证都确凿,若不相信,找几个他的队友来一问便知,不需要看什么卷宗,来人!把这些卷宗都抱回去。”
上来十几名士兵要搬卷宗,蒋雍急忙阻止道:“且慢!”
他上前向仆固怀恩躬身施礼,“仆固将军,安西军中有规定,监察使有权决定所需的调查方式,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拦!”
他虽然礼数周到,但语气却十分强硬,说到最后,他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这任何人,也包括仆固将军,还有这个姚司马,他有涉案嫌疑,我也要对他进行重点调查,未经我们允许,瀚海军任何人都不得和他联系,这任何人也同样包括仆固将军。”
仆固怀恩显得十分不耐烦,他一挥手道:“想怎么查,随你们便!”
说完。他转身向帐外走去,走出大帐,他隐隐听见蒋雍道:“姚司马,我们继续,我想知道你制定升职人员名单的依据是什么?”
仆固怀恩回到自己大帐,心情十分烦闷,虽然李庆安没有来,但事情已经到最坏一步了,这些监察人员显然就是为卖官一事而来,那个姚广会为保住他仆固怀恩而承认是自己所为吗?显然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他迟早会供出自己。
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进帐,焦急道:“将军,他们已经开始按名单找人了!”
“什么!”
仆固怀恩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开始了吗?他急问道:“找到多少人了?”
“好像已经进去了二十几人!”
这时,又一名亲兵来禀报:“将军,一支从碎叶来的军队已经到了金满县东,约三千人。”
“将军,又来了第二批十名调查人员,还带来了三百士兵,已经进营了。”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将仆固怀恩惊得目瞪口呆,尤其军队的到来,把他的一切希望都断绝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仆固怀恩如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疾走,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李庆安一定已经知道是他所为,所以才派兵来,他也知道李庆安绝不会饶他,李庆安为了夺朔方军,一定会趁机杀他灭口,走!只有逃走,这是他唯一的出路,可他又能逃那里去?
这时,帐门口出现了一名监查使,在此人身后跟着二十几名刚刚赶到的士兵,监查使对他拱拱手道:“仆固将军,请跟我走一趟,轮到你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不行,请将军立即跟我走!”
一名仆固怀恩安排在帐外偷听的亲兵,快步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姚广已经全面招了,我听他说将军敛财五万贯。”
“罢了!”
仆固怀恩心一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