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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三代气氛融洽地吃完了这顿宴席,叩真子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朦胧地非得要安怡给她伴奏,她要唱歌。安怡推了几次推不掉,吴菁也劝道:“你就全了你师叔祖的心意吧。”
安怡只好道:“我小时候学过几天奏笛,但哪里有笛子呀?”
谭嫂笑道:“有,有,前日有个小伙儿在外头卖竹笛换药,我看他可怜就买了一支。姑娘试试看能不能吹?”
“将将就就吧。”安怡拿了锋利的小刀自己改造了一下,就着叩真子的意思奏了一曲欢快的牧童短笛。
笛声飘至驿馆里,谢满棠因吴菁不肯听从安排而略显烦躁的心不由平静温和了许多。柳七见他凝神细听,便鸡婆地命令身边的人去打听:“去瞧瞧是谁在奏笛?”
待听说是安怡,柳七挤眉弄眼地朝谢满棠笑:“看来那日在县衙里奏梅花引的也是她了,难为她每次奏笛都能让大人入迷,这叫知音,是吧?”
谢满棠看也不看地随手泼了他半杯残茶。柳七忿恨地跳着往外奔出,暗暗祈求早日来个母夜叉收了这男人,顶好是个笑面虎一样的母夜叉,压得这人不能翻身。
安怡和吴菁合力将叩真子扶上床,替她收拾干净后,大冷的天里两个人都累出了一身薄汗。安怡替吴菁铺好床铺,正要告辞离去,吴菁叫住她道:“我走前教了你些东西,这些日子来你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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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7章 秘密泄露
若不叫师父知道自己的本事,她只怕永远都不敢放手让自己去做事。安怡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所学所想以及配制出来的各种药丸说给吴菁听,吴菁沉思许久,从床下暗隔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绢书:“这是师门不传之秘,也就是所谓的金针起死回生之技,从来都只单传给最具天赋的那个弟子,今日我把它给了你,你便要对得起它。不要早死,不要失德,不要轻信他人,保护好它,发扬光大,惩恶扬善。”
安怡心中大震,对着吴菁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含了泪道:“师父,弟子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吴菁狠着心肠道:“你若横死京中,死前若是不及给它寻到妥当之所,那你就毁了它!”
“师父?”安怡猛然抬头看向吴菁,哪有这样诅咒亲传弟子的?除非是她知道了什么。
吴菁叹息道:“是,我都知道了。”
烛火发出一声爆裂声,有冷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欲灭,安怡的心底寒凉一片,手足僵硬到几乎不能动弹。她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办,这么可怕要命的秘密给人知道了!她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的不安全感,迫切地想要找点什么东西来保护自己。
吴菁如同春风化雨般地微微一笑,轻声道:“看你那点出息!你怕什么?为师若要害你,还会把衣钵传承都给了你?这还是我,你就如此惊慌,连否认都不能,更不要说有理有据地还击。若是将来你的仇人知道了,借此攻击你,要置你于死地,你该如何?也这样的怂?”
“师父什么时候知道的?”安怡轻吁一口气,放松下来时才觉得冷汗已经把里衣都浸湿了。
吴菁道:“就在你初次和我学习行针时就知道了。你还记得你师叔祖当时大笑了三声吗?”
问题果然是出在叩真子的身上,难怪她每次见着叩真子都有种没穿衣服似的不自在感。安怡恍然大悟:“师叔祖她精通命理?”
“是,就是她说你本性纯良,值得收为继承人,为师这才愿意教你!”吴菁叹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现在是被她那身本事给拖累反噬了。”
安怡轻声道:“师叔祖这是……?”
吴菁点头:“她命不久远了,最多能熬过明后年去。”
所以说,天道使然,得到的多,被收回去也会更多,这里有所欠缺,那里就会有找补。安怡默想片刻,轻声道:“我可以向师叔祖问道么?”她有一个萦绕心头多年不去的梦魇,迫切地需要得到指点,这关系着她今后复仇之路的大方向。
吴菁道:“等她酒醒,你明日自己问她。来,给我研墨铺纸,我给你写推荐信。谢满棠见了这信,就会答应带你入京了。但入京后是否能达成心愿,那得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安怡大喜过望,赶紧伺候着吴菁写完了书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吴菁却还不放她去睡,而是留她在房里,将那本小册子上的隐秘精要之处认真替她讲解了一遍,确认她的确记住了才道:“虽说这个只传衣钵传人,但我平日施针救人时并未瞒着你和你师兄二人,当时想的就是,不管多少,你们能多学一点是一点。这个你应当有数,所以并不是什么难的,至于其他的特殊针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揣摩了。”
这本绢册虽然只有薄薄一本,上头的字画却是精工绣制而成,且绢布和绣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褪色不怕虫,耐腐防水。除去金针起死回生之技外,另有许多特殊针技,例如一针可夺人命,致瘫致聋致哑致毁容致疯狂等等,都是安怡平时根据医理猜想并试图实践却苦于没机会证实的。另有一些十分罕见特殊的病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上头却记载得清清楚楚。看颜色新旧,看得出有些是吴菁近年才添上去的。安怡将绢册贴身藏好,感觉重如千金,同时又觉得多个亲近可信的人知道了她的过往,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天空转为青白色,一夜未睡却显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安怡昂首挺胸地走出仁心医馆,朝着谢满棠所居的驿馆行去。她本以为谢满棠不会起这么早,谁知驿卒才一进去通传,里头就叫她进去。
屋里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安怡几年前见过并救治过的熟面孔,看见她进来,都朝她微笑着打招呼,安怡满脸是笑地一一回复。
谢满棠端坐在书案后静静打量着安怡,觉得一夜未见,似乎有什么故事在她身上悄然发生了,她比之从前眼睛更亮更快活,气质也更自信更沉静。难道是劝说吴菁一事有眉目了?
屋里终于只剩下二人,谢满棠示意小厮甘辛给安怡端了一碗热羊奶,和颜悦色地问道:“吴大夫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若是她想多歇几日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们路上走快一点。”
真自信啊,他就这么肯定吴菁一定会跟他走?安怡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原则,先把这边陲小城难得一见的新鲜羊奶给喝光了才掏出书信递上去,然后笑眯眯地等着看谢满棠的反应。
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谢满棠沉默很久才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书信上收回来,努力心平气和地试图说服安怡:“信我看过了,吴大夫真是体贴周到。”但他要的不是安怡这个生嫩的黄毛丫头,他要的是老辣的吴菁!他心里忍不住咆哮起来。
安怡甜甜地微笑着:“是,家师一直都以体贴周到著称。”
这不是重点!谢满棠用力咽下一口气,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你的本领呢,我是见识过的,也是放心的。但那位故人脾气很有些古怪,她不喜欢年纪轻的大夫,她喜欢上年纪的,觉得那样才稳妥。你跟了我去也是白去,她不会见你的。”见安怡不为所动,他干脆收了笑容板着脸直奔主题:“你不想要分一杯羹,不想要你爹翻身做官一家子进京了?”
正文 第108章 医者不自医
安怡笑眯眯地道:“想啊,但也得大人心甘情愿才行呀。事情没办成,我也没脸提这事儿。”
谢满棠一口气上不来,将信扔回给安怡,冷着脸道:“再回去劝劝你师父,你尽心没尽心,有没有耍花招,我是知道的!”
安怡也不反驳也不生气,从善如流地将信叠好收入怀中,心情很愉快地和他道别:“家师的意思我已经替她老人家传达到了,这就不耽搁大人忙正事了。告辞。”言罢毫不拖泥带水地行礼离去。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是吧?好呀,看到最后是谁急?
谢满棠见她半点都不纠缠就这样去了,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忍不住再次威胁道:“我要是办不成事情,你也别想好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安怡回眸朝他一笑,轻声道:“我都记住了。”所以她这就回去收拾行李,耐心等着他登门来求她了。原本她是想,如果能顺利得到这次入京的机会并得他庇护,她就不和他分一杯羹了,既然他主动把机会送上门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次日,安怡寻猎户买了新鲜鹿肉设烤肉宴招待叩真子,先把叩真子哄得高兴了才问:“我想请问师叔祖,那个人,究竟知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是不是那个女人的同谋?这么多年是不是处心积虑?”
叩真子欢快地就着二十年的女儿红吃着现烤出来的鹿肉,满足地咂着嘴道:“哪个人?就算是街上十文钱卜一卦算一命的,也要问清楚姓甚名谁才好下决断。你这样没头没脑地问我,我如何知道?”
安怡很不高兴:“您老不是才见我一面就什么都知道了么?干嘛还装糊涂?”她很矛盾,从她出事到现在,她曾无比期盼渴望田均救她回去,当得知他已和张欣结成夫妻,她想的就都是把这对奸夫****除之而后快。现在这一天终于快要到来,她却有些疑虑,该不会是冤枉了他?毕竟那几年里他对她真的是十分体贴入微。
叩真子闲闲地扫了她一眼,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你觉得呢?”
安怡心中一凉,强颜欢笑道:“那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所以自食恶果了。”
叩真子没有正面应答她,而是仰脖喝下一大口酒,嗔怪道:“你这丫头真是坏心肠,明知道师叔祖为什么活不长,还故意问我这种问题。”
安怡笑笑,继续认真地翻烤着鹿肉,这样也好,彻底断了那份念想吧,省得下手时还要瞻前顾后的。
叩真子吃饱喝足,盯着安怡看了片刻,带了几分坏笑道:“安怡,你红鸾星动了。”
这是调戏她呢,安怡摸摸脸,很想送这老不正经的女道士一个白眼。
接下来,谢满棠几乎每天都造访医馆,或是和吴菁手谈一局,或是和她谈论书法之道,但吴菁每次都是陪他一局,便托辞不再接待他。
所谓事不过三,如此三次后,谢满棠终于明白此事不可更改,他要么就独自一人回京,要么就带上安怡走。能带吴菁的衣钵传人回去总比空手而归的好,他一想通就立即安排柳七去通知安怡:“让她赶紧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发!”
安怡躺在床上隔着帐子哼哼唧唧地见了柳七,万分抱歉地道:“真是对不起啊,我太羞愧了,我真恨不得赶快跟着大人进京,以免误了大人的大事。但我这病来得不是时候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早知道不会这样轻松,柳七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你自己就是大夫,如何不赶紧医好自己?”
“医者不自医。”
好借口!柳七继续问:“那尊师呢?吴大夫怎么说?”
“所以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师父她老人家再能干也不能一下子就治好我这病,得慢慢养……”
这丫头果然脸厚心黑!他喜欢!柳七兴冲冲地奔回去把这个消息传达给谢满棠听:“态度是很好的,本人也很羞愧,就是病太重了,起不来身。”
谢满棠黑着脸